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奔丧后我和竹马虐渣》作者:襄语   简介:   聂嘉言五岁就被卖进了林家   和林懿行同吃同睡了十四年   两人的亲密都植入了骨血里   和林懿行分开的时候   他觉得浑身的筋骨都被切断了   亲手剥掉了神经里名为林懿行的所有情感后   他活成了一座孤岛   后来,   林懿行:聂嘉言,你把我也带走吧,别明知道我喜欢你,还把我一个人丢下。   聂嘉言:喜欢我?行,请继续你的痴心妄想。   食用指南:   1.破镜重圆小虐文   2.竹马文,追妻火葬场   3.攻受相差十岁,竹马非渣攻 第一章 奔丧   一月,瑞士。   苏黎世大学的校道上,碎金般的阳光铺了一地。   聂嘉言边走边想着事情,刚到校门口,肩膀就被人搭了一下,   “聂,你寒假要去哪里玩?”   戴着黑色耳钉的欧洲青年一只手插兜,笑容灿烂地看着他,在他身后,还站着几个年纪相仿拿着行李的青年。   聂嘉言不动声色地拿开了对方搭在他肩上的胳膊,略带思忖了片刻,说:“在公寓里待着写论文吧。”   “come on,”耳钉青年一副“果然又是这样”的表情,“你都已经年年都拿奖学金了,最后一年应该要轻松度过才对。”   “聂,给别人一条活路不是你们中国人最崇尚的美德吗?”   任凭耳钉青年怎么劝说,聂嘉言脸上始终维持着淡淡的笑容,没说话,但目光传达出来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最后其他人看不下去了,纷纷调侃,“算了Kris,聂决定了的事情谁也劝不了,你还是省点儿力气去玩吧。”   “是啊,走吧走吧,William已经选了好几个地方了,我们得赶快确定路线。”   Kris,也就是耳钉青年无奈地看了一眼阳光下聂嘉言清瘦而笔挺的身影,最后还是被同伴七手八脚地拉走了。   人走光了,耳根就清静了。   聂嘉言双手插兜,出了校门之后就沿着街道慢慢走,边走边想着待会儿要去超市买些什么食材来度过未来的一周。   没一会儿,他就感觉身后跟了一辆车。   临街的咖啡馆里飘出了香醇的味道,聂嘉言若无其事地买了一杯咖啡,慢慢喝着继续前行。   一连绕了两个弯,那车就先沉不住气开到了他面前。   双鬓斑白的中年男人穿着得体的西服从车上下来,在聂嘉言面前站定后,他微微欠身,说:“聂少爷,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了,”聂嘉言唇角微微扬了一下,笑意浅得近乎于无,“应该有四年了,对吧?沈叔。”   沈云年说:“是四年半。”   聂嘉言微笑,“那比我想象的还要久。”   说罢,他正欲绕开继续走。   刚刚迈出一步,沈云年就抬手拦住了他,“聂少爷,老爷的丧礼在即,请您跟我回去。”   聂嘉言眼底那点儿稀薄的笑意瞬间就褪得一干二净,把喝完的咖啡杯丢进边上的垃圾桶后,他重新将双手插回了兜里。   “沈叔,你既然喊我一声聂少爷,怎么比我还糊涂?你家老爷子姓林,我姓聂,要找人守孝,应该去找他的宝贝孙子,而不是找我。”   “聂少爷........”   聂嘉言微笑着打断了他,“就这样吧,很高兴沈叔今天来看我,我还有事,再见。”   沈云年目光动了动,盯着聂嘉言从身边经过的身影看了片刻,他低声道:“那就得罪了,聂少爷。”   聂嘉言还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猛地感觉后颈一痛,紧接着,整个人彻底失去了意识。   无边无际的黑色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悄然地笼罩上了城市的上空。   聂嘉言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车上。   后颈一阵一阵地疼,他刚刚撑着车门坐起来,身侧的沈云年就伸手过来扶他。   望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熟悉而陌生的景色,聂嘉言沉默了,然后慢慢挪动身体缩到了车门一角。   沈云年拿了瓶矿泉水,拧开了递到他面前,“聂少爷,我们现在在回林家老宅的路上,您还可以睡一会儿,到了我再叫你。”   聂嘉言接过来喝了一口,冰凉的矿泉水顺着喉管流进去,冷得五脏六腑都颤了颤,也让人清醒了一点。   “沈叔,是谁让你请我回来的?”聂嘉言问。   沈云年很快回答了:“是冉亦少爷。”   仔细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这个答案,聂嘉言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没再问什么,只是裹紧了身上的外套,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二十分钟后,车子缓缓驶入了挂着黑白挽联的林家大院。   聂嘉言被喊醒的时候额头手心都濡湿了,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胆战心惊的噩梦,鸦色的瞳仁泛动着潮湿的恐惧。   沈云年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刚想问他怎么了,就看见聂嘉言阖上了眼皮。   等他再睁开眼时,神情又恢复成了先前的淡漠和平静。   沈云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先把聂嘉言带去了客房,让他换上了黑色的西服,才领着他前往灵堂去。   前来吊唁的客人已经到得七七八八了,全都聚在灵堂里。   聂嘉言跟在沈云年身后进去,胳膊上带着孝布很快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那个就是林老爷子的养子啊?看上去好年轻,感觉比大少爷还小。”   “可不是吗?听说这养子还不是冠林家姓,说到底,也只是个外姓人而已。”   “那他回来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分家产呗。”   .........   周遭指指点点的声音不绝于耳,聂嘉言置若罔闻,目光微抬,就看见站在灵堂中央的年轻男人听见躁动疑惑地转过头。   四目相对,那人猛地一怔,随即脸上浮起了喜色,还没等他迈开步子迎上去,身侧的妇人就拽住了他。   “冉亦,你想干什么?”   “妈,我只是想跟嘉言打个招呼而已。”   “打什么打!”   徐曼伶狠狠往聂嘉言的方向剜了一眼,“他就是回来跟你爸抢家产的,对这种背信弃义的小杂种,你还跟他讲什么情分!”   “妈,嘉言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他为什么要回来,也不知道你堂哥到底想干什么......”   聂嘉言垂下眼皮,装作没听见这对母子的争执,在灵位前站定后,就微微鞠了个躬。   沈云年递了三炷香过来,聂嘉言抬手接过的瞬间,忽然感觉身侧笼罩上来一层颀长高大的影子。   林懿行穿着和他同款的黑色西服从里堂走了出来。   俊美得仿佛是艺术家精心雕刻的五官棱角分明,轮廓异常深邃冷厉,偏偏一双眼尾微挑水色漂亮的眼眸却生得温润如玉,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温谦又冷漠。   林冉亦见了林懿行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连忙后退了一步,低声和他说:“堂哥,嘉言回来了。”   林懿行没应话,目光径直望向了那道近在咫尺的身影。   聂嘉言站的位置恰好是光线明暗交替的地方,修长清瘦的身影被黑色的西服勾勒得格外挺拔,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眉眼像是长开了一些,褪去了年少时的稚气,显得精致又清冷。   只抬头扫了一眼来人,聂嘉言就挪开了目光,无视了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热切的目光,上完了香,就回到他该待着的地方坐下。   后面陆陆续续来了几个悼念的客人,林懿行分身无暇,倒是没再看他。   聂嘉言在坐席上静坐了将近三个小时,觉得有些疲惫,就起身往外走了。   他一动,沈云年就跟着动了。   灵堂设在主宅里,从台阶走下去,就能看见一个上了年岁的仙鹤喷泉。   干净的泉水呈圆弧状落在池子里,底下游着几尾鲜红的锦鲤,看上去生机勃勃。   聂嘉言看了一眼跟在身侧亦步亦趋的沈云年,颇为真心实意地关心了一句,“沈叔,你这样一直跟着我,不累吗?”   面上没有任何情绪,实际腰骨已经有点酸感了的沈云年坚持地摇了摇头,“这是我的本分。”   聂嘉言笑了一下,说不清是嘲笑还是只是单纯地觉得好笑。   他扶着喷泉边沿,双手一撑,动作利落地翻身坐到了上头干净的石块上。   “沈叔,你别骗我了,是他让你跟着我的吧?”   聂嘉言的双手撑在身后,两条长腿轻轻垂着,迎着日光,像个恣意懒散的少年。   但是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少年时那种单纯又天真的情绪,目光清清冷冷的,看上去疏离又冷漠。   “你让他别白费心机了,我想走,没有人能拦得住我。”   沈云年抬起头,刚想说话,却看见聂嘉言的目光忽地一扬,直接越过了他去看他身后的方向。   数步之外的台阶上,林懿行笔挺安静地站着。   聂嘉言只看了一眼,就跳了下来,“沈叔,我累了,想睡觉。”   沈云年扭头看了一眼林懿行,见后者并没有出言阻拦,便道:“我这就带你去客房休息。”   聂嘉言“嗯”了一声,然后转身跟着走了。   还是先前换衣服的那间客房。   沈云年带上门离开后,聂嘉言就脱了西装外套,随手把领带接下来丢在地上,然后掀开被子钻进了柔软的被窝里。   屋子里的熏香是淡淡的马鞭草混合着柠檬,中调夹杂着不知名的木香。   聂嘉言闭上眼没多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夕阳西下,暮色渐沉,悄然来临的黑暗吞噬了天际最后一丝光亮。   聂嘉言是被一阵雨声吵醒的,滴滴答答的雨水敲在玻璃窗上,隐约夹杂着寒风的呼啸。   他一睁眼,就看见床边坐了个影子。   屋子里其他地方都黑漆一片,唯有床头亮着一盏光线暖黄的灯盏,照出了半片天地。   林懿行几乎整个身子都隐没在了黑暗里,独独一双温润又漂亮的凤眸,静静地在光下注视着他。   比起梦里面那些可怖窒息的画面,睡醒发现有个人看着你真的不算什么。   聂嘉言抱着被子坐起来,感觉到有汗水自额头滑落,他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擦。   还没来得及有动作,林懿行就用掌心贴了贴他的额头,同时抹了一把他濡湿的发梢,说:“你有点低烧。”   聂嘉言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巴,冷淡地拨开了他的手,“不用你管。”   林懿行眼底像是闪过一丝受伤的情绪,但是仔细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他起身去了客房里的茶水间,没一会儿,就端了杯温水出来。   “先喝点水,等会儿要是还不舒服,就让医生来看看。”   聂嘉言抬手,用跟刚刚如出一辙的动作,一推,直接就把那杯水打翻在地。   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脆。   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聂嘉言会是这样的态度,林懿行没说什么,弯腰去把那些瓷片捡起来扔到垃圾桶里后,就把弄湿的地毯换了个边。   “你什么时候才让我走?”聂嘉言问。   林懿行望着他被烧得有些潮湿的眼眸,低声说:“等把你该得的那份遗产给了你,我就会让你回去。”   闻言,聂嘉言却是笑了,目光极尽讽刺之意,“什么叫我该得的?林懿行,你这是在暗示我,我好歹为老爷子贡献了一颗肾,所以分他的遗产分得理所当然,对吗?”   林懿行被堵得哑口无言,见聂嘉言脸色越发苍白,他忍不住伸手想去摸摸他的脸。   但是还没靠近,聂嘉言就抱着被子往后缩,像只受过极大伤害的小动物,一下子竖起了全身的尖刺来抵御曾经对他施暴的野兽。   林懿行被他的动作刺得心头发苦,眼底顿时生出了几分难过,“捏捏........”   “不要这么叫我!”   聂嘉言猛地打断了他,情绪激动之下,薄薄的胸膛起伏发颤,连带着眼神也透出了极致的憎恨和厌恶。   “林懿行,我不要什么遗产,我也不需要你补偿我,我只想离你们这些姓林的远远的,越远越好。”   说罢,他掀开被子想下地,刚刚起了个势,就被林懿行摁回了床上。   “那我呢?”   冷厉深邃的面容布满了痛苦的情绪,林懿行眼尾红得似要滴血,“聂嘉言,你把我也带走好不好?”   “你不要让我喜欢了你,然后又把我一个人丢下........”   仿佛是被林懿行的话刺激到了,聂嘉言用力挣扎,力道大得险些直接把人掀翻在地。   争执间,边上的灯盏被打翻摔落在地,声音大得直接惊动了守在门口的沈云年。   开门进来看见聂嘉言脸色发白地被林懿行制住了手脚,他连忙上前阻拦,“大少爷,你把聂少爷吓着了,别这样。”   林懿行如梦初醒,像是意识到自己又做错了,有些手忙脚乱地搂着聂嘉言的肩膀,想把他扶起来。   还没来得及动作,聂嘉言忽然倾身而起,狠狠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林懿行,别跟我说你喜欢我,”   潮湿的瞳仁折射出了冰冷的恨意,聂嘉言说:“你他妈不配!”   破损的嘴角渗出了血迹,林懿行目光怔怔地看着聂嘉言,苦涩的情绪盈满了他的整个胸腔,让他感觉心脏紧绞发疼,难受得近乎窒息。   沈云年劝了很久,才把失魂落魄的林懿行送走。   聂嘉言浑身虚脱地撑着床沿,刚想掀开被子下地,去而复返的沈云年就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劝道:“聂少爷,你还在发烧,而且外面在下雨,还是歇一歇吧。”   聂嘉言没说话,抓着被沿的手指没有任何松开的意思。   沈云年只好跟他保证:“你放心,我会看好大少爷,不会让他再过来打扰你的。”   潮湿的睫毛低垂着敛去了所有情绪,许久,聂嘉言才松口:“好,但是我明天一定要离开。”   “我会向大少爷转达你的意思。”   聂嘉言点点头,慢慢松开了手指。   沈云年去拿了干净的毛巾,打湿了帮他擦干净脸和脖子,然后又拿了套新的睡衣来。   等聂嘉言换好了,他就拿着换下来的衣服带上门走了。   窗外雨势渐大,噼里啪啦的雨声敲在玻璃上,夜幕黑沉,如同野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聂嘉言躺在床上,全身神经紧绷得生疼,他起身下地,在外套口袋里翻出了一板所剩无几的药,就着冷水吞了两颗,然后躺了回去。   药物缓解了神经上紧绷的痛意,渐渐地,他坠入了一片更潮湿沉重的黑暗里。   【作者有话说】:新文开坑啦~   谢谢~ 第二章 被卖了   十八年前,夏。   聂嘉言被卖到林家的时候才五岁,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用姓叠成的小名。   那天早上,聂怡给他换了一声漂亮的新衣裳,在他口袋里塞了很多糖,然后把他牵到了一个特别漂亮贵气的大宅子。   聂嘉言坐在台阶上,托着腮,嘴巴里咬着一颗酸奶味的糖果,睁着一双乌黑清亮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聂怡跟一个他不认识的伯伯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从对方手里接过一张类似于长方形的小纸。   没一会儿,聂怡就笑着回来了,扶着他的小肩膀问他:“聂聂,你跟伯伯在这里玩一下,妈妈下午再来接你好不好?”   聂嘉言懵懵懂懂地扬起眼睛,目光在大宅子里漂亮的仙鹤喷泉和绿草如茵的花园上一一扫过之后,就听话地点了点头。   “聂聂真乖。”   聂怡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美滋滋地起身走了。   聂嘉言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忍不住站起来跑了几步到台阶下,大声喊:“妈妈,你要记得来接我!”   聂怡走出宅门的脚步像是顿了一下,却是没回头地离开了。   见妈妈不应自己,聂嘉言有些失落,一张玉雪可爱的小脸都写满了不高兴的情绪,还没等他不高兴完,面前忽然笼罩下来一大片阴影。   刚才跟聂怡谈话的那个伯伯微微弯腰,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脑袋上,语气不冷不热地告诉他:“我姓沈,你可以叫我沈叔,以后你就留在林家了。”   聂嘉言还小,不知道他是姓哪个shen,又婶又叔的称呼他还没绕过来,陡然听见那么一句“留在林家”,他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奶声奶气地道:“我妈妈会来接我的,伯伯,我只能陪你玩一会儿,下午我就得走了。”   沈云年没跟一个小孩儿较真,伸手牵起他软乎乎的小手,就带着他往花园走,“林家很大,规矩也很多,你还小,就慢慢学。”   聂嘉言听不懂,也不想问,满脑子想的都是下午快点到,这样妈妈就可以快点来接他回家。   沈云年絮絮叨叨说了好几句也没听见回应,眉头皱了皱,视线下垂触及聂嘉言那张稚嫩又懵懂的面容时,到嘴责备的话语蓦地顿住了。   这孩子长得太好了,干干净净又漂亮,就跟块上好的汉白玉雕琢出来的小娃娃一样,看着脆弱又精致,让人不忍心叱骂。   略微沉默了一下,沈云年松开了聂嘉言的手,“自己去玩吧。”   花园里有各种各样的儿童游乐设施,小秋千,滑滑梯,还有钻火车,往边上走,还有儿童玩的小跑车,一辆辆并排停着,看上去整齐又可爱。   小孩子是最见不得这些的,聂嘉言心里虽然还惦记着聂怡接他回家的事情,但是毕竟还是贪玩的年纪,得了允许之后就高高兴兴地跑过去玩了。   日光毒辣,但是嫩生生的小孩儿就跟有用不完的精力一样,滑滑梯玩完了就去玩小跑车,小跑车玩完了又去荡秋千,就算只有一人也玩得很开心。   沈云年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就去做别的事情了。   中午的时候聂嘉言不肯进屋,顶着一张被晒得微微发红的脸拽着沈云年的衣摆软声道:“伯伯,我要在这里等妈妈,我走了妈妈就找不到我了。”   沈云年拿他没办法,只好端了饭菜出来让他坐在台阶上吃,看了一会儿就进屋了。   午后蝉鸣声躁,大片的阳光铺在地上,一簇一簇的,像是盛开了金色的花。   聂嘉言吃完了饭,就托着腮坐在台阶上。   他的脑袋玩出了些汗,发梢都打湿了,软软地搭在白皙的脑门上,脸蛋白里透红,早先聂怡给他穿的那套小短袖格子衬衫和背带裤,领结被他扯开放在了台阶上,蹭得有些脏了。   聂嘉言没管,乌黑清澈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大门口,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   沈云年出来收碗筷的时候,就看见聂嘉言仰起脑袋奶声奶气地问他:“伯伯,现在是下午了吗?”   他出了不少汗,又没怎么喝水,粉嫩嫩的嘴巴看上去有些干,沈云年去里屋给他倒了杯水,弯下腰递了过去,“先喝点水吧。”   聂嘉言舔了舔嘴角,似乎也觉得渴了,但是他摇了摇头,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伯伯,现在是不是下午了?”   沈云年知道他还惦记着他妈妈要来接他的事情,索性直接告诉他实话,“还没到下午,但是你不用等了,你妈妈已经把你卖给林家了。”   聂嘉言虽然小,但是也知道“卖”是什么意思,大大的眼睛愣了一瞬,就生气地鼓着脸颊起身推了他一把,像只暴怒的小兽,“你骗人,我妈妈才不会卖了我!”   推完了他就往大门口跑,就跟后边有洪水猛兽在追他一样。   沈云年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下虽然不至于跌倒,但是还是缓了几秒才追上去。   聂嘉言跑出了那扇大门才发现自己还在宅子里,四面都是墙,高高的宅门墙壁他又够不到,长桥流水廊腰曲折望不到尽头。   他急得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没头没脑只懂得一味地往前跑,一个拐弯,就“嘭”地一下撞到了人。   聂嘉言个子小,一下就被撞翻在地,后脑勺重重磕在地上,疼得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林懿行还没看清楚自己撞到了什么东西,就听见一声石破天惊的哭声。   不及他大腿高的小孩躺在地上,一张雪白的小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乌黑的头发铺在鹅卵石上,依稀可见底下的石缝染上了一点血色。   他皱了皱眉,就看见沈云年跑了过来,先是喊了一声“大少爷”,然后就去抱躺在地上的小孩。   聂嘉言哭得整张脸都红了,长长的睫毛黏在一起,看上去别提多可怜了。   沈云年摸到了他后脑勺上的血迹,连忙把人抱进屋去喊家庭医生。   林懿行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小孩儿哭得直打嗝,被按在床上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颤挣扎,怎么都不肯配合检查,家庭医生没有办法,只好给他扎了一针镇定剂。   没一会儿,聂嘉言挣扎的动作就渐渐小了,家庭医生抱着他翻了个身,低头仔细给他检查后脑勺上的伤。   期间林懿行和沈云年就站在边上看着,聂嘉言哭得眼睛都肿了,脖子皮肤白得淡青色的血管都能看见,颈条细细,看上去异常脆弱。   沈云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刚刚在心里叹了声气,就听见林懿行问他:“沈叔,这是谁家的孩子?”   十五岁的少年还没过变声期,声音微哑,却字正腔圆,很是动听。   沈云年低声道:“回大少爷,这孩子是被他妈妈卖到林家来的。”   林懿行没再说话,目光微沉,视线轻轻在聂嘉言后脑勺上那片乌黑沾着血迹的发梢扫过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聂嘉言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从床上爬起来,连鞋子也没穿就走到门边,踮起脚尖用力去够那个比他个头还要高的门把。   沈云年听见动静,从外头把门拉开,一个没注意,就被聂嘉言钻了空子从他腿边跑了出去。   脑袋裹着纱布的小孩儿就跟条滑不溜秋的小泥鳅一样,沈云年伸长了手也没抓住,眼看着就要跑没影了,他连忙放下了手里的药片和水杯去追。   聂嘉言没有跑太远,就坐在白天等聂怡的台阶上,小小的一团蜷缩着,抱着膝盖哭得一抽一抽,白皙的脚丫子踩在大理石的台阶上,蹭得脏兮兮的,像只无家可归的小流浪狗。   沈云年见他不跑了,就停在数百米后的地方站着没继续往前,想着等人哭累了再抱回去。   可是聂嘉言哭得太厉害了,一口气抽起来让人有种下一秒就断气的感觉,哭累了哭哑了也不走,就眼巴巴地看着那扇大门。   沈云年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看见小家伙有停下来的意思,正打算上前去劝劝,忽然看见一个人从庭院里走了出来。   聂嘉言哭得正伤心,看见台阶下出现一双白色的运动鞋时,他愣了一下,然后顺着那双修长笔挺的长腿一路往上。   触及林懿行那双眼尾微挑水色漂亮的眼眸时,他愣了愣,然后又扁着嘴巴专心哭了起来,泪水打湿了整张软乎乎的小脸,像只哭得雪白皮毛都潮湿了的小狗。   “你在哭什么?”   林懿行递了块干净的灰色手帕过去,聂嘉言被他的动作吓得往后缩了缩,哭得更厉害了,跟看见了什么可怕的坏人一样。   沈云年见状,立刻上前说了一句:“大少爷,我先把这孩子抱进去哄哄,免得他吵到你。”   他说着就伸手去抱起聂嘉言。   因为下午已经接触过了,聂嘉言没怎么抵触,挣扎了两下就搂着沈云年的脖子把脑袋埋在他怀里,小小的一只,看上去比刚出生的小猫崽还娇弱。   林懿行将手帕放回了口袋,皱着眉盯着聂嘉言裹着纱布的脑袋看了一会儿,他忽然问了一句:“沈叔,你刚才说这孩子是买回来的,对吗?”   沈云年点了点头,“是的,今天才送来的。”   林懿行看着拽着沈云年的衣袖不停抽噎脊背颤颤的小家伙沉默了片刻,然后低声吩咐了一句:“这个孩子我要了,抱到我房里来。” 第三章 收养   聂嘉言不知道沈云年要抱他去哪里,嗓子哭哑了,就趴在他肩头上默默流泪。   沈云年一路跟着林懿行回房,把小家伙放到沙发上时,才发现整个肩膀都被对方的泪水打湿了。   他叹了叹气,微微朝林懿行欠身,正打算离开,聂嘉言忽然跪爬起来拽住他的衣摆,声音软哑哀求他:“伯伯,你,你不要丢下我,我,我害怕.........”   明明是才见面了一天不到的陌生人,就因为他送饭递水,这孩子就把他当成了可以依赖的对象。   沈云年心头一热,目光难得带上了几分怜悯,轻轻拽开聂嘉言细细小小的手指之后,他安慰地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你以后就跟着大少爷了,别怕。”   聂嘉言不懂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还没来得及爬下沙发,沈云年就带上门离开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聂嘉言望着那扇紧闭的屋门愣了一瞬,然后又哇哇大哭起来,整张脸像是被泪水洗过一样,柔软又潮湿。   林懿行不明白这丁点儿大的小屁孩哪儿来的那么多眼泪,坐在椅子上看了好一会儿书,也没见聂嘉言有停下的迹象,忍不住放下书走过去,抓着他的后领把人提了起来。   身体陡然失空,聂嘉言吓得瞬间止住了哭意,看清楚是谁把他提起来后,嘴巴一撅,眼泪顿时跟堤溃的水坝一样哗哗流了下来,一滴一滴,跟串线珠子似的掉个不停。   林懿行看着他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皮,心想再哭下去这眼睛该不会就坏掉了吧?   静默了一下,他揪着聂嘉言的后领晃了一下,“别哭了,再哭我就把你从二楼丢下去。”   似乎是觉得光用嘴巴说没什么威慑力,他像拎小鸡崽儿一样把小家伙带到了窗边,让他去看底下的花园。   聂嘉言哭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感觉脑袋被提着越出窗户,夜风拂到脸上,将他湿哒哒的泪痕吹得发凉,他陡然一个激灵,立刻就咬着嘴巴不敢哭出声。   见哭声断了,林懿行以为这法子有用,刚觉得耳根子清静了一下,就发现聂嘉言身体颤抖得厉害,原本哭得通红的脸蛋也变得煞白无比,一副被吓惨了的样子。   心头忽然掠过一丝慌张,林懿行急忙把小家伙放了下来。   但是聂嘉言已经被吓晕过去了,脸色惨白惨白的,面上纵横交错着泪痕和鼻涕,看上去又狼狈又弱小。   林懿行没想到这小屁孩这么脆弱,将他搁在雪白的羊绒地毯上放了一会儿,才打电话叫家庭医生过来看看。   聂嘉言有点低烧,嗓子哭得又哑又肿,家庭医生给他看过之后,顺便帮他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把人从浴室里抱出来,家庭医生正愁要放到沙发上还是放到凳子上时,就看见站在边上的大少爷扬手一指,语气淡淡地吩咐了一句:“放我床上。”   家庭医生面上微微闪过一丝诧异的情绪,不露痕迹地掩饰过去之后,就依照林懿行的吩咐把聂嘉言放到了那张柔软异常的kingsize大床上。   这时候聂嘉言已经半昏半睡没什么意识,小小的一团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看上去只有巴掌那么大点,脆弱得可怜。   家庭医生离开之后,林懿行就拉了张椅子坐到床边。   聂嘉言的小脸蛋被烧得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黏在一块低垂下来,鸦羽般乌黑的颜色,显得嫩生生的皮肤越发奶白细腻。   洗干净了倒是没那么烦人。   林懿行低眸端详了一会儿,就起身继续去写作业了。   后半夜的时候,药效上来,聂嘉言烧得迷迷糊糊,觉得热,就不停地用小胳膊小腿去蹬被子。   林懿行本来就睡眠浅,哪怕两人离得很远,也不可避免地被影响到。   睁开眼看见聂嘉言踢开被子睡得东倒西歪,一条小腿挂在床沿要掉不掉的样子,他眉头微皱,盯了好一会儿之后,还是走过去把人拉了回来,重新盖好被子。   聂嘉言出了一身汗,额头上的发梢都濡湿了,显出了一种柔软的墨色,林懿行看了两眼,就顺便抽了张纸给他擦擦。   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见小家伙没什么动静了,林懿行又重新睡了回去。   夜色渐沉,所有声音都慢慢陷入了黑暗里。   聂嘉言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大天亮,醒来的时候看见屋子里没有人,就掀开被子爬下床想跑,奈何门太高他够不着,只能踮起脚尖不断用小短手去掰扯门把。   林懿行听见声音,用毛巾擦干了脸上的水珠之后,就从浴室走了出来。   聂嘉言一看见他,就立刻往墙角缩,一双乌黑大大的眼睛满是恐惧和不安,嘴巴抿着眼圈发红,感觉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林懿行看着有点烦,就打了个电话喊沈云年过来。   聂嘉言一见到沈云年,就冲上去抱着他的大腿,奈何两个小胳膊太短,只能勉强抱住一半,然后跟只怕生的小狗一样躲在沈云年后面。   林懿行看着他的动作,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沈云年建议:“大少爷,这孩子还太小,不如等我带回去教一教,再抱回来给你。”   林懿行没说话,目光直直盯着企图用沈云年的大腿把自己遮起来不让他看见的聂嘉言。   聂嘉言听不懂沈云年的整句话是什么意思,只能理解对方好像要抱他回去,于是高兴地扯了扯沈云年的裤子,软声软气地喊他:“伯伯抱我回家吧,我想妈妈了。”   沈云年听见他的声音,刚刚弯下了半腰准备去抱人,就听见林懿行说了一句:“不用,给他换身衣服,我要带他过去吃早餐。”   说罢,林懿行就进去里屋换校服了。   沈云年愣了愣,然后应了一声:“是,大少爷。”   聂嘉言昨夜发了一身汗,虽然现在捂干了,但是看着衣服潮潮又皱巴巴的。   沈云年干脆给他洗了个澡,再换身干净的衣服,才抱起他跟在林懿行身后一起往主宅去。   林家是做古董生意起家的,宅子里大部分建筑都是偏古香古色,碧瓦朱甍,层楼叠榭,绕过了中央的仙鹤喷泉往东边走,就是林家的主宅。   一路上,聂嘉言都把脑袋埋在沈云年的肩膀上,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因为沈云年刚刚给他换衣服的时候跟他说,要乖乖听话不能吵,不然以后都见不到妈妈了。   林懿行去到主宅的时候,其他人都到齐了。   “爷爷,二叔,二婶,小叔,姑姑,早上好。”他挨个儿问早。   林同尘居于主座,虽然年过七旬,但是看上去精神矍铄,神采奕奕。   “今天起晚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谢谢爷爷关心。”   林懿行让沈云年把聂嘉言放到地上,不顾小家伙的挣扎牵起他软乎乎的小手,把他带到了林同尘面前,按着他的脑袋说了一句:“喊人。”   聂嘉言还惦记着沈云年的话,虽然不情愿,但是还是抿着嘴巴乖乖喊了一声:“爷爷好。”   林同尘的目光微微在聂嘉言身上停顿了片刻,然后移开,抬起筷子说了一句:“吃早餐吧,别耽误了上学的时间。”   林懿行点了下头,然后示意沈云年去帮聂嘉言拿一张儿童椅来。   桌子上吃的东西很多,有新鲜出炉的小笼包,茶果和点心,也有精致的蛋糕,甜点和三明治。   聂嘉言很饿,林懿行夹了一个虾饺到他的小碗之后,他就抓着勺子费力地舀起来吃,还没嚼两下就囫囵吞了下去。   偶一抬头,就看见对面坐着一个白白胖胖比他大一点儿的小男孩,一直在看着他吃。   林冉亦看着聂嘉言吃虾饺时小嘴张得大大的,吃得本就软乎乎的脸颊鼓起来,跟个小包子一样,看起来又软糯又好玩。   他眨了眨眼,忍不住扯着边上徐曼伶喊了一句:“妈妈,我想要那个妹妹陪我玩儿。”   林冉亦的声音不小,聂嘉言听清楚他的话后,就鼓着脸颊生气地回了一声:“你才是妹妹,我是男孩子。”   林冉亦愣了一瞬,还是扯着徐曼伶的衣服继续晃,“妈妈,把他带回去吧,我想要这个弟弟。”   徐曼伶有些愣住,见林懿行抬头看过来了,立刻拍着林冉亦的手哄了一句:“那是你堂哥养的弟弟,听话,不能跟堂哥抢东西。”   半大的孩子哪里懂什么能不能,立刻就嚷嚷起来:“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那个弟弟,你让堂哥把弟弟送给我........”   徐曼伶一连哄了两声,林冉亦还是吵着要她把聂嘉言带回家。   闹出的动静太大,林同尘忍不住侧目看了过来,“在吵什么?”   徐曼伶暗暗拍了一下林冉亦的手背,示意他闭嘴,但是小孩子喜怒向来由心藏不住事儿,哪怕老爷子发话了,也还是张嘴说了一句:“爷爷,我想要那个弟弟,你让堂哥把弟弟让给我。”   林同尘没有应话,目光微动,将视线投向了吃完了早餐正在擦嘴的林懿行,“懿行,冉亦说想要那个孩子,你怎么想?”   【作者有话说】:   谢谢~   林·傻子·懿行:别哭了,再哭我就把你从二楼丢下去。   捏捏:哇呜呜呜........   (松手)   “嘭!”   全文终~ 第四章 大黑狗   林懿行将纸巾放在桌上,眼皮子也没抬地淡淡回了一句:“他要是愿意跟冉亦走,我没问题。”   闻言,林冉亦立刻就跳下儿童椅跑到聂嘉言身边,摇着他的椅子扶手问他:“小包子弟弟,你跟我回家吧,我家里有很多好玩的玩具,汽车超人变形金刚,我都可以让你跟我一起玩。”   他的手劲太大,摇得椅子都要往一边歪倒。   聂嘉言有些害怕,抬头看不见沈云年的身影,只好把求救的目光落到了离他最近的林懿行身上,十根细细的手指抓着儿童椅扶手想站起来。   林懿行眼睫微垂,看着他没有动作。   聂嘉言很着急,忍不住扬起两只小短手往林懿行那边递了递,软软的声音染上了一丝哭腔,“大少爷哥哥.......”   林懿行的眼眸终于染了点情绪,见聂嘉言扁着嘴巴又要哭,就伸手去把他抱了起来。   但是已经太晚了,聂嘉言被抱起来后还是哭了,眼泪鼻涕一块流出来,没一会儿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懿行拍着他的背,起身朝林同尘示意了一下,“爷爷,我先去上学了。”   老爷子皱着眉点了下头,“去吧。”   林冉亦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人弄哭了,有些迷茫又有些着急地回头去看徐曼伶,还没说话,就被她扯着胳膊带了回座位。   出了主宅,聂嘉言的哭声小了一点,趴在林懿行的肩上抽抽搭搭,看见站在门口的沈云年,就扬起手委屈地喊了一声:“伯伯.......”   沈云年没有立刻上去抱他,而是先朝林懿行欠了欠身,说:“大少爷,您去上学吧,这孩子交给我照看就行了。”   林懿行摸了两下聂嘉言软软小小的脊背,然后把人递了过去,“你教教他,让他别动不动就哭,我听着烦。”   沈云年应了声“好”,连忙伸手把哭得打颤的聂嘉言接了过来。   林懿行走后,沈云年就抱着聂嘉言沿着花园走了一圈。   走完了,小家伙就不哭了,刚恢复了点精神气儿就扯着他的衣服追问:“伯伯,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我不想在这里了。”   和豆大的小孩儿讲道理就跟对牛弹琴一样,聂嘉言听不懂,沈云年也不想说。   “你好好待在这里,听大少爷的话,别动不动就哭,你乖了,你妈妈就会来接你回家。”   聂嘉言似懂非懂地抹了一下眼睛,小手抓着他的衣服很是听话地点了点头,“好,我会乖的。”   “你记得要叫妈妈来接我。”   沈云年应了声“好”,将聂嘉言放到地上之后,就牵着他的手在宅子里逛了逛。   下午放了学,林懿行就叫司机直接把车开回了家。   回到屋子的时候,聂嘉言已经洗过澡了,穿了一身小老虎的卡通睡衣,抱着一只毛绒小熊在绕着床转圈圈。   见他进来,小家伙吓了一跳,手里的毛绒小熊掉到地上也没管,直接就跑回了里屋。   沈云年办事效率很快,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把里屋布置成了一个小小的儿童卧室。   地上铺了柔软的羊绒地毯,小床的被子被罩都是黄色的加菲猫图案,墙角还堆了很多小汽车和遥控飞机,看上去童趣十足。   聂嘉言躲在被窝里,小小的身子鼓起一小团,就跟芒果糯米皮里包了块馅儿一样。   林懿行看了一眼,就进去浴室洗澡了。   等他洗完出来的时候,掉在床边那只毛绒小熊已经不见了踪影。   里屋静悄悄的,小哭包偷偷出来捡了小熊又跑进去躲起来。   六点的时候,沈云年敲门进来。   “大少爷,可以去吃饭了。”   林懿行放下手里的书,想了想,就吩咐他:“帮我跟爷爷说一声我想复习,不过去吃了,然后把饭菜端到我房里来。”   沈云年应了声好,没一会儿,就端来了两人份的晚饭。   将特意拿来的儿童餐具放在桌上,沈云年正打算进去抱聂嘉言出来喂饭,就听见林懿行喊他:“沈叔,你先出去吧。”   沈云年顿了顿,然后退了出去。   诱人的食物香气微微在空气中散开,林懿行刚喝了口汤,就看见里屋的门口投下一小片影子。   聂嘉言躲在门边,探出一个小脑袋偷偷看他,见他望过来,又“刷”地一下把脑袋缩回去。   林懿行装作没看见,慢条斯理地喝完一碗汤后,小家伙终于忍不住走了出来。   聂嘉言怀里还抱着那个毛绒小熊,没敢靠太近,只是贴着墙根,眼巴巴地望着林懿行。   见对方不理自己,他抿了抿嘴巴,然后又抱着小熊走了回去。   林懿行等了一会儿,小哭包也没有再重新走出来,他放下筷子进去里屋,发现聂嘉言又跑进去被子里躲起来了。   他原本以为这哭包又在哭,扯开了小被子才发现他在偷吃小蛋糕,糕点屑还掉在床上,弄得脏兮兮的。   在林懿行的注视下,聂嘉言慢慢地将嘴巴里的糕点一点点咽下去。   乌黑大大的眼睛怯生生的,跟只碰到了猛兽的小动物,惶恐不安地把自己卷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林懿行跟他对视了半晌,就先败下阵来,伸手替聂嘉言擦了擦嘴角的蛋糕屑,他张开了双手。   聂嘉言看着他的动作,犹豫了很久,才慢慢把手递了过去。   细细软软的小手搭上自己手心的刹那,林懿行微微怔了怔。   感受到聂嘉言的指尖不安地在自己皮肤上挠了一下的时候,他缓了缓神,然后把人抱了起来。   饭菜还是热的,一碟碟整整齐齐地摆着,看上去精致又美味。   林懿行将聂嘉言放在腿上,然后拿起沈云年带来的儿童餐具,夹了点鱼肉和青菜放到他的小碗里让他自己吃。   聂嘉言不哭的时候很乖,不是那种上了饭桌就喜欢玩饭或者要人喂才肯吃的熊孩子。   林懿行看着他一只手抱着碗,一只手拿着饭勺,一勺一勺慢慢自己吃,时不时晃一晃脑袋,踢一下小腿,忍不住停下筷子说了一句:“吃饭的时候腿不要晃来晃去。”   聂嘉言身子一顿,然后乖乖把腿垂下来,低下头继续吃饭。   吃饱了饭,聂嘉言又跑回了小屋,没一会儿,就玩累了躺在玩具堆里睡着了。   林懿行把他抱上了床,写了会儿习题也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林懿行醒来的时候聂嘉言还没醒。   怕把人喊醒了又哭个不停,林懿行想了想,就留下沉云年照看聂嘉言,自己过去主宅吃早餐。   九点半的时候,聂嘉言从床上爬了起来,看见屋子里没有人,就去敲了敲门。   沈云年听见声音,就进来帮他洗漱换衣服,然后喂他吃早餐。   聂嘉言吃饱了,又开始惦记着回家的事情,沈云年耐不住他磨,就把人带到花园,让他玩一会儿小跑车转移注意力。   临近中午的时候,聂嘉言玩累了,就坐在台阶上看门,没一会儿,就看见林冉亦牵了两条大型狼犬过来。   那是两条毛发黝黑的黑熊犬,有七八岁大的小孩那么高,眼睛黑体格大,看上去凶悍又强壮。   林冉亦牵着两条狗绳,一副将军出巡的样子走到了聂嘉言面前。   “小包子弟弟,这是我家养的狗,黑武士和熊将军,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   聂嘉言两岁的时候被黑狗咬过,虽然伤得不重,但是至此见到这种毛发黝黑的狗,都心里发怵,四肢打颤。   所以当林冉亦叫那两只黑熊犬上去亲一亲他的时候,聂嘉言立刻吓得哇哇大哭,一个劲儿地往后躲,慌乱之中,就推了林冉亦一把。   林冉亦一个屁股墩坐到地上,看着哭得几乎要气绝身亡的聂嘉言都懵了。   黑熊犬这种狗类非常护主,见小主人被攻击了,立刻就亮起爪子扑上去抓聂嘉言。   林懿行一进门,就看见两只黑熊犬往聂嘉言身上扑,林冉亦呆坐在一旁,聂嘉言哭声震天,脸色发白,后背被抓出了深深的血痕,整个人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心头猛地一颤,林懿行立刻甩下书包冲上去,一手把聂嘉言从狗爪底下拽出来抱在怀里,然后踢开了两只暴动的黑熊犬。   沈云年听见声音跑出来,见林懿行怀里的聂嘉言后背都是血,再看了一下边上被踢得嗷嗷低叫的黑熊犬,立刻就打电话喊了家庭医生过来。   很快,家庭医生就来了。   聂嘉言后背有一道很深的抓痕,从左肩胛骨一直到脊背中央,张牙舞爪地覆在雪白的皮肤上,血肉翻出,看上去触目惊心。   家庭医生处理伤口的时候他一直在哭,哭得声音都哑了。   林懿行看得揪心,眉头紧皱地握着那只小小发颤的手,时不时摸摸聂嘉言的脑袋,低声安抚着他的情绪。   几经艰难,家庭医生才帮聂嘉言处理好伤口打了狂犬疫苗。   收拾的时候,他抹了一把脸上快滴落的汗,低声道:“大少爷,这孩子的痛觉神经比较敏感,伤口倒是不严重,修养两三周就能好,主要是他太容易觉得疼了,您记得看好他,别让他抓伤口。”   林懿行点了点头,让沈云年把家庭医生送出去。   没一会儿,沈云年就回来了。   “大少爷,三少爷还在外面,说是想看看人伤得怎么样。”   林懿行摸着聂嘉言布满冷汗的额头,面上冷厉的情绪还没有完全散去,“让他走,顺便把那两只狗关起来。”   【作者有话说】:   林·傻子·懿行:吃饭的时候腿不要晃来晃去。   捏捏:哦   (媳妇要从小教起) 第五章 依赖   沈云年目光微顿,低头看着林懿行线条凌厉的侧脸,隔了片刻才应了一声退出去。   林懿行下午请了假没去上课,聂嘉言后背的伤不能沾水,他就拿了条小毛巾,打湿了一点一点给他擦身体。   后半夜的时候药效过了,聂嘉言疼醒了,泪汪汪地抓着林懿行的手指,委屈又哽咽地喊:“哥哥,我好疼........”   林懿行把他抱起来,摸着他的发梢,不太熟练地轻声哄着:“没事,很快就不疼了。”   “我要妈妈,我想妈妈了........”   “你好好养伤,伤好了我就送你回去。”   渐渐地,聂嘉言止住了哭,林懿行想放下他,但是只要他一松手,聂嘉言就会把他抱得紧紧的。   要是他执意放下,小孩儿就又会重新哭起来,就跟受到了伤害拼命往暖源里靠近的小动物,看着可怜又脆弱。   林懿行不忍心,只好抱着他靠着床半坐半睡地过完后半夜。   第二天家庭医生来换药,林懿行还是继续请假没去上学,因为聂嘉言离不开他。   第二天第三天也是如此。   于是就这样,林懿行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聂嘉言照顾了他五天。   家庭医生第六天来的时候,聂嘉言后背的伤已经结痂了,林懿行抱着他正在喂他吃粥。   见人来了,聂嘉言很乖地喊了一声:“医生叔叔。”   他的睫毛和头发都很黑,像是墨一样纯粹的颜色,显得他白皙的皮肤像是水洗过的瓷器一样,看上去细腻又脆弱。   长得漂亮的小孩都很容易讨人喜欢,家庭医生见状,忍不住从口袋里掏了两颗水果糖递过去,“来,叔叔请你吃糖。”   聂嘉言松开了抓着林懿行T恤的手,刚刚抬起想去拿,一只手就先一步从家庭医生手里把糖拿走了。   林懿行随手把糖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舀了一小勺粥递过去,“好了再吃。”   聂嘉言乌黑清澈的眼睛眨了一下,“哦”了一声之后就很听话地继续吃粥。   家庭医生站在一边,等着林懿行喂完了粥,就过去给聂嘉言检查伤口。   “愈合得很好,等落了痂就没事了。”   家庭医生说着轻轻在聂嘉言背上按了一下,“疼不疼?”   聂嘉言点了下头,说疼。   于是家庭医生又开了点能够减轻痛意的儿童药片,叮嘱林懿行注意分量,别给聂嘉言吃太多。   送走医生之后,林懿行给聂嘉言喂了药,刚刚把人哄睡着,沈云年就进来了。   “大少爷,老爷请您过去书房一趟。”   “嗯。”   林懿行替聂嘉言掖了掖被角,等他睡熟了,才起身离开。   主宅的书房里,   林同尘正在写毛笔字,展纸挥毫,笔走蛟龙,很快就写好了第一个字。   边上的沉香长椅坐着徐曼伶母子二人,林冉亦腰板挺得直直的,哪怕觉得屁股底下的木头坐得很疼,也不敢乱动一下。   听见楼梯里传来脚步声,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见林懿行走进来,他更是立刻就往徐曼伶边上躲。   那天林懿行抱着聂嘉言那副冷厉阴沉的模样,林冉亦至今想起来还觉得心有余悸。   徐曼伶瞧见他的动作,有些心疼地搂了搂,同时责备地看了一眼林懿行。   后者没有管她,径直走到了书桌前站定,“爷爷,二婶。”   喊完了人,林懿行就没再说话,等着林同尘写完了第二个字,他才问:“爷爷,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同尘没有抬头,边继续写着边随口问了一句:“听冉亦说,你把他的两只狗关起来,打算送出去?”   林懿行“嗯”了一声,“那两只狗咬了人,攻击性很强,不适合留下来。”   林同尘笔锋微顿,“那孩子伤得怎么样?”   林懿行说:“背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但是离不开人。”   林同尘叹了口气,“这件事是冉亦不对,如果那孩子有什么需要,你就跟爷爷说,小狗就还给他吧,不然他这一天天来我这里左一个黑武士又一个熊将军,我听着也很烦。”   林懿行想了想,说:“还给他也可以,但是以后冉亦再来我的屋,就别带狗了,不然下一次他就算再找爷爷说情,我也不会把狗还给他。”   林同尘抬头看向了林冉亦,“听到哥哥说的话没有?”   “听到了,”林冉亦小鸡啄米一样直点头,“堂哥,我下次再也不带狗去跟小包子弟弟玩了。”   林懿行没应他,继续跟林同尘说话,“爷爷,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林同尘刚好将最后一个字写完,就顺手将宣纸拿起来递给他,“拿回去看看吧,孰轻孰重,还是要有点分寸。”   纸上写的是兄友弟恭。   林懿行看了一眼,就接过来收好,“谢谢爷爷。”   “嗯,回去吧。”   出了主宅,林懿行就吩咐佣人把林冉亦的两只狗牵回去。   回去的时候,沈云年正在哄聂嘉言睡觉,隔着被子轻轻拍着他的胸口,小家伙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弯出了安静的弧度。   林懿行刚刚进去,聂嘉言就睁开了眼,然后就抓着被子爬起来,软声喊他:“林懿行哥哥。”   自从林懿行告诉过他自己叫什么名字后,小哭包每回喊他都是连名带姓地加个哥哥。   林懿行伸手把人抱到怀里,然后朝沈云年问了句:“怎么醒了?”   “他刚刚踢被子,我给他盖,就把人弄醒了。”   沈云年说着就往边上站了站,有些无奈地道:“大少爷,现在这孩子一刻也离不开你,你一走他连觉都睡不好。”   林懿行低头看了看怀里双手环着他脖颈的聂嘉言,小家伙估计也是真困了,脸颊压在他的肩头上,长长的睫毛很轻很轻地垂了两下,呼吸浅浅。   自从被那两只黑熊犬咬过,聂嘉言就黏他黏得很紧,有时候他进浴室洗个澡,聂嘉言还会抱着玩具熊守在门口,见他出来了,就扑上来抱他的腿。   被缠得多了,林懿行也就习惯了。   沈云年站在边上看了会儿,见林懿行抱着熟睡的聂嘉言坐在椅子上用电脑写作业,就悄悄退了出去。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暖洋洋地洒在木制地板上,聂嘉言睡出了一身汗,连带着林懿行身上的T恤都被捂得有点潮。   放好洗澡水后,林懿行就把聂嘉言身上的衣服脱了。   小哭包就跟在牛奶里泡大的一样,皮肤白得比浴缸的瓷砖还反光,林懿行搓了点泡泡抹到他身上,聂嘉言边玩着边低下头,乌黑的发梢显得湿润又柔软。   林懿行盯着他的头发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这五天来聂嘉言不是哭就是睡,精神好的时候也不怎么爱说话,林懿行也没顾得上问他叫什么。   聂嘉言玩着泡泡应了一句:“聂聂。”   林懿行顺着他的话捏了一下他的小胳膊,“捏捏?”   “不是捏捏,”聂嘉言有些不高兴地纠正他,“聂聂。”   小孩子的舌头卷卷软软,第一声和第四声听起来没什么区别。   林懿行听着他说了几遍,还是捏捏,就不跟他说这个问题了。   洗完了澡,林懿行去补作业,让聂嘉言自己到小屋里玩玩具。   小孩子待不住,没一会儿,聂嘉言就抱着玩具车出来问他帅不帅,林懿行说帅,聂嘉言就跑回去。   没多久,他又抱了一个玩具小熊出来,问他要不要一起玩,林懿行说不要,聂嘉言就失望地回去了。   最后在聂嘉言持续且不定时的打扰下,林懿行花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才补完了作业。   到了夜晚,林懿行给聂嘉言刷好牙,就抱着他躺在床上给他看故事书。   小哭包乖起来的时候很乖,给本书给辆玩具汽车,自己就能玩一整天。   林懿行看他翻着那些只有图画的故事书看得津津有味,就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看得懂吗?”   聂嘉言被他圈在怀里,捧着那本对他而言有些大的书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看得懂啊,这是恐龙,这是鸭子,这是老虎,这是小狐狸,还有小狗。”   似乎是很喜欢书上画的那只眼睛大大萌态十足的白色卡通小狗,聂嘉言软软的指头还在上面按了按,强调:“是很乖很乖不咬人的小白狗。”   林懿行看着他说话时垂下去显得很长的睫毛,微微出神了片刻,才问:“你不是刚刚被狗咬过?不怕吗?”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聂嘉言脸颊鼓了鼓,“那是黑狗,小白狗不咬人。”   林懿行听他说着,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家庭医生说的话。   “别的孩子碰见这种事情,不得留个阴影做做心理辅导什么的都过不去,但是这小孩好像天生就神经比较粗,好听点就是乐观开朗,不好听就是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   仔细想想,除了开始那几天聂嘉言伤口疼哭得比较厉害,后面就没怎么再听他哭闹。   小孩不哭还是比较讨人喜欢,林懿行抬手揉了一把聂嘉言的脑袋,“睡觉,我关灯了。”   聂嘉言意犹未尽地把故事书放到一边,然后翻了个身趴到林懿行的胸膛上。   林懿行关了床头的小灯,搂着他的背慢慢躺下。   这一周两人都是这么睡过来的,聂嘉言的伤在背上,让他自己趴到一边,指不定半夜压到了又哭个没完没了。   林懿行嫌麻烦,索性把人抱着睡,好在小哭包骨头轻,压着没什么重量。   起初只是出于省事的想法,后来慢慢习惯了,聂嘉言就一直睡在他床上。   【作者有话说】:   谢谢~ 第六章 上学   大半个月过去后,聂嘉言背上的痂才慢慢脱落,起初的一周半里,林懿行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后来小哭包没那么黏人了,他就慢慢恢复了正常的上下课时间。   聂嘉言五岁半的时候,林懿行给他取了“聂嘉言”这个大名,正式把他写进了林家的户口本里,以养子的名义,挂在了林同尘名下。   办手续的时候,林同尘看着那个名字,向来鹰眼般锐利的目光,难得添了几分复杂的情绪,“还有很多很好的名字,你确定就叫这个吗?”   林懿行没有丝毫犹豫,“就叫这个,适合他。”   林同尘没说什么,签了领养手续,就拄着拐杖点了点地,“有空多带那个孩子来主宅吃饭,爷爷知道你心善,有这份心是好的。”   林懿行顺从地应了声好。   把聂嘉言写进林家的户口是件大事儿,起初二儿子林慎谦徐曼伶夫妇都很反对,后来老爷子发话了,聂嘉言分不到林家一分一毫的钱,他们才消停下来。   有了户口之后,林懿行就顺便帮聂嘉言办了小学的入学手续,跟林冉亦一个班。   起初他想着找个更好的学校,但是沈云年说,小家伙以后还是得在林家生活,多跟林家人亲近亲近,不是什么坏事。   知道要去上学的时候,聂嘉言很高兴,平时老抱在怀里的玩具熊也不要了,扶着林懿行的膝盖像小机关枪一样问他:   “林懿行哥哥,上学好玩吗?”   “学校有没有像花园里的那样的小跑车?”   “上学了是不是就会有很多人和我玩了?”   “我是不是就得跟你一样天天写作业........”   林懿行被问得写不了作业,只好把人拎到腿上按在怀里,“你再说话,我就不让你去上学了。”   聂嘉言被吓住了,乖乖坐在他腿上捂着嘴巴,仿佛自己只是一尊小雕像。   沈云年端着茶点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聂嘉言坐在林懿行腿上,身体坐得直直的,两只小手撑在桌沿上,脑袋随着林懿行划动的笔一点一点,看累了就眨一眨眼,安静又温驯。   大概是很久没有看过这么乖的孩子了,沈云年放下茶点之后,忍不住朝林懿行说了一句:“大少爷,要不我带聂小少爷出去玩吧,免得他打扰你写作业。”   一听到要出去玩,聂嘉言立刻就忘了自己要做一尊雕像,连忙把头转向了沈云年,乌黑的眼珠子都亮了几分。   沈云年看出了他想下地的意思,刚刚伸手想去抱人,林懿行忽然抬手环在了聂嘉言的肩头上,边写著作业边道:“不用了,让他学着安静一点,免得到时候上学在课堂上玩起来。”   聂嘉言轻轻垂了垂长睫,软乎乎的小脸一片掩饰不住的失望,却也还是乖乖地被搂着把头转了回去。   林懿行下颌轻轻抵在聂嘉言的头顶上,压着一片柔软的头发,像是撑着什么支点,继续翻开新一页的练习册写着。   沈云年站在边上看了好一会儿,应了声“是”,才拿起托盘出去了。   去上学那一天,聂嘉言很紧张,两只小手一直抓着林懿行的校服衣摆。   下车被沈云年带去学校的时候,他不肯走,双手按着座椅站在门边仰起脑袋,憋红了眼睛跟林懿行说:“林懿行哥哥,你要记得来接我放学。”   林懿行其实也快迟到了,但他还是耐着性子,伸手托了一下聂嘉言软乎乎的腮帮子,哄了一句:“知道了。”   得了承诺的聂嘉言放下扒着座椅的手,一步三回头地被沈云年牵着慢慢走进了校门。   司机打着方向盘拐弯的时候,忍不住笑着说了一句:“大少爷,这孩子也太黏人了,比我家刚出生的小狗崽还黏人。”   林懿行想了想聂嘉言那副软绵绵的样子,心想可不就是只刚出生的小狗崽吗?晚上还得抱着睡。   另一头,   被沈云年牵着去教室里找老师的聂嘉言还不知道林懿行背地里说他是小狗,抓着沈云年粗粗的拇指晃了晃,问:“伯伯,林懿行哥哥几点会来接我?”   沈云年回他:“大少爷通常是五点半下课,最晚不超过六点。”   只不过放了学,林懿行还会去主宅那边陪林同尘练练字,或者看看古董,接送聂嘉言上下学这点小事,早就交给他了。   看着小家伙一脸期待的样子,沈云年叹了叹气,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聂嘉言很聪明,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就知道了,“那林懿行哥哥还有九个小时就来接我了。”   沈云年含糊地“嗯”了一声,然后带着聂嘉言进了办公室。   一年级三班的班主任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看见聂嘉言的时候,眼睛顿时亮了一下,蹲下来跟他打招呼:“聂嘉言小朋友你好啊,我是许,你可以叫我许老师。”   大概是学生都有一种畏惧老师的本能,聂嘉言往沈云年身后缩了缩,探出脑袋喊了一声:“老师好,我叫聂嘉言。”   许蒝都快要被他的动作萌化了,立刻笑眯眯地又和他说了一句:“老师带你去教室认识一下新同学好不好啊?”   她的笑容温柔又灿烂,聂嘉言犹豫了一下,就点了点头。   许蒝从沈云年手里接过聂嘉言的手,然后站起来笑着说:“那沈先生,我先带小聂去班上了。”   沈云年看着许蒝和聂嘉言的互动,见聂嘉言神情正常也没有扁嘴要哭的样子,就点了点头,“麻烦老师了。”   “不麻烦不麻烦。”   许蒝牵着聂嘉言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聂嘉言忽然停了一下,然后回头朝沈云年挥了挥小手:“伯伯,你也要记得来接我放学啊。”   沈云年严肃端正的面容难得染上了一点笑,学着聂嘉言的样子抬手小幅度地挥了一下,应他:“好。”   聂嘉言弯眸笑了一下,然后心满意足地跟着许蒝走了。   两人走到课室的时候,上课铃刚刚打响,班上的学生见老师来了,立刻就回位置坐好。   聂嘉言被许蒝牵着进去的时候,坐在门边的林冉亦就捂着嘴巴喊了他一声:“小包子弟弟!”   那声音虽然不小,但是聂嘉言很紧张,没怎么注意。   见小包子弟弟不理自己,林冉亦脸上立刻浮起了浓浓的失望情绪。   许蒝带着聂嘉言走到讲台上,双手交叠拍了一下,示意大家安静。   “各位小朋友,这是新转来的聂嘉言同学,以后他就是班级里的一份子了,大家掌声欢迎一下他吧。”   她话音刚落,讲台下立刻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都是好奇的年纪,一个班四十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聂嘉言。   聂嘉言被盯得有些不安,抬头去看许蒝。   许蒝顺势摸了摸他的脑袋,问:“聂嘉言小朋友,你要去哪里坐啊?”   不等聂嘉言回话,边上早就坐不住的林冉亦立刻举手了,“老师,我可以跟聂嘉言一起坐。”   林冉亦调皮捣蛋是出了名的,许蒝不太放心,刚想让他放下手,聂嘉言张嘴应了,“老师,我跟他坐吧。”   见小包子弟弟愿意跟自己坐,林冉亦高兴得马上就跑过去拉着他的手把带他回了座位,然后一股脑地把自己的课本零食都分给他。   许蒝看着他这副殷勤不已的模样,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叮嘱了一句:“林冉亦,不许欺负人啊,不然我就罚你自己坐了。”   “知道啦老师。”林冉亦满口应下。   午饭过后,聂嘉言就跟着其他小孩一起到了学校安排的午睡屋,在许蒝的指引下,他脱了鞋子躺到属于自己床铺上。   刚刚闭上眼睛,聂嘉言就感觉后脑勺的头发被人拽了一下,还没睁眼,就听见林冉亦压低了声音和他说:   “小包子弟弟,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林冉亦似乎对于把他抱回家养这件事情有种谜之执着。   聂嘉言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好。”   “为什么啊?”林冉亦脸都皱起来了,“你是不是怕黑武士和熊将军?我把它们都关起来,保证不让它们再咬你,这样行吗?”   想起那两只大黑狗,聂嘉言脊背微微抖了一下,然后提着被子盖过脑袋,不想再听他说话。   见聂嘉言躲起来了,林冉亦有些失落地叹了叹气,然后侧躺着去看被口露出来的一小撮乌黑的发梢。   心想,这个弟弟可真好看,连头发丝也黑得这么好看。   午睡过后,孩子们陆陆续续被老师喊醒了。   下午只有英语课和绘画课。   第一天上学的新鲜感很快就被枯燥无味的学习消磨掉了,还剩最后一节课的时候,聂嘉言已经在托腮看着门口等林懿行来接他回家了。   坐在边上的林冉亦虽然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装作很认真听课的样子,但是余光时不时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见聂嘉言视线总是盯着门口,他就趁老师不注意,在底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摆,小声问:“小包子弟弟,你在看什么?”   聂嘉言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纠正他的称呼了,“看林懿行哥哥什么时候来接我。”   闻言,林冉亦却是乐了,“那你可要等空了,堂哥是不会来接你的,他放了学还得去陪爷爷看字画呢,哪有空接你。”   聂嘉言不信,“他说了会来,就肯定会来。”   “那你要不要跟我打赌?”林冉亦小眼冒着精光,“要是你输了,你就得陪我玩。”   聂嘉言想也没想,“好啊。”   【作者有话说】:   再次重申:嘉言懿行cp,不要站错cp了哟~ 第七章 笑一个   很快,放学铃声就响了。   聂嘉言收拾书包的功夫,一转头,就看见沈云年站在了门口。   他走过去绕到对方身后伸长了脖子看了一大圈,也没发现林懿行的影子。   “伯伯,林懿行哥哥呢?”聂嘉言问。   “大少爷没来。”   沈云年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撒谎,林懿行不会来,今天不会以后也不会,与其骗着聂嘉言,倒不如直接跟他挑明,免得这孩子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聂嘉言的确很失望,长软的睫毛深深垂下去,像只被雨水浇湿了的小狗。   林冉亦倒是很高兴,走过来搂着他的小肩膀说:“我赢啦,小包子弟弟,你今天要陪我玩一个小时。”   聂嘉言愿赌服输,“好吧。”   天色渐晚。   林懿行从主宅回来,一眼就看见了在院子跟林冉亦玩遥控汽车的聂嘉言。   小哭包乌黑的头发沾了汗,脸也跑得有点红的。   两人坐在石阶上,林冉亦凑得很近,似乎是在教聂嘉言怎么操纵,不知说了什么,聂嘉言笑了,脸颊露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看上去很高兴。   林懿行看了一会儿,就说:“沈叔,去喊聂嘉言回屋吃饭。”   沈云年点了点头,然后走过去。   隔着一些距离,林懿行并不能听见沈云年是怎么跟聂嘉言说的,只见那孩子扭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露出高兴的情绪,反倒是有些不情不愿地被牵了回来。   今天的晚饭有桂花鱼和烤乳鸽,佣人已经将鱼肉最嫩的部分和乳鸽肉弄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在儿童碗里。   聂嘉言被沈云年带去洗了澡,回来就捧着小碗自己安静地吃。   林懿行想着今天跟林同尘学看的两幅字画,是以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等到要睡觉的时候,见聂嘉言躺在小屋里不愿出来,才意识到不对劲。   “要睡觉了,”林懿行一只手撑在门上,垂眸去看躺在被子里的一小团,“还不上床?”   聂嘉言抱着小熊背对着门,听见问话闷声回了一句:“不用你管。”   端的是生气的语气,但是因为声音太过软糯,听上去反倒像在撒娇。   林懿行走过去,蹲下,用食指隔着被子轻轻戳了戳那截支起来的小肩膀,“晚饭没吃饱,还是作业太难了?”   说起作业,他又问:“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你是不是没写?”   聂嘉言被他问得烦了,就躲进被窝里不说话。   林懿行觉得他可能有点厌学情绪,刚把人从被窝里捞出来,还没来得及张嘴教育,就看见聂嘉言又哭了。   泪珠子顺着下眼睑滚落下来,没一会儿就把小半张脸打湿了。   有人哭起来很丑,有人哭起来很好看,毫无疑问,聂嘉言就属于后者,否则以他一天不知道要哭几回的属性,林懿行早就烦他烦得丢出去了。   伸手拨了拨他哭得潮湿的睫毛,林懿行觉得无奈又奇怪,“怎么又哭上了?就这么不喜欢上学?”   “不是.......”   聂嘉言用小手抹着眼泪,“你为什么没来接我?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林懿行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聂嘉言是在说自己答应过接他放学但是没去的事情后,就问:“就为这个?沈叔不是把你接回来了吗?”   “不,不一样,”聂嘉言哭得有些打嗝,“说,说好了来,你就得来。”   林懿行见他每说一个字,就得抽一口气,觉得好玩,又还夹杂着一些什么别的情绪,顿了片刻,就伸手把人抱到了怀里。   “知道了,”他用手心轻轻拍了拍聂嘉言的脊背,“以后我会去接你。”   聂嘉言抽噎着点点头,两条小胳膊软软地搭着他的脖子。   林懿行把人抱回床上,见聂嘉言不哭了,就用指腹蹭着他的哭红的鼻子,说:“聂嘉言,笑一个给我看看。”   聂嘉言哭得有点累,不想笑,脑袋扭到一边躲开了他的手指,就趴好闭上了眼睛。   没一会儿,人就睡熟了。   林懿行给他拉了拉被子,屈指轻轻在聂嘉言脸上一笑就会有酒窝的位置上抵了抵,最后慢慢阖上了眼皮。   第二天,林懿行按照约定去接聂嘉言放学。   小家伙很高兴,甚至连林冉亦带来的新玩具都没看一眼,一个劲儿地搂着他的脖子跟他说今天老师教了什么。   说完了,聂嘉言还把贴在手背上的一颗金色的小星星拿下来,慢慢地贴到了他脸侧。   “今天画画课,我画了一辆小汽车,许老师奖励我一颗小星星,林懿行哥哥,我送给你。”   聂嘉言说这话的时候脸颊两侧酒窝深深,像是盛了两汪甜甜的蜜糖。   林懿行不用照镜子,也能从边上憋笑的沈云年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有多滑稽,但是他没把那颗星星摘下来,就这么贴着回了家。   自那以后,林懿行每天放学都会去接聂嘉言放学,这一接,就是六年。   聂嘉言十一岁的时候,林懿行大学毕业,根据林同尘的安排,他需要去国外进修,完成学业之后就会进入林氏集团实习。   确定出发日期的那天,林懿行去了一趟主宅。   林同尘正在后院喂锦鲤,两指捻着鱼食,边走边喂,见林懿行来了,就朝他招了招手,“东西收拾得怎么样?”   “差不多了,那边的房子也找好了,到时候直接过去就行。”   林同尘欣慰地点了点头,“你父亲只用了四年的时间,就读完了本硕的课程,正所谓虎父无犬子,爷爷相信你能比他做得更好。”   林懿行没有张口应下这句沉重的赞扬,而是说:“爷爷,我想带嘉言一起过去。”   “哦?”   林同尘思索了片刻,才想起来那个入了林家户口,名义上是他养子的孩子。   “那孩子说想跟你一起去?”   林懿行摇了摇头,“不是,是我想带着他。”   林同尘没有立刻发表意见,如鹰隼般明锐的视线定定在林懿行平静如水的眉眼上停了片刻,才道:“你喜欢吧,那孩子毕竟是你养的,你有权利决定他的一切。”   林懿行说:“谢谢爷爷。”   从主宅出来,林懿行没有急着回屋,而是绕了个弯,去了前院的仙鹤喷泉。   最近聂嘉言午休都会去那里看半个小时的鱼,因为学校布置了一项观察小动物的实践功课,他就地取材,很快就把喷泉里那几尾鲜红的锦鲤定为了观察对象。   烈日炎炎,烤得树叶都翻出了淡淡的焦味。   林懿行去到前院的时候,聂嘉言正坐在喷泉边沿离地半米高的石块上。   两条腿自然垂落,嘴巴咬着一支笔,一只手拿本子,另一只手扶着喷出泉水的小石狮,时不时扭头去看看在池水里遨游的小鱼,然后低头记录什么。   沈云年站在一侧,撑着一把伞,恰到好处地挡去了所有炎热的阳光。   饶是如此,聂嘉言的额头还是沁出了一层薄汗,发根微微濡湿,细嫩雪白的皮肤在丝丝缕缕暑气的蒸绕下,透出了一点淡淡的红色。   最先注意到林懿行来了的人是沈云年,他颔首,“大少爷。”   聂嘉言闻声转头,然后高兴地喊了一声:“哥哥。”   两条小腿一前一后地晃着,林懿行怕他摔了,就走过去扶住了他的胳膊。   “别晃,等会儿掉池子里,这些锦鲤就会把你当鱼食吃了。”   五岁的聂嘉言是信的,但是十一岁的聂嘉言就未必了。   “你又在吓唬人。”聂嘉言转了一下笔,“锦鲤吃小孩儿这种话,我六岁就不信了。”   林懿行唇角勾了一下,“看完鱼了吗?”   聂嘉言抬手看了一下手表,“还有十分钟,”他抿唇一笑,酒窝露了出来,“但是哥哥来了,我就不看了。”   说着,聂嘉言张开了双手。   林懿行往前走了一步,双手抬起绕过了他的胳膊,然后把人抱了下来。   相比于五岁时小蘑菇一样的个子,十一岁的聂嘉言长高了一点。   但也仅仅只是一点,林懿行还是习惯性地把手掌按在他的发心上,把他当小拐杖一样撑着,说:“聂嘉言,我给你转学了,你跟着我一起出国,在那边上几年学,然后再回来。”   平铺直叙的陈述句,不像命令也不像询问,仅仅只是一种通知。   聂嘉言很乖,什么也没问,低头想了想,他有些苦恼地嘀咕:“那我这八天的观察都白费了呀,你怎么不早说啊。”   林懿行又笑了,唇角往上微微翘起一点弧度。   但是很快,这点笑意就淡了。   林冉亦提着个小玻璃缸从林子路那头过来,跑到两人跟前,先是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堂哥,然后凑到聂嘉言身边和他说:“小言弟弟,你看看我的乌龟,跟之前比是不是长大了一点?”   “有吗?”   聂嘉言被他说得很好奇,跟着一起蹲下来,低头去看那只在玻璃缸里一动不动的小乌龟。   “有啊,我之前买回来的时候,它是这么大的,”林冉亦双手张开比了个手势,“现在它起码长了一厘米。”   聂嘉言被他逗笑了,露出一口小白牙,“一厘米才那么点儿,你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林冉亦愣愣地看着他,好半天才红着脸挠了挠头,像是谎言被拆穿了觉得不好意思,“嗯,我就想考考你而已。”   【作者有话说】:   谢谢~ 第八章 长大   聂嘉言托着脸颊,酒窝被软软的指头盖住了,“我就说,不过你为什么选乌龟,它一天到晚躲龟壳里,都看不出什么。”   “因,因为乌龟和鱼,是生活在一起的呀,”林冉亦有些笨拙地解释,“它们是朋友,就跟我们一样。”   聂嘉言没听懂他话语里的意思,好心地给他科普,“你说的应该是海龟吧,你这个是巴西龟,会吃鱼的。”   “啊?”林冉亦一脸茫然。   眼看着两个小孩打算说个没完了,林懿行抬手拍了一下聂嘉言的脑袋,提醒他:“回去吧,还得收拾行李,明天就要出发了。”   迷茫中的林冉亦很快抓住了关键,“收拾什么行李,小言弟弟,你要去哪里呀?”   聂嘉言回答他:“我要跟哥哥去国外读书,过几年再回来。”   林冉亦听了顿时急了,“不是吧,你昨天还说下周的露营要跟我一个队儿呢,怎么说走就走啊?”   聂嘉言回答不了,仰头去看林懿行,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眸满是求助的情绪。   林懿行抬手将他被汗打湿的额发往后捋了捋,说:“林冉亦,懂事的小孩都会认真学习,我昨天听二婶跟爷爷告状,说你又没写完作业被罚了,她说你要是再不听话,就给你报补习班。”   对于十多岁的孩子来说,被抓着去上补习班无异于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于是林冉亦没再顾得上伤心难过,连忙抱着玻璃缸跑了。   一边跑,还一边叫林懿行别告诉徐曼伶他跑出来玩小乌龟的事情。   聂嘉言被林冉亦那副怂样逗笑了,刚刚扶着膝盖站起来,林懿行就伸手在他被太阳蒸得有些红的脸颊上揩了一滴汗。   “走吧,小冰棍儿。”   聂嘉言已经习惯了林懿行给他取各种各样的小名儿,“哦”了一声,就去拿放在地上的本子和笔,乖乖跟在他后头回了屋。   学校那边由沈云年负责走一趟去办理转学手续,聂嘉言下午不用上课也不用写作业,乐得清闲,就去帮着佣人一起收拾行李。   “聂少爷,你去那边玩吧,我来就行。”   看见聂嘉言抱了一大堆玩具车玩具飞机过来,佣人有些头疼,“这些装不下,新房子会有的。”   聂嘉言垂着眼皮“哦”了一声,然后放下玩具跑去找林懿行。   林懿行正按着鼠标看资料,忽然感觉手臂一沉,一垂眸,就看见聂嘉言下巴抵在他的臂弯上,嘟着嘴巴跟他告状,“哥哥,张姨不让我带玩具过去。”   林懿行抬手撸了一把他柔软乌黑的头发,眼皮也没抬地应了一句:“那就别带了。”   聂嘉言扬起小脑袋重重“哼”了一声,不满地看着他。   林懿行做出了让步,“只能带一个。”   闻言,聂嘉言立即眉开眼笑,酒窝甜甜地说了一句:“谢谢哥哥。”   一周后,林懿行正式带着聂嘉言动身出发去M国。   沈云年已经提前过去打点好了一切,在林懿行的大学附近买了一栋复式小洋楼,还请好了司机和管家。   聂嘉言虽然舍不得离开生活了六年的林家大宅,但是还是很懂事地什么也没说,十分积极地适应国外的初中生活。   开学之后,林懿行渐渐忙了起来。   聂嘉言有管家接送和照顾生活起居,知道他忙,也没怎么打扰他,每天上学放学,晚上要是林懿行太晚回来,他就会自己抱着小熊先睡觉。   因为长得漂亮性格又软糯的关系,聂嘉言人缘特别好,平时周末就会跟邻居家的龙凤胎白人孩子一块玩。   有时候是在院子里踢球,有时候是一块写作业。   林懿行经常都分不清楚那对龙凤胎究竟是哥哥叫约瑟妹妹叫乔尼,还是妹妹叫约瑟哥哥叫乔尼。   日子一晃就过去了,来M国第五年的圣诞节,聂嘉言的身高终于长到了一米七七。   因为前一天晚上就已经约好了晚上要跟林懿行一起做曲奇饼和吃火鸡,所以下午放了学,聂嘉言就让司机开车去附近的super market。   买好了做曲奇饼的黄油和低筋面粉后,他就给林懿行发了条信息。   ——哥,你几点回来?   信息发出去很久,林懿行也没有回复。   应该是有事在忙吧。   聂嘉言没想太多,放下手机就去楼上的书房玩游戏了。   玩了两局之后,他兴趣缺缺,扭头一看已经八点多了,就起身走出去。   “Ben,我哥回来了吗?”   “没呢,”管家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要不要我去找找?”   聂嘉言想了想,说了声不用,就拿着钥匙出门了。   林懿行的大学距离公寓不过十分钟路程,聂嘉言是第一次来,跟着导航走到了金融系的教学楼底下后,他正好看见了两个从楼上下来的学生。   “您好,请问你知道林懿行在哪里吗?”   林懿行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其中一人听了,就热情地给他指路,“林在七楼的会议室。”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聂嘉言,“你是他男朋友吗?”   聂嘉言:“啊?”   “胡说什么?”另外一人撞了撞那人的胳膊,继而朝聂嘉言笑了笑,“你上去吧,那边坐电梯上去就是了。”   聂嘉言连忙说了谢谢,顺着台阶上去的时候隐隐还能听见后边两人的说话声。   “林又没说他喜欢男人,你可别乱说。”   “怎么就乱说了?林他拒绝了那么多女孩,学校里都在说他喜欢男的,前几天我还看见有个中法混血的学弟跟他表白呢。”   “他答应了?”   “答应了还不爆炸,肯定是拒绝了啊。”   “那不就是了,说不定他只是要求高,神选之子眼光都高.......”   ........   聂嘉言听得云里雾里,有些疑惑地按了一下去七楼的按钮。   会议室里,   因为系里临时召开了关于GUE模拟商业项目的紧急会议,林懿行作为主要的核算负责人,放了学也得留下来跟着一起听。   一连听了三个小时,他觉得有些头昏脑涨,拿着手机去走廊透透气的时候,就看见了聂嘉言发来的几条信息。   ——哥,你几点回来?   ——我去学校找你啦,你是在教学楼吗?   ——刚到楼下,我现在上去了。   林懿行正打算给聂嘉言回个信息,身后就响起一道声音。   “操,真是累死老子了,这群人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一个问题讨论那么久,明明跟我们无关,还得把人扣下来听他们哔哔,要不是看在这群人年纪大头又秃的份儿上,我非得去骂死他们不可。”   孟博扬刚刚里里外外吐槽了一顿狠的,正觉得舒畅,一转头,就看见林懿行站在走廊上玩手机。   头微垂,长指敲着屏幕,不知道在跟谁发信息。   林懿行发完了信息,见孟博扬鬼鬼祟祟地凑过来,就把手机反扣放进了口袋。   “哎,这么快收起来干什么?”见偷窥不成,孟博扬干脆耍赖,“给我看一下呗,你在跟谁发信息?”   “校花?系花?班花?”   “还是那个跟你表白的中法混血?”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林懿行都没搭腔。   “到底是谁啊?这么神秘?还是你偷偷养了人?”孟博扬越发好奇,刚想上手抢,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少年嗓音。   “哥。”   聂嘉言双手插兜,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林懿行跟前,嘴角刚刚泛起一点笑意,就听见身旁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卧槽”。   “林懿行,你还真养了个人啊!”孟博扬惊得眼珠子都瞪大了。   聂嘉言眸发漆黑,五官漂亮又精致,看上去就跟个精雕细琢的瓷娃娃一样,跟林懿行偏凌厉硬朗的面容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明显未成年的模样加上那声“哥”,孟博扬已经在脑子里脑补了十万字的包养大戏。   只不过聂嘉言没听见前面的话,还以为他说的养只是单纯的养小孩那种养,就笑眯眯地应了一句:“是啊,我是他养的。”   “不过按辈分算起来,我应该是他的小叔。”   孟博扬:“啊?”   你们玩这么野的吗?又哥又小叔的。   眼看着孟博扬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林懿行眉头微蹙,开口制止了他再继续淫人自淫的想法,“这是我弟弟,不是你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孟博扬一秒出戏,“原来是弟弟啊,弟弟好弟弟好。”   聂嘉言被他拉着握了手,虽然觉得疑惑,但也没问太多,惦记着正事转头去问林懿行,“哥,你什么时候回家?”   林懿行看了一眼会议室还在争执不休的几个人,想了想,就跟孟博扬说了一声:“博扬,我先走了。”   “直接走啊?”孟博扬挠了挠头,“不用跟他们说一声吗?”   虽然他也很想一走了之。   “不用,没意义,要是他们问了,你就直接说我还是坚持原来的方案,如果他们要改,我就不参加这个项目了。”   林懿行说完,直接就揽着聂嘉言的肩头走了。   孟博扬这才发现,林懿行出来还穿了外套,显然不管有没有人来找他,他都准备走人了,真是个心机man。   【作者有话说】:   谢谢~ 第九章 喝酒   回到家,聂嘉言第一件事就是要林懿行帮他装饰圣诞树。   “刚刚约瑟和乔尼已经在讨论组上面发了他们家的圣诞树了,”   聂嘉言拿着铃铛晃了两下,托着脸颊催促他,“哥,你快点,我要拍照。”   林懿行刚刚挂好彩灯和糖果拐杖,一转头,聂嘉言就递了铃铛过来。   “原来你那么急着找我回来,就是为了你的圣诞树。”   察觉到林懿行语气里不咸不淡的情绪,聂嘉言连忙凑到他面前讨好地笑了笑,“怎么会呢,我也很想哥哥啊。”   乌黑的双眸微弯,脸颊上的酒窝显露出了一点,像只讨好主人的小宠物一样。   林懿行抬手在他发梢上揉了一把,把剩下的小玩偶和树顶星挂好,就上楼去洗澡了。   聂嘉言拍了照片,发到讨论组跟乔尼和约瑟聊了一会儿,见管家已经把做好的火鸡端上桌了,就去帮着调制圣诞红酒。   林懿行洗完澡下来,就看见聂嘉言挽起一只袖子,熟练地在酒中加入红糖、橘子皮、杏仁、葡萄干等佐料,然后在火上一边加温一边搅拌,最后淋上一点伏特加。   动作行云流水,看上去特别专业。   Ben在一边拍手称好,直接给他比了个大拇指,“聂少爷,你学东西太快了。”   聂嘉言笑了笑,转头看见林懿行站在厨房门口,就朝他招了招手,双手捧着小酒杯递给他,“哥,试试?”   林懿行接过喝了一口。   “怎么样怎么样?”聂嘉言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还行,”林懿行转着杯子,喂给他喝了一口,“你自己试试。”   聂嘉言砸巴了一下嘴巴,“嗯,有点甜,糖放太多了。”   他说着就低头去咬杯沿,正打算再喝一口,林懿行就把酒杯移开了。   “别喝了,你还未成年。”   聂嘉言眨了一下眼睛,想了想,就“哦”了一声,“那好吧。”   吃过了火鸡,林懿行就上楼去写毕业论文。   聂嘉言趁着Ben不注意,在收拾杯子的时候偷偷把剩下的一大半圣诞红酒都喝了。   Ben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叮嘱他早点上楼睡觉。   讨论组里乔尼和约瑟还在说着明天要去哪里玩,聂嘉言窝在沙发上和他们聊了一会儿,就觉得酒意上头,有些发困。   林懿行写完了一个分段的经济理论,刚把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就看见林同尘发来了视频邀请,于是他边翻书边顺手接了。   “懿行,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林懿行想了想,“等博士论文答辩过了,我就带嘉言回去。”   “那就好,”林同尘顿了一下,忽然话锋一转,“对了,我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医生说,大概是年纪大了,到时候了。”   林懿行长指微微收紧,正打算出言劝慰,就听林同尘说:“等那个孩子回来了,你带着他,和我一起去医院做个检查。”   林懿行沉默了片刻,说:“我知道了,爷爷。”   “那你注意身体,确定了回程日期,就告诉沈叔一声。”   “好。”   挂了视频之后,林懿行也没心思继续写论文了,将资料存档好了,他就关了电脑。   卧室里没有开灯,空气中微微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酒气。   林懿行按下了墙上的灯,就看见聂嘉言蜷缩在沙发上,眼皮阖着,脸颊耳根微微泛着一层浅浅的薄红。   似乎是觉得光线太刺眼,聂嘉言抬手盖了盖眼睛,长睫刚刚颤动着半睁开眼皮,就感觉后脑勺被托了起来。   “哥。”   他睁开酒意迷蒙的双眼,就着被抱起的姿势搂了搂林懿行的脖子,趴在他怀里嘟囔:“我头好疼。”   “Ben让你喝酒了?”   “不是,”聂嘉言抿了抿嘴巴,“我趁他不注意偷偷喝的,他没看见。”   “那你疼着吧,长长记性。”   林懿行说着慢慢把人放到了床上,然后拉过被子帮聂嘉言盖好,“睡吧,想吐了就告诉我。”   “不想吐,”聂嘉言翻了个身趴着,抬手去挠脖子,“就是很晕。”   随着聂嘉言翻身的动作,林懿行才看见他后颈雪白的皮肤已经挠红了一大片,再挠下去,估计就得见血了。   抬手握住了那段瘦白的手腕,林懿行轻轻摸了摸聂嘉言的脖子,安抚道:“别挠了,一会儿就不痒了,睡吧。”   聂嘉言哼哼唧唧,翻身窝进了他怀里,含糊不清地说:“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林懿行替他解开了衬衫衣领的两颗扣子,边摸着他的脖子给他降温,边应了一声:“你问。”   酒酣耳热,聂嘉言努力了半天才把一句话说完整,“哥,今天那个人,是不是你男朋友?”   林懿行动作一顿,垂眸看着聂嘉言被酒意醺得水光湿润的眼眸,才发现这个曾经能趴在他身上睡觉的小哭包,已经长成了一个个高腿长的少年。   因为四肢修长的关系,聂嘉言看着特别瘦高,加上皮肤白,五官精致,看上去有种雌雄莫辨的少年美感。   林懿行隐约记得,邻居那对白人的龙凤胎好像还喊过聂嘉言校草。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把搭在聂嘉言脖子上的手指往下挪,隔着被子按在了他的背上,轻轻拍了一下,说:“不是,只是朋友。”   聂嘉言低低“嗯”了一声,闭着眼又问:“那你答应那个中法混血的男孩没有?”   “没有,”林懿行用手指往后捋了捋他搭在眉眼上的发梢,“谁告诉你的?”   聂嘉言说:“刚刚我去找你,那两个给我指路的哥哥说的。”   “他们还问,我是不是你男朋友.......”   “哥,你喜欢男的吗?”   接二连三的问题,一个比一个难回答。   林懿行用手心轻轻盖了盖聂嘉言的双眸,低声道:“捏捏,你喝醉了。”   “乖,睡吧。”   聂嘉言眼睫翕动,似乎想睁开眼睛,但是不管他怎么努力,入目还是一片漆黑。   渐渐地,他也放弃了挣扎,抱着林懿行的胳膊,软声说:“哥,晚安。”   林懿行声音轻轻,“嗯,晚安。”   *   第二天醒来,聂嘉言觉得脑袋昏昏沉沉,舌头隐约有些发麻。   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他才爬起来。   洗漱完了,聂嘉言还是觉得嘴巴很苦,于是捂着脑袋下楼去找水喝。   楼下很安静,只有林懿行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书。   聂嘉言边往厨房走边喊了他一声:“哥,你今天怎么没去学校?”   “课程结束了,去不去都行。”   见聂嘉言咕噜咕噜喝了一大瓶冰水,林懿行道:“Ben煮了温水放在保温壶里,渴了喝那个,要是觉得苦,就加点蜂蜜。”   聂嘉言本来还想再开一瓶冰水,闻言只好讪讪去保温壶里倒了一杯温水,然后加了两勺蜂蜜。   喝了两口之后,他问:“Ben去哪里了?”   “罚他去外面拔草了。”   “拔草?”聂嘉言眉头微皱,“家里不是有除草机吗?”   “嗯,所以才罚他用手拔。”   聂嘉言“哦”了一声,捧着杯子慢慢走过去,“为什么罚他?”   “他没看好那些酒,所以就挨罚了。”   聂嘉言仔细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这句话,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后,他连忙道:“哥,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不关Ben的事情,别怪他了。”   见林懿行无动于衷,聂嘉言不禁有些担心,“哥,是不是我昨晚发酒疯弄坏了什么东西?”   “还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听出了聂嘉言话语里焦急不已的情绪,林懿行食指轻轻点了一下书页,然后抬眸扫了他一眼,“你真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吗?”   聂嘉言又疑惑又紧张,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摇摇头,“不记得了。”   林懿行定定看了他几秒,然后慢慢垂下眼皮,低声道:“也没什么,就是拉着我让我喊你小叔。”   这个听起来倒像是自己会做的事情。   聂嘉言抿唇笑了笑,见林懿行似乎没有生气的意思,就说:“那按规矩来说,我真的是你小叔啊,我不是爷爷的养子吗?”   来M国的第四年,聂嘉言偶然一次跟林冉亦在网上聊天,对方说漏了嘴,让他知道了自己在林家是入了林同尘的户口,以养子的名义被收养。   自那以后,聂嘉言就时不时拿辈分喊小叔的事情跟林懿行开玩笑。   只不过每一次,林懿行都有办法治他。   “想做小叔是吗?”林懿行掌心朝上,摊开五指示意他,“我养你那么久,先把钱还了,然后再把欠我这么多年的压岁钱给了,我就考虑喊一句。”   一提到钱,聂嘉言立刻就老实了,“我跟你开玩笑的,哥哥。”   林懿行屈指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然后低头继续看书。   聂嘉言抱着杯子喝了一会儿水,就凑过去问他:“哥,你在看什么?”   “曼昆的《经济学原理》。”   聂嘉言“哦”了一声,想起最近林懿行在忙的事情,就说:“你学校那个项目,真的不做了吗?你都忙了好几个月了。”   林懿行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书,“不做了,对我没什么影响,只不过是孟博扬想蹭点学分而已。”   听见“孟博扬”这个名字,聂嘉言心思微动,换了个坐姿屈腿盘坐到沙发上,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哥,你是不是没有跟别人说过我?”   林懿行抬眸望去,目光传达出疑惑的情绪。   聂嘉言努了努嘴,“就是,你是不是没有跟你的朋友说过有我这个弟弟?”   “你是不是,不太喜欢别人知道我是你弟弟?”   那双乌黑澄澈的眼眸藏不住情绪,让人一眼就看见了里头涌动着的失落和试探。   林懿行将视线彻底从书上挪到聂嘉言的脸上,凤眸情绪淡淡,“你很希望别人知道你是我弟弟?”   聂嘉言点点头,“当然,我本来就是你弟弟。”   虽然他名义上是林同尘的养子,但是从小到大,他都是喊林懿行哥哥。   只不过因为两人不同姓,加上外貌五官又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因此并没有多少人往这边上想。   聂嘉言其实有时候挺郁闷,因为林懿行的朋友见到他的时候老是以为他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行,”林懿行将书合上,“以后我会注意这个问题。”   【作者有话说】:   谢谢~ 第十章 回国   三月初的时候,林懿行正式结束了硕博连读的课程。   得知要转学回国的时候,聂嘉言倒是没什么意见。   虽然他在M国生活得挺好,而且也交了不少朋友,但是说到底,还是乡音故国让他更有归属感。   唯一舍不得的,大概就是邻居家那对龙凤胎朋友了,所以在离开的那天,他特意带着提前准备好的礼物过去告知一声。   知道聂嘉言要回国,乔尼和约瑟都有些错愕,约瑟倒是很快平复心情,问他要了国内的地址,说有机会去中国的话一定要找他玩。   乔尼刚开始还没什么,后来突然就哭了,眼泪止不住地掉落,聂嘉言安慰了很久,小姑娘才勉强哭得没那么凶,拉着他说了很久的话,才被约瑟劝回去。   Ben已经将收拾好的行李送去机场托运了,聂嘉言回去的时候林懿行正在用ipad看股市,见他肩膀湿了一大块,就问了一句:“怎么了?”   聂嘉言弯腰钻进车里,边系安全带边道:“没什么,乔尼舍不得我走,我没找到纸巾给她擦,她就抹我外套上了。”   “乔尼?”林懿行扭头看他,“那对白人龙凤胎里的哥哥?”   “不是,”聂嘉言无奈地弯了弯嘴角,“乔尼是妹妹,约瑟才是哥哥,告诉你很多遍了。”   “记不住,我一直觉得他们两兄妹里面哥哥更喜欢你。”   “没有吧,他们两个都挺喜欢我的啊。”   聂嘉言说着从背包里拿了件毛衣出来,然后脱下外套换上。   林懿行微微从他低下头更显得弧度修长的后颈上挪开了眼,看了一下天气,就拿起搭在膝盖上的大衣盖在他身上,“穿上吧,国内天气会更冷一点。”   聂嘉言乖乖“哦”了一声,然后抓着衣服一左一右套好袖子,正想扣扣子,林懿行就说:“别扣了,等一下就真成小矮子了。”   身高问题于聂嘉言,就像是猫的尾巴,不能揪不能踩。   大概营养全长在脸上的关系,他从小就发育得同龄的孩子迟,初三毕业的时候身高才一米五多。   就算到了高一,也才一米六出头,看着刻在墙上的身高线每年才长了那么一点点,聂嘉言直接就气哭了,躲在被子里不肯去上学,还闹脾气不吃饭。   Ben一点办法都没有,怎么劝怎么哄都没用,后来还是林懿行回来了,小哭包才肯抹着眼泪吃他喂的饭。   之后聂嘉言就跟疯魔了一样天天喝牛奶,还经常喊约瑟一起去打篮球,也许是心诚则灵的原因,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在高一暑假那年一下子长高了十几厘米。   尽管如此,聂嘉言还是觉得没能长到一米八很遗憾,偏偏林懿行又很喜欢拿小矮子这个绰号来逗他,喊得他很暴躁。   “你好烦。”   聂嘉言一秒气成河豚,拢了拢大衣挪到一边,然后戴上耳机摆出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   林懿行也不急着哄,伸手过去把他那边的车窗打高了一点,就低头继续看股市。   M国飞回湛城只需要五个小时,聂嘉言在飞机上睡了一觉,下了飞机跟着林懿行去拿行李,一开机就看见林冉亦从两个小时前就开始给他发信息了。   ——小包子弟弟,你几点下飞机?   ——我已经问了爷爷了,待会儿去接你。   ——你发张照片过来,我怕认不出你。   ——不用发也行了,我让沈叔做了个牌子给我,等会儿我就举着你的名字接机。   聂嘉言一路看下去,看到林冉亦说举牌接机的时候,他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一下,然后点进去输入框打算回复。   林懿行拿了行李,一回头,就看见聂嘉言对着手机傻笑。   “笑什么?还不快点过来帮忙拿行李。”   聂嘉言一时忘了还跟他生气,本能地笑着“哦”了一声。   视线对上林懿行温润如水的凤眸后,他立刻敛去了笑意,然后板着脸从他手上接过了行李,头也不回地自己走了。   林懿行眼神纵容地看着,等聂嘉言走出了一段才跟上去。   机场的出口通道人流如潮,聂嘉言走了一会儿,见林懿行故意落后他一段,就干脆停下来,等人走到了跟前,才问:“你怎么走这么慢?”   林懿行反问他:“你不是还气头上吗?免得招你烦。”   ........我气头上你倒是认错啊!   聂嘉言一直觉得林懿行这个人有毒,气人的本事就跟娘胎里带出来似的,明明是他先招惹人,完了还倒打一耙,得了便宜还卖乖。   只不过知道是一回事,被吃得死死的又是一回事。   聂嘉言抿了抿嘴巴,率先妥协了,“我不生气了,但是你不能再叫我那三个字。”   “行了,”林懿行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再气就真成河豚了。”   “知道了。”   聂嘉言双手插兜,正想问林懿行接下来要往哪儿走,就听见身侧传来一道爽朗的少年嗓音。   “聂嘉言!”   面容俊朗个子高挑的少年站在人群里使劲儿朝他挥手,见他望过去,连忙穿过人群跑了过来。   聂嘉言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林冉亦扑了个正着。   “你跟小时候一样,都没怎么变。”   林冉亦高兴地搂着聂嘉言,一笑就露出了一口整齐的小白牙,“我都快想死你了聂嘉言!”   聂嘉言被他搂得严严实实,有些无奈地仰起了脖子,免得被他撞到脸。   笑着拍了拍林冉亦的背,聂嘉言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别嚷嚷啊。”   “你才不知道呢,”林冉亦“哼”了一声,稍稍松开了一点,改换用一只手搂着聂嘉言,“你好没良心,一声不吭就跑去国外读书,还这么多年都不跟我视频........”   林冉亦正委委屈屈地控诉着,忽然感觉后背如针在刺。   一扭头,就看见了林懿行凌厉俊美的面容,此时那双水色漂亮的凤眸正冷冷地看着他。   “!!!!!”   林冉亦自小就很怵这个堂哥,老觉得他遗传到了林同尘那种不怒而威,让人看一眼就立刻肃然起敬的王者霸气。   于是他立刻松开聂嘉言,跟个被罚站的学生似的蔫头呆脑地站着,磕磕巴巴地喊了一声:“堂,堂哥。”   林懿行淡淡扫了一眼林冉亦紧张不已的表情,然后伸手去帮聂嘉言整理被扑乱的外套,没什么情绪地问了一句:“你今天不用上课吗?”   林冉亦不敢撒谎,“要的,但是我逃课了。”   “我想来接小包子弟弟回家,”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还有堂哥你。”   “小包子弟弟”这个称呼一出,聂嘉言顿时感受到了久违的亲切和怀念。   见林冉亦似乎真的很怕林懿行,他帮着说了一句:“哥,冉亦哥也是好心来接机,你就别怪他了。”   林懿行眉头微蹙,还没说话,林冉亦突然又抽风似的激动地对着聂嘉言说了一句:“你刚刚喊我什么?再喊一遍再喊一遍!”   那架势,就跟情窦初开的愣头青一样。   刚喊完话,林冉亦就觉得后颈一阵发凉,一扭头,就看见林懿行垂着眸,目光完全冷了下来,冰冷的视线正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莫名有种被虐杀了无数遍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林冉亦被看得心里直发毛,心想堂哥去国外走了一趟更严厉了,连大喊大叫都不许。   聂嘉言看不懂林冉亦在激动个什么劲儿,见他在林懿行严厉的目光下脑袋越垂越低,就扯了一下林懿行的衣袖,“哥,我们走吧,我想快点见到沈叔。”   林懿行缓缓收回了冰冷的视线,“嗯”了一声,就搂着他的肩膀带着他走了。   林冉亦见状,连忙迈步跟了上去。   机场外,   沈云年已经坐在车里等了好一段时间,见聂嘉言和林懿行从机场大门出来,就下车上前帮忙拿行李。   “沈叔,好久不见了,”聂嘉言笑眯眯地喊他,“你最近身体好吗?”   沈云年常年不言苟笑的面容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摸了摸聂嘉言的脑袋,“沈叔身体很好,聂少爷,你长高了很多。”   聂嘉言笑得更开心了,两颊酒窝深深,“肯定啊,我离开的时候才十一岁,现在都十六快十七岁了,肯定长高了很多。”   他抬手比了一下:“都快比沈叔高了。”   沈云年也跟着笑了。   见聂嘉言还打算喋喋不休,林懿行提醒了一句:“先上车吧,爷爷还在家里等着。”   “好。”   聂嘉言欢快地应了一句,然后弯腰钻进了后座。   林冉亦本来也想跟着一起坐进去,但是扶着车门看见林懿行坐在车门边稳如泰山,丝毫没有要挪进去的意思。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就转头去坐前头的副驾驶了。   在车上,林冉亦事无巨细地问着聂嘉言这些年的留学生活。   “你刚过去那会儿怎么样?听说外国的小孩个头都高,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啊,”聂嘉言一只手搭在副驾驶的椅背上,身体微微前倾跟他聊天,“他们都挺照顾我的,加上班上中国小孩也不少,所以玩得挺好的。”   起初他也很担心会遇到那种喜欢欺负人的熊孩子,但是还好他读的国际班没有,不仅如此,老师和同学都很nice,刚开始他英语不好,他们也愿意慢慢听他说话。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林冉亦哼了一声:“所以你就有了新朋友,就不记得我了?”   那会儿聂嘉言出国出得很急,他又因为怕被抓去补习班所以下了课就得回家写作业,等他得了空溜出去的时候,聂嘉言早就走没影了。   后来他好不容易拿到了聂嘉言的联系方式,第一次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聂嘉言接了还问他是谁,可把他给气炸了。   看着林冉亦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聂嘉言笑了笑,“没不记得你,不过当时学习太忙了。”   他话音刚落,车子就往右拐了个弯。   因为惯性,聂嘉言往左斜了一下,然后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把他搂回了座位。   林懿行蹙着眉把他扶正,“好好坐着,有什么回家了再说。”   聂嘉言自知理亏,抿唇笑了一下,就朝林冉亦使了个眼色,然后乖乖坐好。   【作者有话说】:   谢谢~ 第十一章 见长辈   车子一路沿着树荫直行,直到眼前出现了熟悉的古铜色大门,聂嘉言平静的心情才生出了那么点儿紧张的情绪。   也许这么说有点儿矫情,但他确实有点儿近乡情怯,尤其是看见汽车直接往林家主宅的方向开去的时候,这种紧张感就更明显了。   虽然出国前他在林家住了六年,但日常走动的地方,就只有门口和林懿行的屋子,仅有的几次去主宅的记忆,就是吃年夜饭。   林家高门大院,人物关系很复杂,以前沈叔教过,但是他脑子笨,记不太住。   后来跟着林懿行外出读书,生活圈子里就只有一个管家一个司机,也不需要记那么多事情。   所以现在聂嘉言对于林家人的认知,就只有很简单人数印象,只记得有爷爷,二叔二婶,还有三叔,外加一个林冉亦。   但是要分清楚哪张脸对哪个名字,就真的太难为他了。   大概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下车之后,林懿行叮嘱了一句:“跟紧我,等会儿跟着我喊人就行了。”   聂嘉言求之不得,下了车后就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林懿行后面走着。   主宅的客厅里,只有一男一女坐在沙发上。   聂嘉言跟在林懿行身后进去,发现情况远远比他想得简单,屋子里坐着的两人估计就是林懿行的二叔二婶,也就是林冉亦的父母——林慎谦和徐曼伶了。   只不过他还是安静地贴着林懿行走,尽量减少存在感。   林冉亦怕私自旷课会被责罚,所以一进门就跑到父母跟前邀功,“爸,妈,我跟沈叔去机场接堂哥回来了。”   “真的是,就算想见堂哥也不能不上学啊。”徐曼伶轻声责备。   林慎谦看破不说破,见林懿行进来了,就热络地笑了笑:“懿行回来了,怎么样?路上辛不辛苦?”   “还好,谢谢二叔关心,”林懿行搂着聂嘉言的肩头把人领到跟前,“二叔二婶,这是嘉言。”   林慎谦夫妇相互对视了一眼,似乎有些错愕林懿行特意把聂嘉言拎出来认人的举动,毕竟在他们眼里,聂嘉言是一个很怪异的存在。   养子不像养子,外人不像外人,但偏偏,林懿行就对他很上心。   “哟,嘉言都这么大了呀。”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徐曼伶,她热情地拉了拉聂嘉言的手,一脸关怀地问:“这几年在国外没吃好吧?回了家就好了,”   说罢她转头去询问身侧的丈夫,“慎谦啊,这孩子太瘦了,回头得让林妈做几道菜给他补补身体。”   林慎谦点了点头,笑着附和了一句:“嗯,是该补补。”   聂嘉言默默在心里把国外挺好的啊我吃得也挺好的啊等等之类的话憋了回去,毕竟徐曼伶和林慎谦的行为举止太自然,仿佛他们的关系一直都是这么好,让他觉得有那么点儿短暂的懵逼,需要时间缓缓。   于是聂嘉言经过了两秒的缓冲时间,就跟着扯了扯嘴角,客客气气地应道:“谢谢二叔二婶。”   “哎,这孩子嘴可真甜。”徐曼伶说。   林懿行站在一旁,见聂嘉言被徐曼伶拉着又说这个又说那个,一脸状况外呆萌又配合的模样,忍不住勾了一下唇角,然后不动声色地把人带了回来,开口岔开了话题:“二叔,爷爷呢?”   林慎谦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说:“应该还在睡着,最近你爷爷身体不好,喝了药又嗜睡,不过他交代过,如果你回来了,可以直接上去找他。”   林懿行点点头,“好,那我上去找他。”   说罢,他就拉着聂嘉言上楼了。   林慎谦见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随他们去了。   到了二楼之后,聂嘉言扭头看了一眼底下神色各异的林慎谦夫妇,虽然对方没有说话,但他很明显从他们的脸色读出了一些意思。   比如,他不该跟着林懿行上来。   于是在林懿行打算敲门的时候,聂嘉言小声提了个建议:“哥,要不我还是去楼下等着吧?”   “不用,”林懿行敲了两下门,“爷爷也想见见你。”   聂嘉言半信半疑,觉得林懿行大概是在哄他。   没一会儿,厚重的沉香木门里就传来了一道浑厚苍老的声音:“是懿行吗?”   “是我,爷爷,”林懿行说:“还有嘉言。”   里头静了片刻,林同尘说:“进来吧。”   门被推开,聂嘉言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户边盖着薄毯晒太阳的老人。   林同尘穿着一身改良的素色盘扣中山装,眼角的细纹裹着厚重的风霜,脸上沟壑很深,双鬓发白,但是双眸通透,看上去精明又有威严,和他记忆里没有太大出入。   聂嘉言乖乖地跟着林懿行喊了一声爷爷,然后笔挺地站着。   因为刚刚睡醒的缘故,林同尘的眼神不似往日那般锐利,目光细细在聂嘉言身上扫过之后,就朝林懿行问了一句:“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不了,那边的事情都处理了。”   “嗯,很好,”林同尘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会尽快安排你进公司帮忙,到时候你好好跟着福叔他们学学怎么管理和经营。”   “毕竟林家的生意,迟早都是要交到你手上的。”   “嗯,孙儿知道了。”   跟林懿行说完了话,林同尘忽地转头看向了聂嘉言站的方向。   视线对上,聂嘉言呼吸陡然一缓,还没想好要不要主动说点什么,就看见林同尘朝他招了招手。   “嘉言,到爷爷这儿来。”   老人眼里温柔慈爱的情绪稍稍令他放松了一点,聂嘉言走到林同尘跟前,微微屈身蹲了下来,笑着喊了一声:“爷爷。”   林同尘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眼里带上了点笑意,“是不是有点儿怕爷爷?”   跟对着林懿行严肃充满了威严的模样很不同,面对聂嘉言时,林同尘周身的气势都散了。   就跟个普普通通的老爷爷一样,看上去还有那么点儿和蔼可亲。   聂嘉言想起了M国邻居家约瑟和乔尼的爷爷。   对方是个退休的老教授,性格风趣幽默,而且还平易近人,时不时会跟着他们仨一起去钓鱼,就像眼下的林同尘一样,给人感觉十分亲切。   聂嘉言心里头余下那么点儿紧张的情绪全没了,仰着头,老实地笑着说:“是有一点怕,爷爷说话的时候看上去很严肃,我怕我说错话。”   他抬手比划了一下,“我有一点笨。”   林同尘被他的话逗笑了,眼角的皱纹都染上了愉悦的情绪。   “会说自己笨的孩子都不会笨到哪里去,”林同尘说:“要是冉亦有你一半聪明,爷爷都高兴坏了。”   说到这里,林同尘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朝林懿行望去,“对了懿行,嘉言的学校找好了吗?”   闻言,聂嘉言也跟着扭头。   林懿行微微垂眸,沉默了一下,说:“还没。”   “没有的话刚好,让嘉言跟冉亦读一个班吧,两兄弟也好有些照应。”   林同尘说着摸了摸聂嘉言的头发,“嘉言,你愿不愿意帮爷爷督促一下冉亦的学习?他都快上高二了成绩还是吊车尾不上不下,有时候我都替他觉得丢人。”   聂嘉言脸颊贴着椅子的扶手,有些犹豫,“督促是能督促,但是我成绩也一般,怕不能教他什么。”   “没事,”林同尘不在意地笑了笑,“能帮多少是多少。”   聂嘉言点点头,眼角弯弯地说:“都听爷爷的。”   吃晚饭的时候,林同尘由聂嘉言搀扶着下了楼。   因为最近生病忌口的原因,林同尘很多东西都不能吃,所以徐曼伶吩咐佣人准备的大多是少盐少油口味清淡的菜。   聂嘉言把林同尘扶到了主座上,刚想去挨着林懿行坐下,林同尘就喊他,“嘉言,你到爷爷边上来,跟爷爷坐,爷爷想和你聊聊天。”   聂嘉言没想太多,应了声好就到林同尘边上坐下。   林家的位置安排一向都是有规有矩的,比如林同尘坐在主座上,左手边往下依次是林慎谦,徐曼伶和林冉亦,而右手边则是林懿行和林慎谨。   不仅仅只是按照一般的辈分长幼,林家人心里都很清楚,老爷子右手边第一位,向来都是坐他很看重喜欢的人。   这个位置,在林懿行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就是林懿行的,现在却横空杀出来一个聂嘉言。   林慎谦虽然不想多想,但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爸,这好像……”   他话还没说完,林同尘就截断了他的话头,“老三呢?他不知道今天要回来一起吃饭吗?”   林同尘这么一问,聂嘉言才想起来好像还有这么一个三叔。   “老三,老三还在公司加班吧,”林慎谦支支吾吾,“我打个电话去催催他……”   “打什么打!”   林同尘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蹩脚的谎言,“他那个性子能在公司待的吗?肯定又是去弄他那些破烂木头,林家好好的古董生意他不帮忙,一天到晚就惦记着做什么破木雕。”   林同尘说着,怒火直接迁到了林慎谦身上,“你好歹也是他二哥,不帮着劝劝就算了,还跟他合起伙来糊弄我!”   林慎谦被骂得大气也不敢出,头低得都快要埋进碗里去了。   聂嘉言也有些害怕,下意识地往边上的林懿行看去。   林懿行暗暗在桌下牵着他细瘦的手腕握了握,然后捧了杯茶给林同尘递过去。   “爷爷,喝口茶吧。”   林同尘接过了林懿行的茶,喝了之后火气消了大半,就沉着脸说了一句:“吃饭,他爱回来不回来,反正林家也不指望他当家。”   【作者有话说】:   谢谢~ 第十二章 偷听   因为老爷子发的这一通大火,所以整顿饭下来,其他人都埋头吃饭。   聂嘉言更是谨小慎微有问必答,不多说也不少说,生怕林同尘再一个迁怒,把他也骂一顿。   好在林同尘气归气,对着他又自动切换到了风和日丽的模式,全程都是笑眯眯地跟他聊天。   吃过了晚饭,林同尘就把林懿行领上了书房谈事情。   聂嘉言在楼下等得无聊,半推半就被林冉亦拉着去了他的卧室玩游戏。   “挖槽,你都不知道,刚刚爷爷发火可吓死我了。”   林冉亦刚刚没敢夹菜,所以一进屋就翻出了一大堆士力架薯片小面包,一边吃一边跟聂嘉言叭叭。   “爷爷怎么对你这么好啊?小包子弟弟,你该不会真是他的私生子吧?”   聂嘉言微微有些无语=_=,拿着游戏手柄琢磨着道:“你想多了,我是被我妈卖进林家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冉亦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唉,也是,你明明是……算了算了,我不是故意提你的伤心事的,你别难过。”   聂嘉言没放在心上,“没事,本来也是事实。”   最初到林家的半年里,他还奢望过有一天聂怡会真的来接他回家。   直到有一次他偷听到沈云年跟林懿行说,聂怡早就搬家了,连当初留下的联系方式都是假的。   在那一刻,聂嘉言就真的断了回家的念头,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家可回。   林冉亦自知失言,连忙拿了颗酒心巧克力递给过去,“你要不要吃这个,这个很好吃的。”   聂嘉言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你吃吧,我好像对酒精过敏。”   之前圣诞节他第一次喝酒,第二天醒来除了头疼,脖子上背上都是红色的小疹子。   虽然不严重,但是给他体验感太不好了,所以聂嘉言不想沾酒。   “这样啊,”林冉亦一脸可惜,“这个巧克力可好吃了,是我女朋友送给我的。”   见聂嘉言没什么反应,他又凑过去问了一句:“诶,小包子弟弟,你有没有交女朋友?”   聂嘉言脑子里没有女朋友这个概念,“我为什么要交女朋友?”   林冉亦被问倒了,想了想,问他:“你没喜欢过人吗?”   “有啊,”聂嘉言拨了一下手柄上的开启键,“我喜欢哥哥。”   林冉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是这种喜欢,是那种看见了想亲她想抱她那种,就谈恋爱,谈恋爱你懂吗?”   聂嘉言低头思索了一下,不是很懂,“那就没有吧。”   “怎么会呢?”林冉亦有些惊讶,撑着椅子靠过去看他,“你长得那么……好看。”   聂嘉言是那种很精致的长相,高鼻大眼睫毛浓密,笑起来还有酒窝,看上去又软又甜,比小姑娘还漂亮。   林冉亦看着看着,脸突然就有些发烫,连忙坐回去,但是又忍不住再看,“怎么会没有?应该有很多女孩子追你吧?”   这颜值搁他们学校,早就天天被人追着递情书了。   聂嘉言微微沉默了一下,其实他长那么大,确实是有遇到过那种很喜欢跟他玩或者送东西给他的女孩子。   只不过可能是因为他一直都比同龄人矮的关系,他觉得人家对他好像也没有林冉亦说的那种喜欢。   至于亲亲和抱抱,刚去M国的时候,有一次他和约瑟乔尼在院子玩球,乔尼倒是抱着他亲了一口。   后来晚上回去,林懿行就教育他,不能跟女孩子搂搂抱抱,更不能被人亲和亲人,不然会被对方的父母以猥亵儿童的罪名抓起来交给警察。   当时他吓坏了,哭着跟林懿行保证再也不敢了。   哪怕后来Ben告诉他M国的警察并没有那么闲,不会以猥亵儿童的罪名去逮捕另一个儿童。   但是林懿行这话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太深,所以后来他跟别的小孩玩,都很注意距离的问题,很少跟对方有肢体接触。   在脑子里搜刮了一圈之后,聂嘉言有些无奈,“真没女朋友,也没女孩追我。”   林冉亦本来还想追问,但是想想聂嘉言过去有没有交过女朋友根本不重要,没交过说不定更好。   于是他抬手搭了一把聂嘉言的肩膀,神秘地朝他眨了眨眼,“没事没事,等上学了哥哥带你去开开荤,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聂嘉言一点也不期待,扒开林冉亦的胳膊之后,就举起游戏手柄问他:“到底玩不玩游戏的?”   “玩玩玩。”林冉亦连忙将手里的巧克力吃了,然后去拿起另一个手柄。   游戏开局之后,聂嘉言认真地研究着操作和玩法,没几分钟后,林冉亦又蹭过来问他。   “哎,小包子弟弟……那你跟堂哥一起住那么久,有没有看过他交女朋友啊?”   聂嘉言觉得他真的好八卦,只不过注意力还是不由自主地被林冉亦的问题勾了去。   仔细想想,好像林懿行确实没有带过女朋友回公寓,不过有了分了他不知道也不奇怪,毕竟两人又不是二十四小时呆在一块。   但是到底有没有呢?聂嘉言陷入了自我对辩的沉思。   林冉亦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回答,忍不住用手戳了戳聂嘉言的脸。   ……好软。   触碰到聂嘉言皮肤那小片指尖像是窜过了一阵细微的电流。   林冉亦短暂地怔愣了一会儿,才捂着稳住心神激荡的胸口继续问,“到底有没有?”   聂嘉言迟疑了一下,“应该没有吧,晚上我回去问问。”   “也行,”林冉亦一脸认真地叮嘱他,“千万别让堂哥知道是我让你问的,不然我会死得很惨。”   聂嘉言笑了,真心觉得他说话太夸张,“哥哥不凶啊。”   “堂哥哪儿不凶了?”想起今天下午那两次致命的死亡凝视,林冉亦现在还觉得心有余悸,“我都不敢跟他对视,他能用眼神杀我,我感觉我的精神体都被他虐杀过千百遍了。”   聂嘉言无奈地弯了一下唇角,在一个操作把林冉亦操纵的角色干掉之后,他起身,“我去外面倒杯水。”   林冉亦连忙从一堆零食扒出一瓶橙汁,“我这儿有喝的呀——”   “想喝白开水。”   “噢。”   开了卧室门,聂嘉言沿着过道往楼梯口走,没走两步,就听见一侧没关紧的房间里传来了断断续续的交谈声。   起初他并不想偷听,但是听到对方谈话的内容好像跟林懿行有关的时候,他本能地脚步一顿。   “你能不能争气一点,你没看见老爷子这是打算把整盘生意都交给懿行吗?”   徐曼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用手戳了戳林慎谦的脑门,“现在不是你想不想争的问题,一旦懿行接管了公司,你觉得那些事情还能瞒他多久?”   林慎谦被她说得心烦意乱,“我没说不想办法,但是你也不能逼我太急,你没看见今天老爷子骂我那架势,当着外人他都能这么骂我,我要是动作太大,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提起这个,徐曼伶也觉得奇怪,“你说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他这通火到底是发给谁看的?平时也没见他这么操心老三,还特意说不指望他当家这种话……”   “你问我我问谁?得了,反正我看着来,懿行也才刚回来,老爷子也没那么快去,咱们还有时间慢慢想法子。”   ……   交谈声渐渐小了,察觉到徐曼伶似乎要往门口来,聂嘉言立刻转身回屋。   林冉亦一个人在屋子里等得无聊,一只脚穿了拖鞋正想出去找人,一蹦一蹦跳到门边的时候,就跟开门进来的聂嘉言撞了个正着。   “你不是……”   他刚开口说了几个字,嘴巴就被聂嘉言捂住了。   眼看着隔壁的房门已经被打开了,聂嘉言怕林慎谦夫妇发现他刚刚偷听,连忙按住了林冉亦把人往里推,然后一把关上了卧室门。   林冉亦只有一只脚做支撑,被莫名其妙推了一把之后往后一倒,身体失去平衡摔下去的时候,他条件反射地晃了两下手,直接拽住了聂嘉言的外套。   于是乎,聂嘉言就被一股怪力揪着往前一栽,跟林冉亦双双摔在了床上。   视线天旋地转,聂嘉言还没反应过来,林冉亦就翻身坐到了他的腿上,然后,愣住了。   空气中蔓延开来一种怪异又微妙的气氛。   聂嘉言眨了一下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压在他上方,低头跟他对望着,脸上逐渐泛起了可疑红晕的林冉亦。   “你怎么了?”   聂嘉言疑惑地用手肘慢慢撑起上半身,就快坐起来的时候,林冉亦忽然抬起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小包子弟弟,我……”   “你在干什么?”   陡然听见这么一道冷厉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冉亦吓得整个人一激灵,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就被一把推得从聂嘉言腿上翻了下来。   “堂哥,我……”   抬头看见了林懿行杀伤力x10的死亡凝视之后,林冉亦的心脏可怜地颤了颤,就跟和小姑娘亲热被对方家长当场逮住一样,吓得他大气也不敢出。   聂嘉言从床上坐起来,见林懿行好像误会林冉亦刚刚是在欺负他,连忙站起来解释,“哥,你想多了,冉亦哥没有欺负我,是我不小心把他压倒的。”   “我们没打架。”   林懿行视线微转,从林冉亦身上落到聂嘉言脸上时,那股子冷厉的情绪已经消了大半。   见哥哥看着自己,聂嘉言连忙定定地扬起眼眸,一脸“我很好你放心真的没事”。   敛眸沉默了片刻,林懿行道:“没打架就行,回去吧。”   【作者有话说】:   ——分界线——   林懿行(指着聂嘉言):堂嫂,懂吗?   林冉亦(疯狂摇头):不是很想懂 第十三章 一起睡   从主宅出来,聂嘉言跟林懿行并肩走着,一路穿过了长廊和台阶。   两人回到屋子的时候,沈云年已经吩咐佣人弄好了卫生,连带着行李箱里的东西也被拿出来分门别类放好了。   聂嘉言去衣柜里翻出睡衣,沿着屋子溜达了一圈,发现主卧里只铺了一张床,就探出头去喊沈云年。   “沈叔,你忘了给我铺床了——”   沈云年闻声而来,“怎么了?聂少爷。”   聂嘉言抱着睡衣嘟囔了一句:“你忘记给我收拾床铺了。”   他指了指里头的小屋,“连被子枕头都没有,要不你搬过来,等会儿我自己弄。”   沈云年没说话,目光不动声色地越过聂嘉言去看站在他身后面容平静的林懿行。   认真想了想,才道:“聂少爷,是我疏忽了,现在也挺晚了,要不您今晚跟少爷挤挤,明天我再帮你弄吧?”   聂嘉言还想说什么,身后忽然搭过来一只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别烦着沈叔了。”   林懿行小臂环过聂嘉言的前颈按在他的肩头上,微扬下巴朝沈云年示意了一下,“沈叔,你今天也忙了一天了,先去休息吧。”   被他这么一提醒,聂嘉言才惊觉沈云年今天又是接机又是收拾房子的,肯定很累了。   于是他不好意思地垂了垂头,语带歉意地道:“对不起沈叔,您先去休息吧,我先跟哥哥睡一张床就行。”   沈云年说没事,然后离开了。   聂嘉言洗完了澡,就去柜子里找出吹风机。   有个插座孔正好安在窗边,他就赤脚踩上柔软雪白的羊绒地毯上,对着敞开的窗户“fufufu”地吹头发。   林懿行洗完澡出来,就看见聂嘉言面朝窗户在吹头发。   吹风机吹出来的热风很快就把那头半干不湿的短发吹得蓬松而柔软,有几缕搭在那片白皙细腻的后颈上,更显得少年脖颈格外修长削薄。   如同一件做工精致又名贵的花瓶,每一笔的线条都是精心量丈出来的。   感觉头发干得差不多了,聂嘉言就关掉吹风机,边卷着电线边转身,然后就看见林懿行站在他身后,目光低垂,似乎在出神。   “哥,你怎么走路没声儿啊?”   聂嘉言把吹吹风机放进柜子,笑着跟林懿行打趣,“要是我是冉亦哥,这会儿估计都被你吓哭了。”   林懿行回神,目光在他噙着笑意的双眸上停驻了片刻,然后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是吗?”   “是啊。”   想起刚才林冉亦哆哆嗦嗦的样子,聂嘉言真心觉得可怜,边抓头发边说:“你刚刚都把他吓得说不出话了。”   柔软的头发被抓得有一缕翘了起来,要倒不倒地晃着。   林懿行看见聂嘉言放下手了,那缕头发还翘着,就索性走过去,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上,另一只手轻轻替他抚平。   身高差使然,聂嘉言才到他的肩头。   林懿行垂着眸,从少年有些松散的睡衣领口看进去,能看到一片白皙细嫩的胸膛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再往下,腹部的肌肉线条削薄而青涩,逐渐隐没在了棉质的灰色松紧裤的裤头。   聂嘉言视线水平,盯着眼前那片柔软的黑色布料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问了一句:“哥,整理好了吗?”   视线所及的肩膀宽且平直,线条削直漂亮,哪怕是隔着一层衣服,聂嘉言依旧可以用眼睛描摹出对方完美的肩胛比例。   林懿行是他见过最完美的男人,无论是身材还是相貌,亦或是家世性格,通通都没得挑。   这样的条件,应该不会找不到女朋友吧?   聂嘉言思绪百转千回,慢慢绕到了林冉亦跟他八卦林懿行有没有交过女朋友的事情。   正想试探着问问,林懿行忽然松开了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就绕过他往床边走。   “睡觉吧,你明天还得上学。”   聂嘉言反应慢半拍地“哦”了一声,然后跟上去掀开被子爬上床。   床很大,哪怕现在他算个半大不小的少年了,跟林懿行伸长了胳膊也不一定挨得到。   意识到这一点后,聂嘉言蓦地有些放心了。   其实他去M国的第二年就跟林懿行分房睡了,原因是他睡得早,八九点就得睡觉,而且中间醒来得很久才能重新睡过去。   林懿行因为要写作业和看专业书,相对他而言会晚一点睡觉,好几次躺上床抱他的时候都把他给弄醒,导致他第二天上课没什么精神。   对于一个急需要睡眠且处于发育阶段的孩子来说,这无疑是一种致命性的打击。   如此几次之后,聂嘉言就提出要自己睡一个屋。   林懿行那段时间正好也忙,就随他去了。   再后来,虽然两人的睡觉时间同步了,但是聂嘉言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睡,就懒得折腾没搬回去。   除去上次圣诞节喝醉了没意识,这回还是隔了三四年,聂嘉言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跟林懿行再次睡一张床盖一床被子。   心情有种说不出的微妙,应该,是怀念吧?   他其实有点怕林懿行不习惯跟他一起睡了。   聂嘉言正胡思乱想着,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搭在了他的脑门上。   “睡不着吗?”   聂嘉言顺着这话侧了侧脑袋,就看见林懿行微微支起半边身子看着他。   “没有,”聂嘉言随意找了个借口,“想到明天要上学,我好像还没有校服。”   其实这话也不完全是瞎扯。   刚才他出去找沈云年要水喝的时候,看见一套崭新的校服搁在客厅的椅子上,就随口问了一句谁的。   沈云年告诉他,这校服原本是给他准备的,因为林懿行一周前就联系了二中的老师帮他办理转学的事情。   但是今天又突然改主意把他转去九中,所以这校服是要退回去的,而九中的校服只能等明天去报道的时候买了。   想到这一点,聂嘉言心里头忽然有个猜想,“哥,是不是爷爷问你的时候你就帮我找好了学校,但是你骗他说没有?”   林懿行没否认,指尖轻轻拨了拨他扬起来显得浓密而微翘的睫毛,“不是你自己答应爷爷要做小老师,督促林冉亦学习吗?”   看着林懿行用严肃认真的面容说出“小老师”这个称呼,聂嘉言没忍住笑弯了眼眸,“要是你早点跟我说,我就不答应了啊。”   话音刚落,聂嘉言就感觉林懿行停在他脑门上的手掌往下一滑,然后严严实实地盖住了他的眼睛。   突如其来的漆黑让他笑意顿收,“哥,怎么了?”   黑暗里没有传来任何应答的声音,聂嘉言有些不安地眨了眨眼睛。   手指刚刚抬起摸到了林懿行的手腕,对方就挪开了盖住他眼睛的手掌,两指并拢捏着他的脸颊低声说:“没怎么,睡吧。”   “要校服的话,明天让沈叔给你烫一烫我以前穿过的,先凑合去报道,买了新的再穿新的。”   听林懿行这么一说,聂嘉言才想起来他高中读的好像就是九中。   一丝微妙的情绪在心间缓缓流动,能读林懿行读过的高中,好像,是一件特别特别让他觉得高兴的事情。   聂嘉言正回忆着林懿行穿九中校服的样子,脸就被戳了一下。   “傻笑什么?跟个小二愣子一样。”   聂嘉言无视了林懿行这话里满满的取笑意味,翻了个半身,抱着被子老实说:“没傻笑,我在想哥哥穿九中校服的样子。”   来林家之前的记忆已经模糊得连轮廓也不剩了,现在他脑子里所有有关于童年的画面,每一帧里都有林懿行。   而最清晰的,就是林懿行穿着九中校服去接他放学的那段时光。   “我喜欢哥哥穿校服的样子,”聂嘉言抿唇笑了笑,两颊的酒窝若隐若现,“特别特别帅。”   林懿行垂眸,看着侧躺在他跟前,笑得一脸真诚又傻气的小崽子,出神了片刻,才抬手撸了一把聂嘉言的头发。   “不穿校服就不帅了?”   聂嘉言连忙摇头,“也帅的,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林懿行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克制了再克制,才把那一句“有好看到让你喜欢吗”从嗓子眼里咽了回去。   “这种拍马屁的话留着跟林冉亦说吧,反正你最喜欢跟他玩了。”   聂嘉言一脸疑惑,“啊?”   他什么时候最喜欢跟林冉亦玩了?   眼看着聂嘉言一副傻不愣登的样子,林懿行索性扣着他的手腕,一个翻身,双膝撑在他的身侧,低头问他:“什么感觉?”   聂嘉言猝不及防被翻成了仰躺的姿势。   仰眸望着上方严严实实把他笼进阴影里罩着的林懿行,他的脑子忽然就嗡嗡一片雪花,就跟突然卡台的老电视机一样,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直到林懿行垂着眸,又把那个问题重复了一遍,聂嘉言才从雪花调到了一个有画面的频道,想起了自己刚刚好像就是跟林冉亦用这样的姿势躺在床上。   额头急得都冒出一层薄汗了,聂嘉言一脸窘迫,“哥……”   林懿行欣赏了一会儿他窘迫不已的表情,才松手躺了回去。   “是不是觉得很尴尬?很难为情?”   聂嘉言几乎在他松手的刹那就立刻翻身背了过去,闻言低低“嗯”了一声,小声道:“我知道了,以后我会记得在玩的时候跟别人保持距离,免得对方尴尬。”   聂嘉言从小就是被林懿行带着身边长大的,很多待人接物的道理都是林懿行教他的。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些道理的对与错,或者有没有必要,反正乖乖遵守,总是没错的。   眼看着目的达到了,林懿行抬手替他抻了抻被子,“睡觉吧。”   聂嘉言点点头,在满室的光线随着“啪”地一声熄灭之后,小声道:“哥哥晚安。”   “晚安。”   【作者有话说】:   林懿行:每天都在努力挖坑等媳妇儿主动掉进来   ps:感情戏会循序渐进,但不会很慢 第十四章 受伤   第二天一早,聂嘉言吃过了早餐就捧着林懿行翻出来的校服去找沈云年。   “沈叔,麻烦帮我烫烫校服。”   “好的,聂少爷。”   沈云年将衣服抻直了放在熨衣板,边抚平衬衫的领子边跟聂嘉言聊天。   “这是大少爷高一穿的校服,好像只穿过两次,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聂少爷还能捡来穿。”   其实在那种兄弟姐妹多的家庭里,新衣服很经常都是大的穿不合适了就给小的穿。   林懿行小时候个子蹿得很快,衣服买了没几个月就得换新的。   但他是独子,跟堂弟关系又一般,所以很多时候衣服堆积到了一定程度,沈云年就会帮着捐出去。   “为什么只穿过两次?”聂嘉言抓着衣袖看了一下,“校服看起来还很新啊。”   沈云年偏头看了一眼聂嘉言秀气修长的身影,笑道:“因为大少爷高一开学没多久,个子就长到了一米八二,这套一米八的校服就不合穿了。”   合着说来说去,又内涵他个子矮了。   聂嘉言不高兴地翘了一下嘴巴,等沈云年烫好了裤子,就抱起来跑回屋。   卧室里,   林懿行穿上西装外套,刚站在镜子前整理好领带,聂嘉言就一股风似的冲进了衣帽间,没一会儿,就换好校服出来了。   微微有些宽大的校服衬托得少年身形笔挺而高瘦,尤其是那截单薄削直的肩颈线,侧面看过去极为修长,如同汉白玉雕琢出来的艺术品。   聂嘉言刚刚扣好衬衫袖口,窗外忽然传来林冉亦的声音。   “小包子弟弟,我来找你上学了!”   楼下的小道上,林冉亦单手拎著书包,见聂嘉言探头出来,连忙扬手朝他招了一下,扯子嗓子又喊了一声,“你快下来,我带你去上学!”   聂嘉言一只手撑在窗台上,应了声“就来”,就抓起放在椅子上的书包,刚刚迈出一步,就被人拽着领子拎了回去。   “今天降温,”林懿行说着从衣柜里拿了件高领的校服外套出来,给聂嘉言穿好之后直接把拉链拉到了顶部,“没什么事别脱下来。”   “哦。”聂嘉言点了点头,背起书包刚刚走出门口,林懿行又喊住了他。   “聂嘉言——”   “啊?”   “放学了就回家,别到处野。”   “........知道了。”   最后聂嘉言下楼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分钟之后的事情了。   林冉亦等得都蹲在了地上,见他出来了,立刻撑着膝盖站起来,一脸抱怨,“你怎么这么慢啊?上学都要迟到了。”   “没有吧,”聂嘉言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我今天第一天报道,可以晚半个小时过去。”   “你可以我不可以啊!走走走。”   林冉亦说着就要上手去搭聂嘉言的肩膀,手还没挨上,对方就躲开了。   “别勾肩搭背的,”聂嘉言一本正经,“黏黏糊糊的不好。”   林冉亦看了一眼他精致秀气的面容,到嘴的“麻烦”立刻就咽了回去,抓著书包带子叠声应他,“好好好,不碰你不碰你,那走吧走吧,我真要迟到了。”   最后聂嘉言跟着林冉亦紧赶慢赶,到校门口的时候还是迟了五分钟。   “没办法了,”林冉亦将书包往背上一甩,“我们去爬墙吧。”   聂嘉言微微侧身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礼貌地提醒:“别了,我能从正门进去的。”   “诶,你怎么这么没有义气?”林冉亦不满地看着他,“好兄弟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聂嘉言想了想,“那你跟我一起从正门进去吧,顶多你受罚的时候我陪你。”   林冉亦挣扎了一下,还是决定翻墙,“别了别了,我前科太多,再犯就得喊家长了。”   一想起徐曼伶念念叨叨的样子,他就觉得脑子都要炸了。   聂嘉言随他去,挥了下手就自己进校门了。   教学楼底下有校园建筑分布图,边上的布告栏上还有分班表,聂嘉言简单看了一下,就往高二年级的办公室去了。   接待他的是个挺年轻的男老师,一上来就先自我介绍,“聂同学你好,我姓沈,你可以叫我沈老师。”   “沈老师好,”聂嘉言从书包里办理转学手续的资料递过去,“这是我的档案。”   沈老师笑着应了声好,然后拿着他的档案填写了一下学生资料,完了就拿起桌上的教案,起身朝他示意了一下门口,“先去上课吧,回头我把资料存档就可以了。”   “好。”   九中是湛城出了名名校升学率高的中学,每年都有不少人慕名转学。   班上的同学虽然对转学生见怪不怪,但是对于从国外转学回来的同学,多多少少还是会有点好奇,或者说别有想法。   第一节下课,聂嘉言起身想去上厕所,还没走到楼梯口,就在半道上被人拦住了。   那人校服穿得松松垮垮,看上去流里流气,伸着一只胳膊搭在墙上挡住了他的去路。   “诶,你叫聂什么来着?”   聂嘉言认出这人好像是坐他后面的,于是脚步一顿后退半步,礼貌地应了一声,“我叫聂嘉言,嘉言懿行那个嘉言,你好。”   似乎没想到他这么没架子有问必答,那人愣了一下,才干巴巴地道:“你好,我叫贺子勋。”   “嗯,你好。”   聂嘉言笑了笑,刚想绕过他继续走,回过神来的贺子勋又伸长了胳膊挡住他,“那个,听说你是M国转学回来的,”   “........你家是不是特有钱啊,看你这一脸金贵样儿.......”   见贺子勋说话吞吞吐吐像是在暗示什么,聂嘉言眉心微微蹙起一点细痕,有些疑惑,“你想说什么?”   贺子勋还是头一回儿遇上这种不通气儿的小少爷,索性撑着墙把话挑明白一点,“想说你钱很多的话,就问你借点钱花花。”   这是,勒索?   聂嘉言扭头看了一眼周围同学见怪不怪的表情,考虑着是先给钱再告诉老师,还是直接拒绝,还没等他想好,贺子勋就不耐烦地推了一下他的肩头。   “喂,听懂我说的话没有?”   聂嘉言身形清瘦,虽然不至于一推就倒,但是毫无防备,还是被推着后退了一步。   他刚刚站定,身后就传来了一道凶神恶煞的声音。   “贺子勋,你他妈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吧,连我弟弟也敢动!”   聂嘉言闻声回头,就看见林冉亦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指着刚刚勒索他那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是骨头痒欠收拾是不是?勒索之前连家宅也不查查?回头我告诉贺叔叔,看他不打断你的腿........”   刚才还威风凛凛一脸匪气的贺子勋顿时怂了,连忙点头哈腰道歉,“亦哥亦哥我错了,我哪儿知道他是你弟弟,他又不姓林,我下次不敢了........”   “知道错了还不快滚,”林冉亦踢了他一脚,“顺便告诉其他人,聂嘉言是我弟,我罩着的,谁也不能打他主意。”   “是是是........”贺子勋连连点头,路过聂嘉言的时候还喊了一嘴,“不好意思啊聂哥,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聂嘉言收回目光,回头看见林冉亦面色泛白地扶着墙,左腿都站不直了。   “你怎么了?”聂嘉言问。   “刚刚爬墙的时候摔了一下,有点疼,”林冉亦抬了抬手,示意了一下,“能不能搭把手送我去医务室?”   “好。”   聂嘉言一只手握着他的手腕搭在自己肩上,然后架着他往楼下走。   医务室离教学楼有点距离,聂嘉言把人带过去的时候,上课铃刚好响了。   校医正在整理病例,看见林冉亦,就用一副十分熟稔的口吻问他,“又是你啊?这回又想骗什么假条?”   视线偏移落到扶着林冉亦过来的聂嘉言,她眉头挑了一下,“这回进步了啊,还会找人来合伙演戏。”   见聂嘉言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己,林冉亦连忙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我是真摔了。”   情急之下,他扯了一把自己的校服裤,露出了擦伤的小腿和膝盖,“你看,都见血了。”   校医看了一眼,也有些意外,“还真受伤了啊。”   林冉亦立刻抓准时机可怜巴巴地跟聂嘉言卖惨,“小包子弟弟,这事儿你千万不能告诉爷爷,要是让他知道我又不好好上课,肯定会打我的。”   聂嘉言低头看了看他腿上的淤青,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行吧。”   这事儿说起来他也有点责任,林冉亦要不是为了等他上学,也不至于要翻墙进学校。   把林冉亦放到椅子上后,聂嘉言就站到一边让校医帮他检查伤口。   “皮外伤而已,没什么大问题。”   校医拿了碘酒和棉棒递给聂嘉言,“帮他涂几天药就行了。”   聂嘉言伸手接过,“好的,谢谢医生。”   “不客气。”   倒了点儿碘酒到瓶盖里,聂嘉言用棉棒沾了沾,然后蹲下身子,先是用消毒湿巾替林冉亦擦了擦膝盖和小腿上的血迹和灰尘,然后慢慢涂了起来。   林冉亦看着他细致又轻柔的手法,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小包子弟弟,我怎么觉得你比女孩子还温柔。”   聂嘉言正好也想跟他说称呼的问题,“冉亦哥,要不你别这么叫我了,叫我嘉言,或者什么其他都行。”   林冉亦想了想,“要不我叫你言言吧,嘉言听着太生分了。”   聂嘉言:“都行。”   反正别叫小包子弟弟就可以了,不然别人还以为他爱吃包子或者是包子做的,听着太丢人了。   林冉亦看着聂嘉言头顶上的发旋,继续感慨:“要是赵栩柔也有你这么温柔就好了。”   伤口都涂好了,聂嘉言将棉棒丢进一旁的垃圾桶,边拧紧碘酒瓶盖边问:“谁是赵栩柔?”   “我女朋友啊。”   林冉亦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一声怒吼:“死林冉亦,又背着我跟别人说我的坏话!”   【作者有话说】: 第十五章 体检   聂嘉言顺着声音回头,就看见一个梳着马尾,皮肤雪白五官娇俏的女孩气冲冲地走进来。   “你怎么嘴这么欠啊,嫌我不温柔当初追我干什么?”   女孩一巴掌拍在林冉亦身上,嘴上说着嫌弃的话,见他腿上涂了碘酒,骂完了还是关切地问了一句:“腿没废吧?”   “没废没废,你别瞎嚷嚷,”林冉亦朝聂嘉言的方向努了努嘴,“我弟还在呢,给我个面子。”   赵栩柔哼了一声,到底还是歇火了,笑着跟聂嘉言打了声招呼,“你好,我叫赵栩柔,在你隔壁班的。”   聂嘉言弯眸笑了笑,“你好,我叫聂........”   他话还没说完,赵栩柔就笑盈盈地接了话,“聂嘉言嘛,我刚才还在听我们班上的女孩讨论你,原来你是这憨批的弟弟啊。”   说自己的男朋友是憨批,这女孩也真是,挺逗的。   聂嘉言没忍住抿唇笑了一下,赵栩柔立刻凑近了伸手去戳他脸上的酒窝,用一副被萌得不行的星星眼看着他,“你还有酒窝哎,怪不得她们都说你是小奶狗,你也长得太软了吧.......”   聂嘉言有些招架不住地看向了林冉亦,还没说话,对方就上手抓住了赵栩柔的魔爪。   “得了得了,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想占我弟便宜吧你。”   “去你的,林冉亦你吃醋也有点谱好不好?”赵栩柔娇嗔地瞪了一眼林冉亦,“不过聂嘉言是你弟正好,省得我跑一趟。”   说罢,她就从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把糖和一张卡片塞到聂嘉言手上。   聂嘉言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这是?”   “我的一群小姐妹送你的,她们想跟你做朋友。”   赵栩柔笑着和他解释,“我原本想叫冉亦转交给你的,现在更好,当着面儿给你了。”   她刚说完,林冉亦就插话了,“哼,想追我弟就追我弟,还做朋友,谁信你?”   “闭嘴憨批,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怎么没有了?这是我弟弟。”   “我还是你女朋友呢........”   眼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起来,聂嘉言默默地退到门边,用食指和中指跟校医比了个走路的手势,就悄悄跑回去上课了。   天色渐晚。   下班之后,林懿行就让司机直接把车开回了林家。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沈云年在打理茶几上的小盆栽。   见他回来,沈云年就放下浇水的小铜壶,起身迎了上来,“大少爷。”   “沈叔,嘉言呢?”   “聂少爷在楼上写作业。”   林懿行“嗯”了一声,顺手将脱下来的西装外套递过去,然后往楼上走了。   书房里,聂嘉言坐在窗边的书桌前,一只手托着脸颊,嘴巴里咬了根棒棒糖,正低着头专心地写著作业。   窗台透进来淡淡的霞光,光影错落,少年乌黑柔软的短发像是染上了一层浅浅的金红色,越发显得眉目精致,肤白如瓷。   林懿行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就走过去托着聂嘉言的后脑勺摸了摸,“想现在吃饭还是待会儿再吃?”   聂嘉言直起身,脖子微微往后仰了仰,习惯地贴着他的掌心蹭了一下,说:“现在吧,我写完这一题就可以了。”   林懿行低头看了一眼他的作业本,视线一偏,就落在了他手边那堆花花绿绿的糖果上。   因为聂嘉言小时候拔蛀牙太疼受不了哭得死去活来,所以家里有条不成文的禁糖令。   林懿行捻起一颗酸奶味的软糖看了看,“自己买的?”   “不是,”聂嘉言摇了摇头,将吃完的棒棒糖棍子丢到垃圾桶里,“冉亦哥女朋友给我的,说是她们班的女孩儿给的。”   林懿行若有所思,见聂嘉言衬衫衣袖上沾了点棕褐色的污渍,就握着他的手腕抬起来闻了一下,发现有股淡淡的碘酒味。   “受伤了?”   “不是我,”聂嘉言用指尖蹭了蹭那块碘酒渍,“受伤的是冉亦哥,今天他迟到了翻墙摔了一跤,我扶他去医务室上药,可能那时候蹭到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洗掉?”   他正嘀咕着,林懿行就抬手捋了捋他的额发,“洗不掉就扔了吧,反正还能买。”   聂嘉言没接话,使劲儿刮了两下含糊道:“回头问问沈叔再说。”   林懿行随他去,见聂嘉言放下手了,就顺便跟他说正事,“对了,周末你陪爷爷去趟医院做一下身体检查,可以吗?”   聂嘉言这两天也有听沈云年提过,说林同尘最近身体小病不断,大概是年纪大免疫力差,有时候普普通通的受凉感冒,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好。   他点点头,“可以啊。”   “那吃饭吧。”   “嗯。”   吃完了饭,聂嘉言就上楼洗澡,然后拿着换下来的校服去找沈云年。   “沈叔,你有没有办法把这个洗干净?”   沈云年正在院子里修剪花草,闻言放下了剪刀接了过来。   低头用手指捻了捻那块污渍,他道:“应该可以,回头我用点酒精试试。”   聂嘉言高兴地笑了笑:“嗯,谢谢沈叔。”   他正要回屋,沈云年就喊住了他,“聂少爷,小屋里的床铺被子我要过两天才能去买,你想要什么颜色的?”   聂嘉言想了想,觉得他跟林懿行睡一张床也不挤,就摆了摆手,“不用了沈叔,我跟哥哥睡就行了,别麻烦了。”   “那好。”   跟沈云年聊了两句之后,聂嘉言就上楼了。   林懿行坐在床上看文件,见他进来了,就问了一句:“去哪儿了?”   “去找沈叔了。”   聂嘉言掀开被子上床,想起刚刚跟沈云年说的事情,就挪过去挨着林懿行,和他说:“哥,以后我跟你睡吧。”   林懿行翻页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扭头去看跟他肩头相抵垂着眸的聂嘉言。   头顶暖黄色的灯光洒下来,显得那张带着几分稚气的精致面容格外白净细腻。   聂嘉言正在低头调闹钟,垂下来的睫毛阴翳浓密,如同柔软的蒲草,一点颤动,就像是小猫的爪子一样,能挠得人心里直发痒。   林懿行脑袋微微后仰,看着映在墙上的影子渐渐叠在一起,如同一对亲密依偎的恋人,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喜欢。”   得到了林懿行的允许之后,聂嘉言扬起头,眼底带上了一点笑意,“你这么久才回话,我还以为你不愿意。”   “没有。”   林懿行将没看完的文件合上放到一边,拉了拉被子示意聂嘉言躺下来,“很晚了,早点睡吧。”   聂嘉言点点头,把闹钟放好之后就顺着他的动作躺下去,顺便关了灯。   满室静谧,黑暗中,聂嘉言隐约感觉耳边落下一道微热的呼吸,就像有人在亲吻他的发梢。   等他侧头去感受的时候,那点儿温度就骤然消失了。   是........错觉吧?   聂嘉言心跳有些乱扑扑,觉得可能是下午写作业太累了,连脑子都不灵光了,他揉了揉耳朵,手搭在被子上躺好了就闭上眼睛。   周末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一大早,聂嘉言就去了主宅。   林同尘在助理的搀扶下慢慢走下楼,行至聂嘉言跟前,就问他:“怎么样?学校待得还习惯吗?跟同学相处得好不好?”   “挺好的,”聂嘉言伸手接过助理递来的病历本和资料,抱着笑眼弯弯地道:“谢谢爷爷关心。”   “冉亦呢?他表现怎么样?如果他做了什么坏事,或者欺负你了,尽管跟爷爷说,爷爷好好教训教训他。”   自从开学的时候翻墙摔了一跤,林冉亦就用腿脚不便的理由,每天都会推着自行车过来让聂嘉言载他上下学。   如今两人上下学的时间一致,在林同尘看来,也算是托聂嘉言的福,林冉亦终于改掉了迟到早退的坏毛病。   “冉亦哥也挺好的,没欺负我。”   因为答应了林冉亦帮他兜着之前迟到翻墙的事情,所以聂嘉言说了没两句就把话题岔开了,“爷爷,我们现在走吗?”   林同尘看出来他不想告状又不想知情不报的心思,没多为难,抬手在他清瘦削直的肩头上拍了拍,应他:“走吧。”   因为提前打过招呼,所以司机将车开进私立医院的停车场没多久,就有负责接待的人上前来引路。   天色明净,聂嘉言扶着林同尘慢慢走上台阶,转弯处,一个穿着白大褂医生打扮的中年人放下手机,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   “林老,您来了。”   看见聂嘉言,那人笑了一下,“聂少爷,还记得我吗?”   聂嘉言觉得有点眼熟,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便迟疑地看着他,“你是?”   那人脸上的笑容又大了一些,半点儿也不恼地提醒他,“那年你被狗咬伤了,我连着俩月去给你换药,那会儿你挺怕生的,我一去你就躲进大少爷怀里,还记得吗?”   说得这么清楚,聂嘉言就算记不清全部,也大概想起来这个人了,“噢,”   他视线微微下移,扫了一眼对方白大褂上挂着的铭牌,就笑着问了声好,“梁医生好。”   梁医生儒雅的面容始终带着笑容,跟聂嘉言点头致意了一下,就转头继续跟林同尘说话:“林老,设备都准备好了,我先带您上去做检查。”   林同尘点点头,拄着拐杖由聂嘉言搀扶着进了电梯。   到了门诊部后,就有专业的护士把林同尘扶进了诊疗室。   聂嘉言正想去走廊上的长椅坐下等着,梁医生就朝他示意了一下,“聂少爷,请跟我来。”   聂嘉言有些奇怪,“去哪儿呀?”   “林老没有跟你说吗?”   聂嘉言茫然地摇了一下头。   梁医生笑了笑,耐心地解释,“是这样的,林老也帮您预约了做身体检查,都是一些很基础的检查,所以你跟我来就行了,不用怕。”   【作者有话说】:   入v啦,喜欢请继续支持呀!!!!! 第十六章 女朋友   怪不得今天早上林懿行没给他准备早餐。   敢情这人是知道的,就是没说,也不知道是忘了告诉他,还是指望他自己能品出来。   聂嘉言只气了三秒,毕竟林懿行每年都会带他去做一到两次的身体检查,算一算,时间也差不多。   见梁医生还等着,他连忙应了一声:“好,麻烦你了。”   一系列检查做下来,一个上午就没了。   最后抽血的时候,聂嘉言唇角紧抿眉头紧皱,一副神经紧绷战战兢兢的样子,看得梁医生都忍不住笑了。   “放松点,就抽一点点血而已,你是晕血还是怎么?”   随着他说话的同时,那根细细尖尖的针头也慢慢推进了聂嘉言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里,没一会儿,就抽上来小半管血。   聂嘉言额头微微渗出了一点细密的冷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晕,就是有点怕疼。”   他这么一说,梁医生倒是想起来了他痛觉神经比一般人灵敏的事情。   于是尽量将动作放轻,止了血,就帮他贴了个医用创可贴,以免他把衣袖放下来的时候刮蹭到。   “怕疼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小心点别碰到就行了。”梁医生安慰了一句。   聂嘉言点点头,坐在椅子上缓了一会儿,就起身出去了。   那头的林同尘正好也做完了检查,医生正在和他分析报告。   “林老,您的身体没有太大的问题,您时常觉得胸闷气短,或者嗜睡,这些都是吃多了西药的正常反应。”   “如果想要改善的话,您可以试试用中药调养,虽然好得慢一些,但是副作用小........”   聂嘉言站在一旁听得认真,甚至还拿出手机写备忘录,把医生嘱咐的那些忌口的不能做的,甚至一些建议都事无巨细地记了下来。   听完了报告,聂嘉言就扶着林同尘下楼去坐车。   日光正盛,细碎的阳光穿过密密麻麻的树叶铺落了一地。   司机将林同尘扶上了车,就绕过来给聂嘉言开门。   聂嘉言没上车,想着反正都出来了,就扶着车门跟林同尘说了一句:“爷爷,我想去找哥哥吃午饭,你先回去吧。”   林同尘将拐杖放在车门边,叮嘱他:“那你注意安全,别玩太晚早点回家。”   “好。”   正值饭点,聂嘉言去到林氏大楼的时候,前台的小姑娘正在一边吃饭一边刷微博。   见他进来,小姑娘连忙放下手机,扬起笑容起身问他:“您好,请问您找谁?”   聂嘉言微笑着应她:“你好,我想找林懿行。”   “小林总啊,他去吃饭了,”小姑娘按着鼠标看了一下电脑,“请问您有预约吗?”   聂嘉言倒是没想还得过预约这件事情,正想说没有,身后就传来了一道热络的声音,哟,这不是嘉言弟弟吗?”   来人一身正经得不得了的衬衫西裤精英打扮,脸上却挂着吊儿郎当的笑意,乍看之下,还很眼熟。   聂嘉言正在脑子里搜刮着记忆,就看见前台小姑娘眼睛亮亮地喊了一句:“孟经理——”   “说了多少次了,喊我博扬哥就行了,喊经理都把我叫老了。”   孟博扬驾轻就熟地跟小姑娘撩骚了两句,转头见聂嘉言扬着黑白分明的眼眸望着他。   一副安安静静不打算搭话的模样,他有些无奈地笑道:“不会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吧?之前在M大,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聂嘉言自然是不会忘的,且不说孟博扬长相出众,更重要的,是对方还是自己第一个见过的林懿行的朋友。   “没有,你是哥哥的朋友,叫孟博扬,我没忘。”   见聂嘉言不仅记得自己,还能准确无误地喊出名字,孟博扬顿时乐了,“没忘就行,你今天是特意来找你哥的?”   聂嘉言:“嗯。”   “那不凑巧啊,”孟博扬说着就上手去搭他的肩膀,“你哥跟大美女吃饭去了,忙着谈恋爱呢,没告诉你啊?”   聂嘉言条件反射地想侧身躲开,但是听了他的话后反应一滞,就被搂了个正着。   “谈恋爱?”聂嘉言一脸疑惑。   “昂,”孟博扬说着就转头去跟前台小姑娘打招呼,“这是小林总弟弟,我直接带他上去就行了。”   小姑娘连连点头,坐回去的时候很是好奇地打量了聂嘉言好几眼,然后拿起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   聂嘉言被孟博扬带着往电梯走,忍不住跟他打听,“孟哥,哥哥跟谁谈恋爱了?”   孟博扬按了一下电梯,转头瞅见他水嫩又稚气的面容,没忍住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小孩子这么八卦干什么?是不是没吃饭?孟哥请你吃饭,想吃什么?肯德基行吗?”   聂嘉言想说我不吃肯德基,但是孟博扬问完了就直接拿出手机上外卖软件点餐,自顾自地选餐完全不需要他互动。   他只好默默地闭上嘴巴,等对方下好了单才开口,“孟哥,哥哥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你这是cos提问小百科了是不是?”   要是换成别人这样一遍遍地缠着问,孟博扬早就不耐烦了。   但是对着聂嘉言,他格外有耐心,这小孩高鼻子小嘴巴大眼睛的长得多漂亮,难怪林懿行把他藏得这么严实。   他爸外边生的小野种要是也有这么可爱讨人喜欢,那他肯定愿意分出去一半儿财产。   见孟博扬好像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聂嘉言只好抿了抿嘴巴,出了电梯之后就安静地被他勾着往办公室走。   一路上,不少人向孟博扬施以注目礼。   “孟经理,你吃完饭了?”   “哟,这带着的是谁呀?新同事吗?”   “孟少,你这是拐带未成年了啊?”   “我天,你去哪儿骗到个这么好看的男孩纸?”   诸如此类调戏打趣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孟博扬接住之后,就甩了一句话回去:“别骚,这是你们小林总的弟弟,不想要工资想炒鱿鱼的就放飞自我继续说。”   话一出,插科打诨的众人立刻就化作鸟兽散了。   聂嘉言被带到了一间宽敞整齐的办公室,里头不管是桌子上的文件还是沙发上的抱枕,甚至是窗户上的小盆栽,统统整整齐齐摆放得跟那尺子量过似的,满满的林懿行风。   孟博扬关上门,指了指透明玻璃映出外边每个员工都回到自己位置上坐得规规矩矩的样子,告诉他:“瞧见没,你哥就是公司里的镇司阎王,一提这群小崽子老油条都怂了。”   聂嘉言顺着他的话看向了窗外,偶尔跟几个偷瞄他的员工对上了眼,对方立刻就吓得转身或者低头,好像还挺怕被他看见什么的。   那模样,倒还真的挺像林冉亦看见林懿行的样子,畏惧和忌惮的情绪完全通过肢体语言表露无疑。   聂嘉言有时候也挺无语的=_=,因为他没觉得林懿行有那么凶啊,顶多,就是气势强了一点。   一点点而已。   过了一会儿,孟博扬喊的外卖就到了。   聂嘉言看着摆了一小茶几的汉堡薯条全家桶可乐圣代,嗯,确实有点心动。   孟博扬拿了根薯条叼在嘴里,抬头见聂嘉言双手搭在膝盖上一副乖得不行的坐姿,觉得有些好笑,“你倒是吃啊?光看能饱吗?”   “哦。”   聂嘉言拿了个离自己最近的汉堡,剥了外边的纸,咬了一口,微酸香辣的口感,好吃得让他忍不住弯了一下眼眸,像只头一回尝到了肉香味的小狗。   孟博扬动作一顿,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脸惊恐,“先等会儿,你哥没给你吃过这些吗?”   聂嘉言摇了摇头,又吃了一口,“没有,哥哥不让我吃这些。”   虽然他小时候也馋过,但是林懿行说了,这种没有营养吃了会发胖的快餐有危害健康的风险,而且最重要的,是吃胖了会丑,丑了会没朋友,没朋友会抑郁,最后会短命。   所以在别的小孩都吵着要吃零食不肯吃饭的年纪,聂嘉言就已经做到了对零食心如止水清心寡欲。   而且林懿行不会像别的家长一样,见孩子哭闹两句就心软,觉得偶尔放纵一次半次也没什么,在喂养聂嘉言这方面,他精细得能吹毛求疵。   眼看着聂嘉言都快把一个汉堡吃完了,反应过来的孟博扬立刻劈手夺过,“别吃了别吃了,要不你哥回来得neng死我。”   一想起林懿行连个外卖软件都没有,困了不喝咖啡喝浓茶的养生老爷子做派,孟博扬就觉得自己要完。   聂嘉言刚吃出了一点兴致,就看见孟博扬手忙脚乱地收拾,把开封了没开封的食物一股脑全塞进袋子里。   “孟哥,你怎么了?”   他边说边趁孟博扬不注意,偷偷救下了一杯可乐和一根鸡肉卷放到沙发上用抱枕挡着。   “我怎么了?我毁尸灭迹啊还能怎么了?”   孟博扬刚塞了一半,余光就瞥见玻璃窗外林懿行进门的身影,顿时两眼一抹黑地加快了速度。   聂嘉言也注意到了,抬眸望去,目光先是在林懿行颀长的身影上停了一下,然后落到了他身侧面容姣好,一脸笑盈盈跟他聊天的女孩身上。   【作者有话说】:   孟博扬(坏笑.jpg):今天也是很想带坏小嘉言的一天哈哈哈哈哈哈懿行:炒鱿鱼警告.jpg 第十七章 吃醋   “刚刚那个餐厅你觉得怎么样?我觉得那个蟹粉山药羹挺清淡的,应该很合你的口味。”   “还行。”   “那待会儿我们再谈谈那幅画?我爸爸说你懂得很多,如果有你教我,他肯定很放心把拍卖会交给我负责。”   “嗯。”   舒黎一连起了几个话头,林懿行都是情绪淡淡,疏离而客气,维持着一种让人挑不出毛病的绅士风度。   让她痴迷,又真心觉得苦恼,总感觉在这个男人看似温谦有礼,实则拒人于千里。   大概条件优秀的人心气都比较傲吧,舒黎想。   她暗自为自己打气,刚鼓起勇气准备另起话题的时候,就看见林懿行脚步一顿,目光径直望向了前方。   那双水色漂亮的凤眸里,是她从未见过的专注和温和。   舒黎下意识地顺着林懿行的视线扭头,就看见一个穿着姜黄色卫衣,面容白皙的少年隔着一扇玻璃窗在朝她这个方向扬手。   “哥——”   聂嘉言一边帮身后丧心病狂地想把一袋肯德基塞进沙发底下的孟博扬打掩护,一边拉开门走到了林懿行跟前。   刚喊了声哥,林懿行身侧的女孩就巧笑嫣然地跟他打招呼,“嗨,你是懿行哥的弟弟吗?”   懿行哥?叫得好亲热……   难不成真的跟孟哥说的那样,这是哥哥的女朋友?   聂嘉言乌黑的眼珠微微转了转,斟酌着言辞抿唇应了一声:“您好,我叫聂嘉言。”   他的声音有点软软糯糯,加上抿唇时脸颊两侧若隐若现的酒窝印子,瞬间就俘获了舒黎的心。   “我天,懿行哥,为什么你会有这么可爱的弟弟?”   舒黎说着就想上手去捏聂嘉言的脸,还没伸出去,那张细嫩雪白的小脸就被一只节骨分明的大手盖住了。   视线被挡去了大半,聂嘉言只能从林懿行的指缝里看见舒黎有些怔愣的表情。   “懿行哥........”   “他怕生,”林懿行一只手包着聂嘉言瘦削的肩头,将人半搂进怀里,“你会吓到他。”   舒黎:“..........”   默默被塞了怕生剧本的聂嘉言顿了两秒,就配合地往林懿行的方向侧了侧脸,长睫小幅度地颤了一下,完美而矜持地演绎了什么叫怕生。   舒黎讪讪地放下手,表情看上去有点尴尬。   林懿行顺势轻轻拍了一下聂嘉言的脑袋,问他:“怎么来了?”   聂嘉言连忙回答:“我陪爷爷做完了检查没事,就想过来找你吃饭,不过前台小姐姐说你出去了,”   他下巴微扬,示意了一下里头正走出来的孟博扬,“然后我在楼下碰到孟哥,他说请我吃饭,我就上来了。”   林懿行淡淡地扫了一眼走到门边,一只手撑在门上看着他们的孟博扬。   后者被他看得头皮一紧,连忙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吃了什么?”林懿行继续问。   聂嘉言瞄了一眼疯狂跟他打眼色的孟博扬,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地回答:“我想吃肯德基,所以我让孟哥给我买了。”   林懿行没说话,低垂着视线静静地看着他。   光线将那双眸色微深的眼眸打磨出了一层浅浅的剔透感,里头流动的情绪很淡,让人难辨喜怒。   聂嘉言的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怕林懿行识破他说谎,又怕他因此而生气。   一双玻璃珠子般清透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扬着,生怕错过了林懿行脸上一丝一毫微妙的情绪变化。   后边的孟博扬比他更紧张,整个人都站直了,一滴汗凝在额角上要落不落。   几秒之后,林懿行总算说话了,“吃饱了吗?”   语气平静,听上去不像生气。   孟博扬第一个松了一口气,伸手抹了一把汗,聂嘉言正想紧随其后,就看见跟前的舒黎用手拍了拍胸口,偷偷地舒了一口气。   “?????”   看来镇司阎王是洗不白了。   聂嘉言正胡思乱想着,林懿行就抬手托着他的后脑勺揉了一下,“偶尔吃一次没事,没吃饱就继续吃吧。”   “哦,好。”   聂嘉言扭头看了一眼孟博扬后面的房间,浅笑着问:“那我能在你的办公室里吃吗?”   林懿行很快答了:“可以。”   一旁的孟博扬见状,摸着下巴望着聂嘉言的背影若有所思。   舒黎站在一侧被晾了很久,有些不甘心地见缝插话,“懿行哥,你快点教我看画吧,我待会儿还要回公司跟爸爸汇报进度。”   林懿行淡淡地“嗯”了一声,拍了一下聂嘉言的肩膀,“我先去工作,你继续吃吧。”   “好。”   片刻之后,舒黎拿着画轴展开在办公桌上。   林懿行站在一侧,从右往左开始给她讲那幅画的画技和内容。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窗缝漏进来,将他笔挺颀长的身形雕琢得温润如玉。   聂嘉言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边看边从抱枕后面拿出刚刚藏起来的可乐和鸡肉卷。   鸡肉卷有点凉了,吃上去味道一般。   可乐也有些淡了,冷气凝结的水珠附在硬质纸杯的外侧,摸上去有点潮。   他咬着吸管刚喝了一口,孟博扬就一屁股坐在他旁边。   “行啊你,小小年纪就有偷鸡摸狗的天赋。”   聂嘉言感觉脸又被掐了一下,孟博扬问他:“你什么时候藏的?”   “刚刚你收拾的时候。”   聂嘉言咬着吸管慢慢喝了一大口可乐,就看见孟博扬忽然看着他笑了,还是那种很有内容充满了不可言说意思的笑。   不等他表示疑问,孟博扬就主动压低了声音问他:“诶,你哥有没有跟你说过男人不能喝可乐?”   聂嘉言摇了摇头。   孟博扬用手掩住半边嘴巴,声音压得更低了,“你哥说,可乐杀鲸。”   聂嘉言眉头微微挑了一下,并没有出现他预料之中臊红了脸或者是慌慌张张不知所措的小模样。   孟博扬十分失望,“你不怕啊?”   聂嘉言将嘴巴里的可乐咽下去,嘴角轻扬,学着他的调子反问了一句:“你真信啊?”   孟博扬顿时一滞。   “孟哥,这种谣言高中生都不信了,you are such a baby,”   “别以讹传讹了。”   孟博扬石化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操,你哥骗我!”   他这一声喊得有点大,聂嘉言怕他打扰林懿行工作,连忙上手捂着了他的嘴巴。   “晏河清的这副《萧山夜宴图》全图分为五个情景,依次为听乐、观舞、歇息、清吹和送客........”   林懿行听见动静抬起头,就看见孟博扬抓着聂嘉言的手腕,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聂嘉言脑袋靠在沙发上,眼眸弯弯,脸颊的酒窝都露出来了。   看上去,似乎聊得挺开心。   舒黎听得入神,就发现林懿行突然没了声儿。   她正觉得奇怪,一抬头,就看见对方眉头微蹙,敛着眸说了一句:“舒小姐,整幅画的具体赏析回头我发一份到你的邮箱,今天就到此为止。”   舒黎还没来得及提出异议,林懿行就把画轴一卷,交到了她手上。   “慢走不送。”   “……”   聂嘉言刚笑完孟博扬说他信可乐杀鲸信了七年的事情,转头就看见舒黎抱着画轴,一步三回头,一脸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办公室。   嗯?这么快就谈好了?   等舒黎进了电梯,聂嘉言才拿着可乐杯起身走到了林懿行跟前。   眼底那点儿笑意还没消融,他浅笑着问:“哥,你这么快就谈完了?”   林懿行“嗯”了一声,抬手贴着他的后颈摸了一下,问:“刚刚在说什么?聊得这么开心。”   提起这个,聂嘉言眼里好不容易浅了一点的笑意顿时又深了,他晃了一下手里的可乐杯,“哥,你喝可乐吗?”   林懿行点了下头,薄唇微分,就着他的手低头含住了那根他咬过的吸管,喝了一口,然后直起身。   这个动作刚刚结束,后边的孟博扬立刻就弹跳起来,“姓林的,你还真把我当猴儿耍了,什么可乐杀鲸,全他妈是你瞎编的!”   林懿行很快就从这短短几句话里猜到了刚才聂嘉言为什么笑得这么欢了。   蹙起的眉头微微舒展,他一脸坦荡地迎上了孟博扬激愤不已的目光。   “我当时不是说了吗?信不信由你,你有50%的机会可以选择不信,是你不要。”   “靠,你还强词夺理?”   “提醒一下,午休时间已经过了三分钟了,公司规定,经理职位擅离职守一分钟扣两百。”   “你……不是人!”   孟博扬抄起一只抱枕狠狠朝林懿行砸去,然后一溜烟儿地跑了。   聂嘉言离得近,险些被砸到。   林懿行抬手截下之后,顺便将百叶窗放了下来,阻隔了外头各种探究好奇的目光。   “今天去体检怎么样?”林懿行将抱枕放回原位,“医生有没有说爷爷身体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就是要调养调养。”   聂嘉言说着就把可乐杯放下,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找到了那条写了几千字的备忘录递过去。   “医生的建议和原话我都记下来了,应该没有漏的。”   林懿行扫了一眼满屏密密麻麻的文字,唇角轻轻勾了一下,“这种不用记,梁医生那边会自己备份,他现在是爷爷的私人医生,这些问题交给他就行了。”   “○| ̄|_”   聂嘉言也后知后觉好像自己这么做有点多余,睫毛软软地搭落下来,一脸失落,“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emmmm小林总就是那种看上去很温润如玉不疾不徐,实际上特别爱吃醋占有欲强又有耐心的猎人。   感情很快就有突破的啦 第十八章 诱饵   小孩儿脸上藏不住情绪,高兴和不高兴全都在表现在那双点漆般乌黑温亮的眼眸里。   林懿行垂眸看了片刻,就用手背轻轻挨了一下聂嘉言的脸颊,“你这么懂事,爷爷肯定很高兴,你来找我,他有没有说什么?”   “有啊。”   聂嘉言拿回手机,脸不红心不跳地板着脸撒谎:“爷爷叫我督促你工作,说要是看见你上班偷懒,就打电话告诉他。”   “原来还是个身负重任的小监工。”   林懿行说着伸手拉了把椅子,扶着聂嘉言的肩膀将他安置在老板椅的隔壁,“那你坐我边上看,方便你完成任务。”   聂嘉言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见他那么认真,立刻就笑了,“我逗你玩的,爷爷没叫我监工,他就让我注意安全,别玩太晚。”   林懿行没接话,坐下之后就打开了摆在面前的文件,边看边抬手从笔筒里抽了支笔,真的开始工作起来了。   聂嘉言一只手托着脸颊,侧着脑袋看了几分钟,就忍不住开口喊他:“哥,要不我还是不打扰你了,我.........”   他话还没说完,林懿行就盖上了签好名字的文件,然后放到一侧,“不算打扰,正好我也想教你一点事情。”   “知道我们家是做什么生意的吗?”   聂嘉言像个有问必答的乖宝宝,“知道,古董生意,以前是做古玩行业起家,近十年主要集中在做古董古玩的拍卖交易。”   “功课做得不错,靠过来点,给你看看这个。”   聂嘉言听话地用左脚踩着地板把转椅转了半圈,凑近了一些。   “古玩行业涉及的专业知识很多,今天先跟你说说基本的古玩种类和一些鉴定入门。”   林懿行从边上抽了本厚厚的图册,摊开放在两人中间,“常见的古玩类型有书画、瓷器、古钱、香炉、铜器、古铜镜........”   “........玉器、砚、古墨、古书、碑帖、各代名纸、古代砖瓦、徽章、印章、丝绣、景泰蓝、漆器,”   “........宜兴壶、珐琅、料器、牙器、彩墨、笔格、竹刻、扇木器、名石,钱币,明代家具等数十类……”   林懿行的声音不疾不徐,音质温润低沉,一些沉闷的字眼被他念出来,都变得格外有意思。   聂嘉言认真地听着,目光微微落在了他按着画册的手指上。   林懿行的手指白皙且节骨分明,看上去修长有力。   手掌内侧带着一层薄茧,五指并拢屈起的时候,骨头的线条显得格外干净利落,微微透着一种凌厉的美感。   林懿行在说完一个基础的瓷器鉴定要点,就看见聂嘉言长睫低垂地盯着他的手发愣。   眼神直白而不自知。   林懿行故意动了一下指头,如愿看到聂嘉言蒲草般柔软的长睫随之扬了一下。   像只专注看着诱饵的小动物,可爱得犯规。   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的时候,聂嘉言顿时思绪回笼。   对上林懿行含笑的双眸,他有些不自然地捏了捏耳垂,欲盖弥彰地道:“对不起哥哥,我有点困,走神了。”   其实聂嘉言刚刚也没想什么,就是单纯地觉得林懿行的手很好看。   然后想到了这只手曾经牵着他走过了那么多年的时光,小时候给他换衣服洗澡,长大了为他遮风挡雨。   如果将来要牵着另一个女人的话……   他还没想下去,就感觉脑袋被揉了一下。   林懿行长指搭在聂嘉言的耳侧,看着那双亮汪汪的眼眸映出自己的轮廓,克制了又克制,才低声说了一句:“里面有个小休息室,困了就进去睡一会儿,下班了我喊你。”   聂嘉言原本是不困的,但是又怕突然反口被林懿行看出点什么,只好假装打了个哈欠,起身跟着他走。   小休息室只是办公室隔出来的一个小屋,里头有张将近一米九的单人床,床边一侧的矮柜上放了一盏流苏台灯,边上还有一张小椅子。   空间虽然小的一目了然,但是胜在光线昏暗又静谧,墙上还有一扇通风的小气窗,综合来看,确实是个午休小睡的好地方。   聂嘉言脱了外套躺在床上,林懿行则立在一侧,将床头的台灯光线调到最暗的暖光后,就拉过被子给他盖好。   “睡吧。”   林懿行说着,将修长宽阔的手掌搭在被子,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胸口。   聂嘉言长睫垂落,神经舒展,随着那两下轻拍慢慢阖上了眼皮。   视野里一片漆黑,他在黑暗里听见林懿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尔后是门被缓缓合上的声音。   没一会儿,人就睡沉了。   日头偏西。   聂嘉言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等他爬起来穿好鞋子外套出去的时候,林懿行正在办公室里和人谈事情。   对方穿着休闲款的薄羊毛衫和灰色长裤,面容斯文儒雅,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色眼镜,五官看上去有点眼熟。   聂嘉言正想着到底是在哪里见过,那人也发现了他,先是皱了下眉,然后扬起了笑容,转头向一侧的林懿行询问:“这是养在你屋里的那个孩子吗?”   林懿行也看见了从小休息室里走出来的聂嘉言,中止了谈着的事情起身去牵他。   聂嘉言这一觉睡得很熟,白皙的面容微微闷出了一点薄红,额头的发根被汗水打得有点潮湿,像只刚刚睡醒的小狗,连乌黑的眼眸都透出了湿漉漉的软光。   林懿行伸手捋了一把他柔软的头发,把人拉到沙发上坐下之后,就朝那人道:“嗯,他叫聂嘉言。”   “嘉言,真是个好名字。”   那人笑着把目光转向了聂嘉言,和他说:“嘉言,还记得我吗?我是林慎谨,懿行的三叔。”   闻言,聂嘉言总算知道方身上那点儿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他抿了抿唇,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三叔好。”   林慎谨笑了笑,一只手搭在沙发上,见林懿行好像不打算让聂嘉言回避,就继续说:“懿行,其实这次跟舒家合作的拍卖会你一个人就可以了。”   “林家终归是要交给你的,你早点独当一面,我就能早点退下来,去做我的事情,省得老爷子总说我不务正业。”   “我还年轻,需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林懿行用指腹轻轻蹭去了聂嘉言额角上的细汗,边将倒好的温水递给他,边和林慎谨说:“三叔,这次你还是来帮我吧,我跟舒家的人接触得不多,很多事情还是你出面沟通比较好。”   舒黎的父亲在收藏界是号响当当的人物,出了名的恃才傲物,眼高于顶,不论脾性还是行事风格,都是林懿行很不擅长接洽的那一类。   因为是同辈且当过几年同学的关系,林慎谨跟他有些交情,说起话来也算方便。   见林懿行执意,林慎谨只好道:“那行吧,我先帮着你把这次的拍卖会办好,等有机会我攒个局,让你多跟舒镇邢接触接触。”   舒镇邢就是舒黎的父亲。   林懿行淡淡地“嗯”了一声,余光瞥见聂嘉言喝完水了,就从他手里接过杯子放到茶几上。   林慎谨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忽地笑道:“对了,你跟舒家那小丫头处得怎么样?我听舒夫人说,舒黎对你评价挺高的,今天还特意拿着那幅夜宴图来找你学看画。”   聂嘉言默默地听着,在心里暗暗将名字和人对上号,然后悄悄地支起耳朵光明正大地听八卦。   “我暂时还不想考虑这件事情。”   林懿行随意抬起一只手搭着聂嘉言的肩头,姿态放松地靠在沙发上跟林慎谨对视,“林家的生意,爷爷的身体,包括嘉言的学业,这些都够我忙活的了。”   这话说得不算漂亮,让人一下子就听出里头敷衍的意思。   林慎谨又笑了,倒是没有再说什么撮合的话,“不考虑的话也可以交个朋友,我们和舒家也算是世交,你又比舒黎大三岁,能照顾就照顾吧。”   林懿行没说话,指尖轻轻捻起聂嘉言薄薄软软的耳朵摩挲着,凤眸情绪幽深,让人琢磨不透。   林慎谨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又说了两句和拍卖会有关的事情,差不多六点了才离开。   人一走,聂嘉言立刻打了个哈欠,嘴巴还没收拢,林懿行就使坏似的上手掐住了他的两边脸颊往中间挤。   “你干什么呀?”   聂嘉言被迫噘着嘴巴,脸上带了点儿茫然,很是不高兴地问。   林懿行面容平静地看着他,目光微微在那两片说话时一张一合的嘴巴上停了几秒,才松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低声道:“以后别来公司找我。”   聂嘉言两只手捧着脸托了一下被掐得酸软的皮肤,目光传达出疑惑的情绪,“为什么?”   “太影响我工作了。”   林懿行说着伸手替他拨了拨睡得有些乱翘的头发,语气似抱怨非抱怨,“倒水哄睡觉的,光伺候你去了,哪里还有时间工作。”   聂嘉言不知道的是,刚刚他在里头睡觉,林懿行怕他做噩梦,每隔二十分钟就会进去看一次,就算和林慎谨谈着事情,心思也总惦记着他什么时候醒。   聂嘉言睡着了不黏人他都这样心甘情愿上赶子去哄去宠,更别提人醒了他只想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林懿行不想过分外露自己的情绪,让无关紧要的人先察觉到自己对聂嘉言的心思乱说话,他想让聂嘉言第一个知道。   再者,他也需要一点时间来分辨自己的感情,究竟是出于内疚所以衍生出了喜欢,还是原本就喜欢着的。   聂嘉言不知道林懿行心里弯弯绕绕的想法,看着对方情绪淡淡的面容,在心里忍了又忍,才把那句到底是影响你工作还是影响你谈恋爱压回去。   乖乖地“哦”了一声,聂嘉言道:“知道了,那下次我不来了。”   【作者有话说】:   林懿行在线求教:如何才能演好一个宠媳妇儿的老攻?   林慎谨:你收敛点儿就是了 第十九章 靠近   自从那次去林懿行的公司感觉好像耽误了他工作后,聂嘉言就没再去了。   六月初的时候,经梁医生介绍,林同尘聘用了一个中医师调养身体,并且半退下来在家静养,将公司交给了林懿行打理。   这件事情不多不少引起了林慎谦夫妇的不满。   尤其是林慎谦,他觉得林懿行资历尚浅,根本不能担此重任,但是老爷子一意孤行,不容旁人置喙。   林慎谦多次劝说无果之后,索性阳奉阴违,弄得双方关系越来越僵。   连着几次一起聚在主宅吃饭都闹得不欢而散后,林懿行就没再带着聂嘉言到主宅吃饭了。   升上高三之后,聂嘉言越来越忙,虽然林慎谦夫妇跟林懿行的关系有些紧张,但是林冉亦还是每天来找他上学。   “其实我有时候也不知道我爸妈到底要跟堂哥争什么。”   林冉亦拿了数学书坐在聂嘉言边上,边翻边吐苦水,“他们现在每天都在我耳边念念念,叫我要好好读书,将来要比堂哥厉害,说这样爷爷才会把公司交给我。”   “其实我觉得让堂哥管公司也挺好的,我们都不愁吃穿,要是让我爸管,肯定喝西北风了。”   .........   林冉亦碎碎念了一大通也没听见聂嘉言搭话,忍不住扭头去看他,“言言,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聂嘉言刚刚写完一道物理题,闻言分心地应了一声,“听见了。”   他的脊背笔挺,侧脸被窗外照进来的阳光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整个人看上去就跟会发光似的。   阳光,漂亮,脾气又好,要是聂嘉言是个女孩子就好了。   林冉亦被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扭着脖子怔了几秒,他才甩掉这个奇怪的念头。   见聂嘉言还在认真写题,林冉亦忍不住抬起凳子凑过去,“言言,下周四篮球赛我们队缺个人,你帮忙打一场呗。”   聂嘉言有点犹豫,因为下周四他约了林懿行庆祝生日。   见他不说话,林冉亦又凑近了一点,用脑袋撞了撞他的后背,“帮个忙吧,反正你打球那么厉害,就一次一次。”   “言言.........”   聂嘉言受不了他这股子黏黏糊糊的劲儿,连忙往边上挪了一点,“好吧,就一次。”   “下不为例。”   “明白明白,”林冉亦连连点头,“回头我去帮你拿套新的篮球服,你可别放我鸽子。”   “知道了。”   放学之后,聂嘉言跟着林冉亦去打了会儿球,收到消息的赵栩柔立刻带了一群小姐妹来围观。   每次运球灌篮,球场边都会响起一阵欢呼喝彩的声音。   聂嘉言不习惯被一群女孩子围着,所以打了半小时都没歇,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跟林冉亦说了一声要先走。   林冉亦也想跟着他一起走,刚把球抱在手里,赵栩柔就在后边喊他:“林冉亦,待会儿我们要去哪里吃饭?小洞天还是君雅?”   “我不.......”   林冉亦还没说完,聂嘉言就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冉亦哥,你去谈恋爱吧,我先走了。”   说罢,也不管林冉亦想说什么,聂嘉言就拿起书包走了。   因为打球出了点汗,所以一回到家,聂嘉言就先上楼洗澡。   夏天太阳下山慢,而湛城又是个一年四季阳光格外充足的城市,所以哪怕是临近初秋,入夜了还是让人感觉十分闷热。   洗完了澡,聂嘉言就顶着一头半干的短发从浴室出来。   身上刚换的干净T恤被浴室里的水汽氤氲得有点潮,加上沾了脖子和锁骨上的水珠,领口黏在皮肤上,让他感觉有些不舒服。   林懿行推开卧室门的时候,就看见聂嘉言盘腿坐在沙发上吹头发,宽松的T恤领口斜向左肩,露出了大片白皙细腻的肩颈。   余光瞥见房门像是开了,聂嘉言扭头,见林懿行走进来,就关了吹风机喊朝他扬了一下:“哥,你过来帮我吹吹后面的衣服,我够不着。”   林懿行“嗯”了一声,解开一只手的袖口,将衣袖折到手肘上,露出一截线条修长结实的小臂。   拿过聂嘉言手里的吹风机后,他就在边上坐了下来。   聂嘉言双手搭在膝盖上,脊背挺直后颈微弯,任由林懿行勾着他的T恤后领用暖风吹干。   对方开的风速应该是最小的,细细的暖风烘着微湿的布料,连带后颈发梢上的水珠也被照顾到了。   聂嘉言安安静静地坐了两分钟,就侧过脑袋去跟林懿行说话:“哥,下周四我们晚点吃饭吧。”   “我答应了冉亦哥参加学校的篮球赛,大概六点结束,洗了澡走出来,大概六点二十分就可以了。”   呼呼的风声微微盖过了一点说话的声音,林懿行没听太清楚,身体略微前倾将耳朵凑过去,“什么?”   距离突然拉近,一股木调的清冷香气蓦地拂过了鼻尖。   聂嘉言望着林懿行突然凑近的面容,目光从那双眼尾微翘的凤眸落到了他削薄漂亮的嘴巴上,心跳突然就有点乱了。   “哥……你离我太近了。”   聂嘉言脑袋微微往一侧挪了一下,一只手撑着沙发想坐过去一点,还没来得及动作,林懿行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带着薄茧的手掌往下滑,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你躲什么?”林懿行问。   吹风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屋子里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变得格外清晰,除此之外,还夹杂着自己异常狂乱急促的心跳声。   一切,都让聂嘉言觉得陌生又茫然。   对上林懿行那双水色漂亮的凤眸,他突然就觉得嗓子有些发紧,手指微微屈起想挪走,却被对方按得死死的。   在这样想拉开距离又无法动弹的情况下,聂嘉言额头微微急出了一点薄薄的细汗,有些不知所措地喊了一声:“哥……”   眼看着孩子都要急委屈了,林懿行顿时有些心软,抬起按着聂嘉言手背的那只手去勾他的后颈,无奈地把人半抱在怀里轻轻拍了一下,“太近了又怎么样?”   “我们本来离得就不远。”   “小时候你又哭又闹黏着我我都没推开你,现在长大了就不许我靠近了。”   “聂嘉言,你还有没有良心?”   三言两语,顿时就把聂嘉言心里复杂又混乱的情绪说开了。   仔细想想,自己刚刚的反应确实太奇怪了,就挨近一下而已,小时候他还直接睡在林懿行身上呢。   兄弟之间贴近一点也没什么。   嗯,没什么的。   聂嘉言低头在林懿行身上蹭了蹭,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低声说:“没有,就算长大了我也喜欢黏着你。”   虽然知道聂嘉言此时的喜欢跟自己期望里的喜欢还不是同一个意思,但是林懿行还是很高兴。   手掌托着他的后颈摸了两下,林懿行问:“刚刚和我说了什么?”   聂嘉言乖乖坐好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林懿行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也只是晚了一点,饭还是能吃的。   “那到时候我在校门口等你。”他说。   “好。”   聂嘉言点点头,把头发吹干之后就起身去写作业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不是没良心,聂嘉言特意往林懿行的位置上挪近了一些,将原来能躺得下两个人的空隙缩短成只躺半个人。   林懿行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的小动作,唇角抿着勾了一下,在心里想了一下要多久才能把这半个人距离都抹掉后,就关灯睡觉了。   篮球比赛在高中学生眼里算是一大盛事,周四那天   第二节课刚刚下课,能观赛的学生早早就去观众席了占位置。   那些要上正课不能到篮球场的,一下课就脑袋挤脑袋地趴在教学楼的护栏上伸长了脖子去看。   聂嘉言换好球服跟着林冉亦出去,一走到篮球场边,就看见坐在观众席上的赵栩柔和她的小姐妹拉了一条颜色鲜艳的红幅给他们加油助威。   “冉亦冉亦,所向披靡!”   “嘉言嘉言,全场最帅!!!”   “帅——好帅!!!”   聂嘉言被她们夸张的口号和喊声逗笑了,嘴角微弯,两颊深深的酒窝像是点了蜜糖,顿时就把那群应援的女孩子甜得晕头转向,一个两个疯了似的又喊又跳。   林冉亦看着里头蹦跶得最厉害被老师拉住的赵栩柔,觉得有些丢人地捂了捂眼睛,“唉,真的好想过去一拳打晕她。”   “别这样,”聂嘉言原本笑得差不多了,听他这样说,唇角忍不住抿着又笑了一下,“赵栩柔挺可爱的。”   这样爽朗又逗趣的女朋友还要嫌弃,冉亦哥真是不识好歹。   林冉亦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看了一眼满眼笑意的聂嘉言,小声嘀咕了一句:“行吧,能逗你笑就好。”   他这句话刚好被裁判上场的哨声盖了过去,聂嘉言扭头看了一眼其他已经就位的队友,就跟林冉亦示意了一下,“要比赛了,就位吧。”   “好!”   林冉亦跑到小前锋的位置站定,抬手给聂嘉言比了个加油,同时喊话:“言言,你也给我比个加油——”   在林冉亦期待满满的目光下,聂嘉言只好扬手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加油,小前锋。”   【作者有话说】:   林懿行(冷漠。jpg):你再试试勾搭你堂嫂,你就连西北风都没得喝了。   林冉亦(绝不屈服。jpg):喝西北风能把言言抱回家,值!!!! 第二十章 心动   林氏大楼,   助理刚刚汇报完今天的工作总结,就看见林懿行低头看了一下腕表。   对于这个工作上一丝不苟,生活上却是个宠弟狂魔的年轻总裁,助理其实是有那么点儿好感加好奇的。   抱着文件夹站了一会儿,她忍不住问:“小林总,您是有事情要去忙吗?”   林懿行点了下头,顺便吩咐她:“待会儿把文件送过去策划部就可以下班了,今天不用开会。”   现在才五点四十,也就是说她能提前下班啦?   助理暗自高兴了一下,大着胆子又问了一句:“是要回去陪聂少爷吗?”   自从上次聂嘉言来过一次公司,前台的小姑娘就去跟孟博扬打听清楚了他的身份背景,还分享到了小群里。   孟博扬甚至还添油加醋地将林懿行这个吹毛求疵的洁癖狂如何秒抛原则,让聂嘉言在他的办公室里吃垃圾食品的事情大肆宣扬了一番。   现在不少员工都因为林懿行阎王外表下藏了颗火热的宠弟狂魔心而觉得他亲民了不少,平时闲了还敢在群里小小地舔一下他的颜。   助理就是其中舔得最凶的主力军之一,毕竟自家总裁撇去谨慎得六亲不认的工作态度不说,那张脸是真的能让人为他抛夫弃子不认六亲。   “嗯。”   林懿行今天大概是真的心情很好,不仅应了还主动搭话,“今天他学校有球赛。”   助理了然地“噢”了一声,“怪不得您要取消会议呢。”   林懿行又说:“他打得分后卫。”   助理被他矜持又低调的炫耀语气秀得心脏猛跳,一把抱紧了文件按捺住心里疯狂的呐喊点点头,“你弟弟好厉害!”   “谢谢,”林懿行承下了她这句夸奖,起身时说了一句:“回头我给财务部打个电话,这个月工资给你发双倍。”   “!!!!”   等林懿行离开了,助理立刻掏出手机上小群聊天。   【天哪!小林总简直就是大写行走的宠弟狂魔啊啊啊啊——】   【我刚刚只是夸了一句他弟弟好厉害,他就给我这个月发两倍的工资!!!!!】   【我去!小林总现在在哪儿?我也要去夸(?﹏?)】   【加我一个,我能夸到他倾家荡产!】   【两倍!我的娘诶,小林总能不能不要这么迷弟,搞得人家好心动~~】   【今天又是被小林总的反差萌得血槽空空的一天(╥_╥)】   ……   林懿行浑然不知自己身上已经被贴了个“宠弟狂魔”的标签,更不知道他下楼的这会儿功夫,手底下的员工已经在群里就“如何才能清纯又不做作地在总裁面前夸他弟弟”这一话题聊嗨了。   在众人如狼似虎的热切注视下,林懿行迈步走出了公司大门,坐上车后,就吩咐司机抄近道开去九中。   正值下班高峰期,马路上车流如织,平时只需要五分钟车程的一段路,司机硬是开了将近十分钟才到。   林懿行沿着校道走到篮球场的时间,球赛只剩下三分钟。   球场里圈外圈全挤满了人,人头攒动密不透风,欢呼声呐喊声夹杂在一起,看球的看上去比打球的还激动。   林懿行没有走下去,只是站在靠近篮框边上的校道从上往下看。   球场上穿着篮球服的少年们乐此不疲地围着一个球抢夺扣篮,虽然落在睫毛上的夕阳有些刺眼,但这并不妨碍他一眼就在一群穿着同样篮球服的男孩里找到了聂嘉言。   乌黑的头发被汗水打得潮湿而柔软,有一两缕搭在了白皙光洁的脑门上。   在敌方队友传球的时候,聂嘉言仗着地理优势,扬起一只手截下,然后迅速投篮。   在看着篮球入框的时候,他顺手将搭落在额头上的发丝捋了上去,露出了精致又明艳的眉眼。   简简单单又正常不过的一个动作,顿时惹得观众席上一群女孩激动得又喊又叫。   似乎是觉得很不好意思,聂嘉言本就因为运动而有点泛红的耳根脸颊又红了一些,抬手捂了一下眼睛,他抹了一把汗后又继续跑了。   比分已经被大大地拉开了,林冉亦隔空朝聂嘉言比了个胜利加传球的手势,刚从对手那儿抢到球正要传,旁边忽然有人挤了一下。   聂嘉言一直全神贯注地盯着林冉亦手里的球,所以在看到他就要摔倒的时时候,想也没想就直接绕过了面前的人冲过去。   一只手接球扬手投篮,另一只手伸过去搂着林冉亦失衡乱扑的身体。   两人双双摔在地上的时候,聂嘉言还特意翻了个身做肉垫子缓了些冲力。   随着一声哨响,球赛正式结束。   林冉亦整个人几乎趴在了聂嘉言身上,双手撑地被人扶着爬起来的时候,他的脸“腾”地红透了。   聂嘉言后背和胳膊被球场粗糙的地面磨破了一点皮,虽然因为皮肤白的关系看上去有点血淋淋,但是好在伤得不重。   那个刚刚挤了林冉亦一下的球员满脸歉意地立在两人面前躬身道歉,腰越弯越低,就差没跪在地上磕头认错了。   打球碰着挨着是常事,加上对方也不是故意的,聂嘉言没怎么放在心上,起身用手背擦了擦黏在伤口上的灰尘和石粒,就朝对方摆了摆手,“没事没事。”   这段小插曲很快过去了,最终裁判宣布聂嘉言所在的班级以54比32获得了胜利,全场立刻又沸腾起来,嘚瑟的嘚瑟,呐喊的呐喊。   聂嘉言象征性地跟队员们逐一击掌庆祝之后,就往建篮球场前边的更衣室去了。   更衣室里设备齐全,有可以简单冲澡的隔间。   聂嘉言刚刚摘了护腕放在凳子上,林冉亦就站在门口说:“言言,我去医务室给你拿点药酒和创可贴,等会儿给你擦擦。”   “好。”   聂嘉言把脱下来的鞋子袜子放到凳子底下摆好了,就拿起衣服进去隔间冲澡。   微热的温水从立式花洒喷落下来,没一会儿就把伤口上的血迹和脏污都洗干净了。   林冉亦一路跑得飞快,等他拿了药回来的时候,聂嘉言还没洗完,他边喘着气边走进去,扬声道:“言言,我回来了,你等下出来别穿上衣,我给你上了药再穿。”   水声哗哗啦啦,没一会儿,聂嘉言清透软糯的声音就从隔间里传了出来:“知道了。”   听见这声音,林冉亦下意识地眉心一跳,想起刚刚压在聂嘉言身上触碰到他柔软光滑的皮肤,闻到他身上浅浅淡淡带了点儿植物香气的汗水味道,心跳突然就加快了。   一股莫名悸动的情绪从心底浮了上来,林冉亦深深吸了两口气,还没等他压住狂乱不止的心跳,视野里突然出现了聂嘉言搁在凳子上的护腕。   白色绣了一串黑色logo的护腕沾了一点汗水,看上去有些潮湿,凑近了,仿佛还能闻到跟聂嘉言身上一模一样的植物味道。   林冉亦伸手拿了起来,然后鬼使神差一般,偷偷将它塞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做完这一切后,他平复好心绪,刚刚转身准备坐下来,却蓦地看见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道颀长笔挺的身影。   林懿行是逆着光站着的,身影被后面的光线衬托得格外高大挺拔。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衬衫,西装外套搭在小臂上,一张俊美无暇的面容一如既往地透着冷淡端庄的情绪。   唯独那双看似温润漂亮的凤眸,此时却是目光极冷地看着他。   林冉亦脑子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在微微打颤。   对方的目光直接又凌厉,仿佛将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看透了。   林冉亦头皮一阵发麻,也不管林懿行到底有没有看到他做的事情,直接就心虚得落荒而逃了。   隔间里,聂嘉言穿好了裤子,就扶着门喊了一声:“冉亦哥,我好了。”   门外静悄悄的,过了十几秒都没有人回应。   难道走了?   “冉亦哥,你在吗?”   聂嘉言边说着边扭动门把打开了一条缝,目光一转,就看见了坐在凳子上拿着药酒在研究的林懿行。   大白天眼花了。   聂嘉言关上门,隔了一秒又打开,视线猝不及防跟林懿行抬起的凤眸撞了个正着。   “……哥?”   他探出脑袋看了一圈,发现整个更衣室里真的只有林懿行一个人在。   “冉亦哥呢?”   他把门打开,光着上半身走了出来。   少年白皙的身躯骨骼分明,线条流畅,薄薄的肌肉透着蓬勃的张力,腰腹劲瘦,窄细却不显得柔弱,有种恰到好处的柔韧美感。   林懿行缓缓垂下眼眸,敛去了眼底幽深沉炽的情绪。   再抬起时,他的目光已是一片清明,“他有事先走了,过来,我给你擦药。”   聂嘉言“哦”了一声,然后走过去背对着他坐下,“哥,你怎么来了?”   “公司没事,我就提前过来了。”   聂嘉言背部靠近肩头的皮肤上有两处擦伤,胳膊内侧也磨破了一点皮,伤口被水洗得有点发白泛皱。   林懿行刚刚用棉棒沾了点消毒酒精抹上去,他就倒吸了一口冷气往前躲了躲。   “很疼?”   林懿行将力道放到最轻,边抹边低头轻轻吹气,好减缓皮肤接触到酒精时带起的刺激感。   【作者有话说】:~   六亲:我做错什么了?动不动就不认我?︵?凸   林懿行(冷笑.jpg):看来我得加快速度,否则养得水灵灵的白菜就要被猪拱了。   林冉亦(委屈巴巴):堂哥,我们公平竞争好不好(っ╥╯﹏╰╥c)   林懿行:滚 第二十一章 亲吻   “一点点疼而已。”   聂嘉言咬牙,故作轻松地道:“没事,你抹吧。”   林懿行看了一眼他后背因为撑着手,而显得格外分明漂亮的蝴蝶骨,思绪顿了一下,才继续手上的动作。   “下回林冉亦要摔你就让他摔,别跑过去了。”   “啊,你看见了?”   聂嘉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耳朵,扭头跟林懿行解释了一句:“我其实当时没想太多,我接他的时候也不知道他会摔。”   因为他扭头的动作,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得很近,只要再靠近一点,鼻尖就能挨到了。   大概是那晚的教育起了效果,即便离得这么近,聂嘉言也没有丝毫不自在的情绪,依旧是扬着一双目光澄澈的眼眸看着他。   玻璃珠子似的瞳孔黑得没有任何杂质,全是依赖和信任。   林懿行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最起码不能趁人之危,但是滚烫的想法没过脑顶,熔断了他所有的理智。   林懿行最终还是放任了自己的冲动,身体微微前倾,一只手扣着聂嘉言的颈侧,低头在他光滑白皙的肩头上吻了一下。   聂嘉言呼吸猛地一滞,心脏几乎就要骤停了。   乌黑的瞳孔微微张了张,他盯着慢慢把头抬起来的林懿行,脑子里就跟灌了团浆糊似的,说不出半个字。   哥哥刚刚是……亲了他?   这个动作,是叫亲吧?   在聂嘉言目光灼热的注视下,林懿行泰然自若地继续涂药的动作,低声道:“亲一下我们见义勇为的小英雄。”   “希望他以后帮人的时候想想自己,”   “不要再受伤了。”   碘酒抹到皮肤上带起了细微的刺痛感,顿时就将聂嘉言飘得有些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林懿行的表情和动作都太过自然,自然得仿佛那个吻对他来说,真的只是他表达心疼自己受伤了的一种方式。   聂嘉言转过身,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放缓了呼吸去平复自己乱扑扑的心跳。   心里除了震惊和奇怪,隐约还掺杂了什么别的情绪,让他觉得格外迷茫。   五分钟后,林懿行涂好了药,就进去隔间把聂嘉言的上衣拿了出来递给他。   似乎还没从刚才那个吻里抽离出来,聂嘉言心不在焉地拿起衣服就往脑袋套。   胳膊穿了两次都穿错了位置,最后还是林懿行帮着把衣袖抻直了,他才穿进去。   两人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街边的几盏路灯孤零零地亮着,偶尔走过几个路人,响起几声猫叫。   车子就停在校门口的花坛边,聂嘉言打开车门坐进去,林懿行紧随其后。   车门关上后,司机就开车了。   晚风徐徐吹来,更显得夜幕温柔而静谧。   聂嘉言靠在车窗上,脸朝外面吹着风,想要让脑子里的热度降下去一点。   好像脖子也有点热。   也吹吹吧。   聂嘉言伸长了一点脖子,正想探出去吹吹,身后就伸过来一只手扣住了他的下巴,力道温柔而强势地把他带了回去。   与此同时,司机的声音也从前座传了过来:“聂少爷,不要把头探出去窗外面哦,这样很危险。”   聂嘉言被说得脸颊发热,被林懿行按在怀里也没怎么挣扎。   吃饭的地方离九中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   下车之后,林懿行就吩咐司机把车开回去,然后下班。   聂嘉言垂着头站在路边,临街的灯很亮,光线映在他白皙干净的面容,将他脸上拘谨的情绪照得一清二楚。   林懿行虽然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有点冲动,但是静下心来认真想想,如果再来第二次,他还是会亲下去。   哪怕现在聂嘉言从头到脚都写满了紧张和茫然,也总比被林冉亦那个小子捷足先登了要好。   林懿行往餐厅的方向走了两步,才发现聂嘉言并没有跟上来。   微微垂了一下眼皮,他转身问:“是不是不舒服?”   聂嘉言站在原地摇了下头,“不是。”   “不喜欢这家餐厅?”   “没有。”   “那是怎么了?”   聂嘉言抿了抿唇,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你为什么亲我?”   路灯的光影落进那双颜色乌黑纯粹的眼眸,将少年人眼里严肃认真的情绪映照得分明。   街道上人来人往,两个身高腿长面容俊美的年轻男人伫立对视,很快就引来了不少探究的目光。   尽管知道再不动就会引来更多人围观,但聂嘉言还是很坚持地等着。   像只长了獠牙脾性执拗的小狮子,目光明亮又锐利。   街口的红绿灯从绿转红,林懿行花了四十五秒,才琢磨清楚聂嘉言的情绪。   唇角微扬勾了一下,他失笑道:“你确定要我在大街上说吗?”   聂嘉言扭头看了一眼边上两个等着看热闹的大妈,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妥,连忙迈了两步走到林懿行跟前。   后者抬手揉了一下他的脑袋,低声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如果现阶段在你的认知里还不够清楚,那就等你想清楚了我们再谈。”   聂嘉言唇角微压,嘴巴渐渐抿成了一条直线,半晌,才点了下头,迈步跟着林懿行往餐厅走。   二楼卡座的客人不多,林懿行订的位置是靠窗的,从落地窗看出去,能看见朦胧的夜色,以及夜幕下灯火璀璨的高楼和街景。   这是聂嘉言度过最安静的一个晚上,他不说话,林懿行也没说话,两人安安静静地吃完饭就回家了。   临睡前,聂嘉言偷偷跑去找沈云年要被套。   沈云年说没有新的,他就拿了小时候沈云年给他铺过的加菲猫被套,趁着林懿行洗澡的时候自己铺好,然后把门锁好关灯睡觉。   林懿行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小屋房门紧闭,招来沈云年问了情况,他哑然失笑地摇摇头。   小屋里,   聂嘉言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刚打了个哈欠,就感觉放在枕头底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有人给他发了信息。   ——十七岁生日快乐,我的小王子。   聂嘉言抱着手机把这十二个字看了三遍,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切,什么都没有,就一句干巴巴的生日快乐,当你的王子可真倒霉。   仿佛是听到了他内心的吐槽,下一秒,林懿行又发了信息过来。   ——礼物放外面桌上了,明天醒了自己拆。   ——在你开口说喜欢我之前,我不会和你说任何话。   最后这条........   聂嘉言手一抖,手机险些砸到了脸上,他连忙按灭了屏幕,把手机囫囵塞回枕头底下闭上眼睛。   耳膜里的心跳声被放大了无数倍,一颗心咚咚作响,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样。   聂嘉言一连深呼吸了数十下,才压下去耳根和脖颈上的热度,他捻着耳垂自我催眠:“别管他,睡觉睡觉睡觉........”   信息发出去将近二十分钟都没回复,林懿行拿着手机转了两下,扭头看了一眼房门依旧紧闭的小屋,微微感到了一丝惆怅。   一晚上,两个人都没睡好。   聂嘉言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轻轻摸了一下他的脸颊,随即眼角一热,没一会儿,那点温度和熟悉的气息就离开了。   因为第二天要小测,所以聂嘉言没睡太晚。   等他洗漱完换好校服出来,卧室里已经没了林懿行的身影,巴掌大的红色小礼盒放在桌上最显眼的地方,只要不瞎都能看见。   聂嘉言走过去拿起来,挑开丝带打开了,才发现里头躺着一块某高奢品牌的运动手表。   红黑相间的颜色,机械表面看上去简约又精细,套在手腕上刚好合适,不大不小。   这个礼物也还成。   聂嘉言将空盒子盖好放进抽屉,然后拿起书包下楼。   在客厅遇到沈云年的时候,他顺口问了一句:“沈叔,哥哥是几点出门的?”   “大少爷是七点的飞机,六点半就出门去机场了。”   聂嘉言脚步一顿,“飞机?”   “嗯,大少爷要去云南两周,出门的时候吩咐我,等你醒了就告诉你一声。”   心头微微涌起一股怅然若失的情绪,聂嘉言垂着眼皮“哦”了一声,“知道了,那我去上学了。”   “聂少爷慢走。”   “再见沈叔。”   聂嘉言背著书包走出来的时候,林冉亦已经坐在自行车上维持一只脚踩地的姿势等了好一会儿了,见他来了,立刻梗着脖子着说了声“早上好”。   因为心里想着林懿行为什么突然出差,所以聂嘉言并没有注意到林冉亦目光闪躲的眼神,道了声早,就坐到了后座上。   到了教室之后,聂嘉言将书包挂到课桌边上的挂钩,刚刚拿出课本和练习册,后桌贺子勋就扒拉着桌角凑了上来。   “聂哥,刚刚有人找你。”   聂嘉言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谁找我?”   “不认识,好像是文科班的,”贺子勋抓耳挠腮回忆了一下,“一个挺白挺瘦的男生,”   “问他什么事儿他又不说,要见了你才说。”   聂嘉言“嗯”了一声,“那下回他来了你再喊我。”   贺子勋爽快地比了个OK的手势,“成。”   早上一二节是做数学小测,题目稍微有些超纲。   老师刚刚收完卷子离开,立刻就有学生围上来找聂嘉言对答案。   “聂哥聂哥,选择题第三题是不是D?”   “什么D,A才是好吗?答案肯定是有根号的。”   “我不要对选择题,我只想知道填空题第三个空的答案是不是8,我算了三次了,要是还不对我就打死我同桌。”   聂嘉言被这些人东一句西一句吵得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迅速抽了张草稿纸写下选择题和填空题的答案后,他就使出吃奶的劲儿从人堆里挤了出来。   刚走到教室门口,边上就伸来一只胳膊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嘿!”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二章 出差   聂嘉言被赵栩柔吓了一跳,刚刚挨着门边站定,对方就捧着肚子笑了,“聂嘉言,为什么你连被吓到了也这么可爱?”   “简直要萌死我........”   赵栩柔说着又要伸手过来捏他的脸,聂嘉言连忙直起身子让她抓了个空。   他现在已经长到了一米七九,对于只有一米五七的赵栩柔来说,还是有点高不可攀。   “切,没劲。”   赵栩柔的脸瞬间就垮了,突然神情烦躁地踢了一脚墙根,“为什么你们两兄弟都这么讨人厌?烦死了!”   女人的心情真的是说变就变。   可怕。   聂嘉言悄悄往边上挪了一步,等退到了安全距离,才关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聂嘉言!”赵栩柔气鼓鼓地抬起头看着他,“林冉亦他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   聂嘉言花了三四秒才消化她的意思,“啊?”   他一脸茫然:“没有吧?”   “没有那为什么他昨天下午不理我?说好的去庆祝居然放我鸽子,而且早上我去找他,他,他还躲我?”   似乎是觉得很生气,赵栩柔说完了又踢了一下墙根,像头暴躁不已的母老虎。   聂嘉言还没谈过恋爱,更没跟女孩子谈过恋爱,赵栩柔这情况在他这里算超纲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默默地杵在一边看着,想着要是她把脚趾踹伤了,就帮忙扶着去医务室。   赵栩柔发泄完了情绪,见聂嘉言用他那双格外乌黑亮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没真的骂你,你就听听算了。”   “我只是,有点没安全感。”   这段时间赵栩柔明显感觉林冉亦对她没那么上心了,有时候听她说话也走神。   来找聂嘉言之前她去林冉亦班上打听过了,林冉亦成绩还是那么烂,总不可能是想学习。   虽说之前林冉亦也老是跟她不对盘掐来掐去,不像别人男朋友会做那种很宠女朋友的甜蜜举动,但是那种掐是很专注地掐。   不像现在,人还在她跟前,心却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聂嘉言还是觉得这种情况超纲了,只能安慰地说了一句:“你别想太多了,或者你直接去问他吧,我真不知道。”   赵栩柔站在原地自闭了一会儿,就朝他摆摆手走了。   聂嘉言看着她一路前行,等人拐了弯没影了,才转身回课室。   教室里对答案的学生已经散了,聂嘉言将课桌上被推搡弄乱了的作业本课本一本本叠好,然后就发现自己刚刚放在桌上的笔不见了。   那笔也不是什么牌子笔,就学校小卖部卖的那种两块钱一支的笔。   大概是不小心被人撞飞去哪里了吧。   聂嘉言低头在地上扫了一圈没找到,就没放在心上了。   早上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一响,学生们就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往饭堂跑了。   聂嘉言还在位置上收拾课本,就听见身后的贺子勋喊了一声:“亦哥,待会儿一起打球吗?”   “没空,你自己玩儿去吧。”   林冉亦朝贺子勋摇了下手,就坐到了聂嘉言边上喊他:“言言,我们一块儿吃午饭吧。”   聂嘉言顺手将饭卡塞进兜里,扬眸看了一眼吊儿郎当的林冉亦,虽然觉得不该多管闲事,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有没有去找赵栩柔道歉啊?”   “道歉?”林冉亦皱了皱眉,“我为什么要道歉?她性格跟母老虎似的,天天都是这么暴躁的,别理她。”   “你把人惹生气不是得道歉吗?”聂嘉言觉得他的态度很有问题,“女孩子本来要哄着的,冉亦哥,你这样太不好了。”   林冉亦真不知道自己哪儿又惹赵栩柔不高兴了,见聂嘉言用谴责的目光地看着自己,立刻就服软地顺着他的话说:“我待会儿道歉好不好?言言,你别骂我啊。”   聂嘉言本来也没生气,见林冉亦态度还算配合,就应了声:“那你记得。”   “肯定记得,”林冉亦小鸡啄米一样直点头,“那我们吃饭去吧。”   说着,就要伸手过去抓聂嘉言的胳膊。   恰巧这时聂嘉言起身从另一条过道走出去,正好跟他抬起来的那只手错过了。   林冉亦面露惋惜地把手收了回去,下一秒又打起精神,抬步跟上了聂嘉言朝教室门口走的身影。   虽然吃饭的学生很多,但是九中的饭堂是出了名的大。   聂嘉言和林冉亦排队买好了饭,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位置。   正吃着,林冉亦就眼尖地看见了聂嘉言左手手腕上戴着的新手表,脸上浮起惊喜的情绪,他忍不住双手撑着桌角把头探了过去。   “真的是luxurious夏季新款!这款手表我超喜欢的,不过太贵了,我妈不准我买,说这样好败家。”   林冉亦伸手在表面上摸了一下,抓着聂嘉言的手摆来摆去,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谁给你买的?”   聂嘉言将嘴巴里的饭咽了下去,“哥哥买的。”   林冉亦也猜到了,一脸羡慕地扣着聂嘉言瘦白的腕子晃了晃,“什么时候堂哥才能想起他还有个堂弟啊?”   聂嘉言把手抽了回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戴着的手表,蹙眉问:“这个很贵吗?”   其实从小到大他用的所有东西都是林懿行亲自置办的,小到吃穿,大到住行。   以前还是单纯的兄弟情的时候,聂嘉言没怎么在意,也没觉得需要在意,现在不单纯了,倒是有点儿不想要太贵的东西。   “当然很贵啊。”   林冉亦报了个数字,聂嘉言听了之后眉头深深皱了起来,这笔钱放在普通工薪一族身上,简直算是巨款了。   一时之间,他觉得手腕有点重得抬不起来。   林冉亦没注意到他的表情,捧着脸看了两眼手表之后,就换了个话题:“对了言言,堂哥是不是去云南了?我听我爸说,好像那边有个小村落有人挖出了一尊很漂亮的玉佛,要人过去鉴定。”   “其实公司里的鉴定师挺多的,堂哥也不用亲自过去,我爸说堂哥这是偷懒,想把公司的琐碎杂事儿都推给他做,存心刁难他。”   “唉,我觉得我爸真的好阴谋论啊.........”   聂嘉言若有所思地听着,心想林懿行这不是偷懒,而是躲着他。   扯什么给自己时间好好想清楚改天再谈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分明就是撩完就跑不负责任。   一走了之的渣男。   被无端扣了个渣男帽子的林懿行其实有点冤。   那天晚上他给躲小屋里睡觉的聂嘉言发完信息没多久,负责收购玉佛的部门经理就给他打了个电话。   这次在云南境内发现的玉佛有点儿特殊,由于被埋的地方刚好跟山脉连在一起,所以这次的挖掘行动具有一定的危险性。   除此之外,就是价值问题,山脉上的那片山头,种着这个小村子里几乎半数村民的农作物。   如果不确定这尊玉佛的价值是否能抵得过损失这一片他们养家糊口的果园和农地,村长是不敢贸然带人上山采挖的。   但是根据寄来的部分样本,那些从玉佛身上敲下来的一点玉块,质地通透颜色翠绿,仿佛里头浸着水一样,摸着水润又细腻,是顶级的玻璃种满绿。   泰国曼谷律实宫就有一尊顶级玻璃种满绿的翡翠观音,可以说是世界上最贵的翡翠观音,目前市值估价达十几亿元,而且还只是保守估计,有市无价那种。   如果这尊半人高的玉佛整尊都是顶级玻璃种满绿的,那就是价值连城的绝世珍宝了。   因为事关重大,所以部门经理不敢怠慢,直接就越级把事情报告了给林懿行听,这才有了这次的云南之行。   汽车一路前行停在了村口,司机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侧了半身跟林懿行说:“林先生,里面的山路坑洼不平,车子不好上去,我只能载你们到这儿了。”   “没事,车子留在这儿就可以了。”   林懿行说着打开车门下了车,身侧的助手立刻举起伞遮住了落在他身上的太阳。   这是一个在云南境内十分落后偏僻的小村庄,村民都生活在半山腰上。   绿荫密布的陡峭山路蜿蜒不知尽头,依稀可见树丛里低矮的房屋。   林懿行今天虽然没有穿得很讲究,只是普通的登山运动套装,踩着一双看不出价格的运动鞋。   但是他身上那股凌厉矜贵的气质,俊美夺目得就跟电视上明星模特似的好看面容,还是让站在村口等着的村长一眼就认了出来。   “您好您好,您就是林先生吧,我是玉角村的村长,我叫玉明祥。”   “玉村长,您好。”   林懿行伸手跟玉明祥握了一下,直奔主题,“现在能带我去看看那尊玉佛吗?”   “可以的可以的。”   玉明祥的目光在他年轻俊美的面容上打量了好一会儿,边引着他往山上走边道:“林先生真是年轻有为,我还以为你年纪很大呢。”   因为终年生活在阳光毒辣山林里日日干农活的关系,玉明祥的皮肤晒得极为黝黑,而且他们这边都觉得皮肤黑一身腱子肉才健康。   跟林懿行站在一起的时候,他老觉得林懿行露在外面的皮肤白得有些病态,高大挺拔的身形看上去虽然不至于瘦弱,但估计都是花架子。   走了一段山路之后,玉明祥忍不住开口,:“林先生,我们这些乡野地方山路都很难走,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去给你找个推车来。”   万一这城里来的娇贵客人累着病倒了,那就麻烦了。   “谢谢您的好意。”   跟温润矜贵的外表截然相反,林懿行的脚力和体力都非常好,哪怕是走在坑坑洼洼的山道上,他的每一步都落得稳稳当当。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助手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一把伞撑得东倒西歪。   但林懿行脸上还是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汗,连呼吸也很平缓,一看就是常年运动身体机能特别好的那类人。   玉明祥这才放下心,边带着他们进村边说:“林先生,我们这边信号不是很好,如果您有什么要接的电话或者要交代的事情,就得出来村口,里边是完全没信号的。”   闻言,林懿行脚步一顿。   口袋里的手机被他调了震动,从下车走到半山腰这段路,已经震了几次。   他拿出来看了看,将一些重要的信息回了,顺便给司机打个电话,让他明天早上七点再开车过来接人。   做完这一切后,林懿行翻出了聂嘉言的电话,指尖停留在屏幕上方好几秒,最终还是没打过去。   算了,还是先别逗孩子,免得把人惹急了没心思干活。   他将手机放回口袋,继续跟着玉明祥往村子里走。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三章 小牛奶   聂嘉言和林冉亦吃完了午饭,就沿着校道往教学楼走。   走到文理楼的时候,聂嘉言就提醒了一句:“赵栩柔这会儿应该在教室里。”   别看赵栩柔性格咋咋呼呼,看上去很爱玩。   作为文理分班之后就一直稳居文科班年级第一宝座的女学霸,她每天都会利用午休的时间刷题,而且雷打不动。   所以对比之下,聂嘉言真心觉得林冉亦这个理科班倒数第一真的是高攀了人家。   林冉亦开始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思考了几秒后,才道:“行吧,那我去道歉了。”   聂嘉言“嗯”了一声,然后独自上楼了。   教室里只有小猫三两只,睡的睡,写题的写题。   班上的男生午休的时候多数喜欢去篮球场消磨时间,或者拉帮结派躲在哪个旮旯角落里组队开黑。   这两种活动聂嘉言都不喜欢参与。   女生不是在小卖部隔壁的奶茶店待着聊天,就是去窗明几净的图书馆看书了。   这种聂嘉言更参与不上。   跟迎面走来的贺子勋打了个招呼,他就在教室后面的书架上抽了本有关机械运动的物理科普,打算看一会儿书再写题。   刚回到座位,就看见自己的课桌上立了瓶牛奶。   牌子眼熟,味道也眼熟。   要不是玻璃瓶上还带着明显的凉意,昭示着这瓶牛奶应该是刚刚从冰柜里拿出来不久,聂嘉言差点儿就以为是自己早上买了忘喝了。   虽然这不是聂嘉言第一次收到礼物,但这种完全按着他口味买的,还算是头一遭。   蹙眉沉思了一会儿,他朝贺子勋招了下手,“贺子勋,你过来一下。”   “哦,”贺子勋屁颠屁颠儿地跑过来,“怎么了?聂哥。”   聂嘉言举着牛奶瓶示意了一下,“有没有看见是谁放我桌上的?”   贺子勋仰头望着天花板想了想,“没有。”   他反问:“这不是你自己买的吗?我看你老喝这个口味的牛奶。”   “.........”   聂嘉言:“算了。”   他把牛奶瓶放到桌上,顿了两秒,又问贺子勋:“你几点回课室的?你回来的时候它在不在我桌上?”   贺子勋扭头看了一下墙上的钟,“大概,十二点三十吧,回来的时候没注意,应该在吧。”   午休是十一点半开始的,他刚刚跟林冉亦离开课室的时候是十一点四十五分,回来的时候是十二点五十分。   也就是说,这瓶牛奶应该是十一点四十五分到十二点三十分这段时间被人放在这里的。   不过贺子勋的记忆充满了不确定性,不能直接确定。   聂嘉言眉头微微蹙着,看着那瓶牛奶陷入了沉思。   贺子勋见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聂哥?这牛奶有毒吗?”   聂嘉言低头摸了一下完全密封的瓶口,摇了摇头,“没毒。”   见他似乎不打算喝,贺子勋咽了一口唾沫,“那什么,聂哥,要是你不喝就给我呗,我正好口渴了。”   聂嘉言刚吃饱也喝不下,拿起来递过去的时候顺便叮嘱了一声:“下回你要是看见有人往我桌上放东西我又不在,你就让她们拿回去。”   平白无故收人礼物总是不好的,尤其是女孩子的礼物,老感觉收了不答应的行为有点渣。   上回赵栩柔那群小姐妹送糖果,聂嘉言还特意连请了她们喝了两周的奶茶。   后来那群小姐妹喝奶茶喝出了阴影,这才断了每天给他送小零食的念头。   当然,阴影这事儿聂嘉言是完全不知道的,他一直以为对方是觉得熟了就不用那么客气整这些。   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贺子勋一边喝着牛奶一边朝聂嘉言比了个敬礼的手势,“放心吧聂哥,小的保证完成任务。”   牛奶的事情就这么翻篇了,晚上写完了作业躺床上,聂嘉言抱着手机,看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微微出神。   想了想,他还是找出林懿行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然后十分紧张地抿着唇角想措辞。   还没等他想好要说什么作为开头,响了两下的电话就被挂断了。   等他再打过去的时候,就完全打不通了。   啧,真小气。   聂嘉言闷闷不乐地把手机关了,然后拉高空调被闷头睡觉。   另一头的云南小村庄里,   助手看见林懿行看了一下手机之后,就放下手里的工具,边举着手机边往山边走,像是在找信号。   眼看着就要走出安全范围了,他连忙开口喊了一声:“小林总,那边是斜坡,再走就危险了。”   林懿行的步伐应声而止,看了一眼无论怎么举高都没有信号的手机,他叹了口气,就按灭了塞回兜里。   将地上的工具重新捡起来,他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先回村子里睡觉,明天再来。”   “好的。”   助手用手拢了拢地上的工具包,提起之后就跟着他下山了。   玉明祥已经在村子里为两人收拾好了两间最好最干净整洁的客房。   说是条件最好的,但是不管是灰黑的墙壁还是屋顶中央垂落下来光线昏暗的灯泡,看上去都十分简陋。   玉角村的人普遍都不高,林懿行一个将近一米九的人进了屋,就真的感觉天花板伸长手踮踮脚就能摸到了。   “林先生,地方小,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玉明祥充满歉意地说。   要是换成今天刚上山那会儿,助手兴许会接个话,说句确实挺不周的。   但是跟着自家boss忙活了一下午,亲眼看过了小林总毫无架子地蹲在土坑边亲手挖土,弄得灰头土脸之后,助手都不好意思矫情了。   林懿行简单跟玉明祥说了一下挖掘进度,然后就拿衣服进去洗澡了。   土屋简陋,洗澡的地方只是院子里用棚布搭起来的一块地方,幸好现在是夏天,打桶凉水冲冲就可以了。   林懿行洗完出来的时候,助手正拿着村民送来的艾草在熏屋子。   “小林总,村长说他们这边蚊子很多,我帮您把边边角角都留点,好驱虫消毒。”   “嗯。”   林懿行帮着分了一下艾草,然后就坐在了木板床上玩手机。   现在将近凌晨两点,聂嘉言这头没良心的白眼儿狼估计早就呼呼大睡了。   助手熏完了屋子,起身的时候,目光刚好从林懿行的手机屏幕上划过。   迟疑了一下,他忍不住开口:“小林总,你手机壁纸上那个,是聂少爷吧?”   林懿行点了下头,大方地任他看。   那是去年圣诞节他抓拍的,聂嘉言穿着红色的麋鹿毛衣坐在圣诞树旁跟Ben聊天。   头微微侧着,嘴角上扬,脸颊上的酒窝很明显,眼尾浓密的睫毛交错着,圣诞树上的彩灯在闪烁,更映得那张精致白皙的面容鲜活又漂亮。   见林懿行似乎不生气,助手又伸长了脖子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说:“聂少爷长得可真好看,而且看上去好乖,唉,我也好想要一个这样的弟弟。”   “感觉看了心情都特别好,很有动力工作养活他。”   最后一句话倒是深得林懿行的心。   他唇角轻轻勾了一下,将手机拿去充电后,就道:“早点睡吧,尽量在这两天把挖掘的路线画下来,到时候就不用我们动手了。”   助手点了点头,然后捧着剩下的艾草回屋了。   小村庄的夜晚很宁静,晚风里带着少许泥土的味道。   林懿行将充好电的手机拿到跟前,对着窗外难得一见的明亮星空拍了张照片后,就转手发给了聂嘉言。   安静让思念的情绪变得格外浓重。   他下颌微扬,轻轻吻了一下屏幕上笑容粲然的少年,然后闭上了眼。   晚安,我的小王子。   聂嘉言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亮,起床看了一眼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来电信息的手机之后,他就随手塞进了抽屉,不管了。   今天上午的物理课要做实验,聂嘉言分到了跟贺子勋一组。   因为对方笨手笨脚很可能还会添乱,所以下课铃打响之后,聂嘉言就让他先回去,自己一个人留在实验室做记录。   贺子勋感恩戴德,主动承担起了带饭的任务。   两个人的功夫一个人忙活,等聂嘉言写好分析过程交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五十分了。   几乎是在他前脚刚踏进课室,后脚贺子勋就送午饭上来了。   “聂哥,番茄牛肉饭,我特意请食堂阿姨留的,还热乎着呢,你赶紧吃。”   聂嘉言这会儿正饿得前胸贴后背,说了谢谢接过纸袋,就往座位走。   刚落座,他就看见了稳稳当当站在课桌上的小牛奶。   “贺子勋——”   “诶!”   走到门口的贺子勋连忙跑了回来,“啥事儿啊聂哥?”   聂嘉言看着那瓶还冒着点儿凉意的牛奶,眉间微微拱起了一抹细痕,“这你给我捎的?”   贺子勋顺着他的话看了一眼,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啊,小超市人多,我懒得挤。”   聂嘉言陷入了沉思,几秒之后,他将牛奶瓶放到了一边,“算了,估计是谁放错位置了,你喝吗?”   贺子勋原本想说太饱了不喝,但是看见聂嘉言对这瓶牛奶一脸愁得不行的样子,只好道:“喝啊,给我吧。”   【作者有话说】:   ps:感情戏等懿行哥哥出差回来就开始啦啦啦啦啦 第二十四章 归来   在经历了两次午休课桌上都被放了小牛奶后,聂嘉言离开位置前,特意将作业本课本堆满了整张课桌,好让来人没地儿放东西。   第三天的时候,聂嘉言吃完午饭回来,发现牛奶还神出鬼没地立在了他的课桌上。   原因无他,那人将他特意弄乱了的课本作业本一本本叠好,然后整整齐齐地放在边上,空出了一大片地方。   跟前两次只送牛奶不一样,这回牛奶瓶底下还压了张小字条。   ——我没恶意,就是想请你喝,别害怕。   字迹清秀工整,如果字如其人的话,聂嘉言觉得对方应该是个挺秀气腼腆的姑娘,或许性格还有点执拗和傻气。   第四天去吃饭的时候,聂嘉言特意留了张字条,告诉那姑娘别破费了,牛奶他喝不完。   可惜等他回来的时候,牛奶还是在那儿。   之后的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一直到第十二天的时候,贺子勋终于忍不住扒拉着聂嘉言的胳膊,说:“聂哥,我有个法子。”   “要不我们今天埋伏一样,把这个牛奶姑娘抓住吧。”   他已经帮聂嘉言连喝了十多天的牛奶了,现在一听见牛奶两个字儿就觉得反胃,犯恶心。   这份爱实在是太沉重了。   聂嘉言一直都有这个想法,只不过之前一个人分身无暇,毕竟总不能为了抓个人饿肚子。   现在贺子勋主动提出要帮忙,他自然是很乐意。   “可以啊,那待会儿你去买午饭,我在这儿守着。”   只要不喝牛奶,什么都好说。   贺子勋立刻点点头:“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达成共识之后,两个人就分头行动。   聂嘉言去隔壁班借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一边看手表,一边观察着进出他班级课室的人里,手上有没有拿牛奶,或者是有没有什么生面孔。   差不多十二点的时候,课室里的人就走光了,走廊上只有几个女生站着,在那儿边吃饭边聊天。   聂嘉言刚看得眼睛有点儿累,抬手揉了一下,肩膀就被人搭了。   “言言,你不吃饭在这儿干什么呢?”   林冉亦提着从食堂打包的饭菜回来,边拉了把椅子在聂嘉言身旁坐下,边问他:“你吃饭了没有?”   聂嘉言视线盯着窗外的一处,漫不经心地应他:“贺子勋去帮我买饭了,我在这儿等他。”   “哦。”   林冉亦将拆了一半的一次性筷子放回去,撑着课桌笑道:“那我陪你一块儿等吧。”   闻言,聂嘉言转过头,皱眉道:“你不用等我吃饭,你去找赵栩柔吃吧,我这儿正忙着呢。”   他其实有点怕待会儿林冉亦会把那姑娘吓着。   林冉亦眼神微微有些闪躲,低头摸了摸鼻子,他小声道:“我已经跟赵栩柔分了.........”   分了?   聂嘉言一时没反应过来,盯着林冉亦心虚的面容看了一会儿,才问:“分了,是分手的意思吗?”   “嗯。”   “你提的还是她提的?”   林冉亦想了想,“算她提的吧。”   其实赵栩柔的原话是,要是你再这样每回都不用心听我说话,我们就别好了,反正你心思也不在我身上。   林冉亦当时被她说得有点烦,总觉得赵栩柔没有以前刚在一起那会儿那么直爽好玩,动不动就疑神疑鬼,让他觉得很心累。   结果一气之下,他就答应了,说分就分。   分了之后吧,林冉亦觉得自己有点冲动,有点儿不负责任,觉得对不起赵栩柔,反正各种情绪都有,就是没有后悔。   而且现在看见了聂嘉言,他更觉得,其实跟赵栩柔分了也挺好的,别耽误人家姑娘。   反正当初在一起就图开心,他这人虽然浑,但是也知道分寸,不喜欢了就趁早说开,总比拖着好。   聂嘉言虽然觉得赵栩柔说的估计是气话,但是想到气不气话好像也是他们的事情,就抿了抿唇,继续扭头去盯着教室门口了。   十二点二十分的时候,贺子勋买饭回来了,于是三个男生就一边吃饭一边盯着教室门口。   林冉亦不知道他俩盯什么,吃完饭后,忍不住问聂嘉言:“言言,你在看什么?”   聂嘉言举起食指放到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没回答。   林冉亦安静了一会儿,没忍住转头找贺子勋追问:“贺子,你们到底看什么呢?”   贺子勋盯得有些困了,边打哈欠边道:“盯牛奶姑娘呢。”   “牛奶姑娘?”   “昂,就有一个妹子,每天中午都给聂哥送瓶小牛奶,都送了十多天,我们正埋伏她呢。”   在贺子勋的描述里,这个牛奶姑娘简直就跟个神出鬼没的异能者一样。   每回都能从大家的视线里安全把牛奶放到聂嘉言的课桌上,而且还不被人发现。   林冉亦越听越瘆得慌,觉得贺子勋说的不是牛奶女孩,应该是个牛奶女鬼。   午休快结束的时候,学生们陆陆续续回了教室。   聂嘉言和贺子勋坐在隔壁班盯了一个午休也没发现可疑人物,只好大失所望地回了自己的课室。   林冉亦因为跟他们不是一个班的,打上课铃之前也回自己班了。   贺子勋是走在前头进课室的,聂嘉言刚迈了两步,就听见他说:“聂哥,今天没有牛奶,那妹子没来。”   聂嘉言顺着他的话抬眸,发现桌上干干净净的,确实没有牛奶瓶。   大概是那个女生有事,或者发现他们在埋伏她,所以没进课室吧。   “没事,不管她了。”   聂嘉言回到位子上坐下,刚从桌边那摞书上抽出下午   第一节 课要用的数学书,就看见一张白色的字条从里头掉了出来,跌在了他的校服上。   ——聂嘉言,晚修   第二节 上课,请来文理楼楼下的小花坛一趟,我有话想跟你说。   末尾还有一行字体小一号的叮嘱。   ——千万别告诉其他人,拜托拜托。   聂嘉言看了一下这句“拜托拜托”后面跟着的微笑颜文字,思考了片刻,就将字条收好放进口袋里。   贺子勋一个午休没合眼,这会儿正困得不行,眼皮子刚刚打了一架,就看见坐在前座的聂嘉言转了过来。   “贺子勋,晚修帮我个忙,帮我用手机录一下   第二节 数学老师讲的内容,我有事儿要出去。”   最近一周的晚修,教数学的老袁头都会用   第二节 来讲白天做的小测。   而且他还放话,说这个期末数学考试的内容,题型都是从这些小测里选的。   老袁头纵横数学界四十多年,深谙所有学生心理,曾经做过说从小测选题型但是没选,说不考这个知识点但是又考了这种令人发指的恶行。   正所谓蹩脚的谎言一拆就穿,但是真假掺半的谎言,多数还是能唬到人的。   所以尽管老袁头经常不干人事儿,但他的课还是没学生敢逃。   “行啊,”贺子勋答应得很干脆,“正好我今天没玩游戏,手机很多电。”   “那录完了我就发你啊。”   “嗯,谢谢。”   -   林懿行这一周都在忙着起土玉佛的事情,那天他跟助手画好挖掘路线,将估算的玉佛价格跟村长说了。   经过村长和村民的一致同意,专业的挖掘人员就拿着工具上了山。   这尊半人高的玉佛在历经六个日夜,终于完完整整地从地下剥了出来,重见天日。   就在这座玉佛被挖起来没多久,岌岌可危的山脉就坍塌了,林懿行为了保护玉佛,腹部被滚落的山石砸了一下。   虽然伤势不重,但是还是在医院躺了好几天。   至于后续玉佛的鉴定和运输,他就交给了助手去处理。   鉴定结果表明,虽然这尊从山沟沟的小村落里挖出来的玉佛并不是全部都是玻璃种,里头还掺杂了一些杂质。   但是如果将玻璃种部分分割出来,卖的价钱还是能让整个玉角村的村民都分到一笔颇为可观的数字。   事情完结之后,林懿行让助手定了当天夜里十一点的机票。   想着回到湛城落了地再开车回林家,估计五点就能到,正好能赶在聂嘉言上学前跟他吃顿早餐。   玉明祥听闻林懿行漏夜离开的消息,捧着一个私藏的小土罐来找他。   “林先生,这是我们家酿的一点土酒,您要是不嫌弃,就陪我喝两杯吧。”   林懿行看得出来村长像是有话要跟他说,点了下头,就在边上的小木凳坐了下来。   玉明祥拿着两个小碗去屋檐下的水龙头冲洗干净,然后倒上了两碗小酒,把其中一碗递给了林懿行。   “林先生,其实我是真的挺感谢你的,要不是你,我们玉角村的村民生活也不可能这么快得到改善。”   酒香浓浓,入口清冽,林懿行喝了一小口,静静地听着玉明祥说话。   “而且您为人也厚道,其实在找到你之前,也有几个玉石商人来看过这玉佛,但是他们都说这个一文不值,顶多就露出来的这点儿边角料能卖钱。”   “我一个乡野村夫,也不懂这些,但是我就寻思着,不能让我的村民们跟着我一起承担这个风险。”   “起初,你们派来的人也是靠不住的,上来瞅了一眼,就给我开了这个价格。”   玉明祥说着张开手指比划了一下,“是你现在给我的三分之一,我当时还觉得你们肯定也是那种吸人血的资本家,一心想压榨我们。”   “然后第二天就换了你来,”似乎是觉得很不好意思,玉明祥那张满是皱褶的面容浮起了少许歉意,“我当时看你这么年轻,也觉得你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一度不看好你........”   玉明祥絮絮叨叨说了不少事情,林懿行捻着小碗听着,从中摘出了一些话,“村长,你刚刚说,我来之前我们公司也有人上来看过玉佛,你还记得是什么人吗?”   玉明祥话语顿住,拧着眉细细思索起来,“嗯,他们也跟你一样,就俩人,也是一个助手一个领导的,长什么样儿我也不好形容,反正挺俊的。”   “哦,对了,我记得那个助手,好像也是喊那领导林先生........”   林先生?   林懿行若有所思把碗里余下的酒喝完,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起身告辞,“村长,我得走了。”   “哎呀,你这么快就走了啊,”玉明祥连忙站起来送他,“这儿山路黑,我给你多拿几个手电筒吧。”   “好,麻烦你了。”林懿行说。   “唉,甭客气。”   【作者有话说】:   希望这里的转场不会让你们看得很懵逼,毕竟是同一个时间段分隔两地发生的事情哈哈哈哈 第二十五章 表白   下午突然下起了一场小雨,入夜之后,气温迅速降低。   聂嘉言没带外套,坐的位置又正好对着窗户,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后,他隐隐感觉脑门有点发烫。   晚修是在晚上七点开始的,花了一节课把六门科目的作业都写完后,他就离开教室去赴约了。   正值课间,文理楼楼下有不少路过走动的学生。   聂嘉言在小花坛边上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等牛奶姑娘露脸。   虽然他对这个牛奶姑娘没什么感觉,但是出于好奇也好,想把话说清楚也好,他还是忍不住想见见这个神出鬼没的女孩子。   小花坛上细细的花枝还挂着摇摇欲坠的水珠,夜风一吹,摔落在瓷砖上碎成了好几瓣。   就在聂嘉言冷得忍不住搓了一下小臂内侧的鸡皮疙瘩时,忽然有两个学生从他面前走过,还在他身后的长椅坐了下来。   一男一女,男生长得修长秀气,女生清纯可爱。   见他看过去,两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往边上挪了一下。   聂嘉言瞥见那女孩子手上还拿了本练习册,在心里估摸着,应该是对小情侣假借学习的名义来这边找个地儿约会。   他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收回来,继续等那个神秘的牛奶姑娘。   没一会儿,上课铃就响了。   楼下走动的学生回了课室,更显得偌大的校园冷清又安静。   十五分钟后,聂嘉言等得有些困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刚好头顶的树枝上有颗水珠砸下来,落在了他的下颌上,冷得他刚打完哈欠又打了个喷嚏。   他吸了吸鼻子,偶一回头,就看见后边坐在长椅上的男生在盯着他看。   视线相触,对方立刻惊得低下头头,如同被捉到的偷窥者一样,颤动的额发和无处安放的双手都写满了慌乱两个字。   聂嘉言看了两眼,才发现他也是一个人,而那个跟他一起来的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正常情况下,他是应该搭个话的。   只不过眼下聂嘉言觉得额头有点发烫,再加上等的人一直没出现,看了一会儿又收回了目光,继续等。   风渐渐大了,夹杂着一点雨后的水雾,吹到人的皮肤上格外冷。   眼看着   第二节 晚修就要过去了,聂嘉言实在冷得受不了。   起身正打算离开,身后那个跟他一样干坐了将近半节课的男生忽然开口喊他:“聂,聂嘉言.........”   聂嘉言扭头,就看见那个男生朝他走了过来。   在他跟前站定后,那男生扬起了一双黝黑清润的眼眸望着他。   目光炯炯而专注,隐约带了点儿紧张的情绪。   聂嘉言正觉得疑惑,就听见对方磕磕巴巴地说:“我,我叫夏锦彦,那,那十一瓶牛奶,是我送给你的。”   “..........啊?”   面对聂嘉言惊讶又茫然的眼神,夏锦彦轻轻咽了一下口水,双手背在身后,小声道:“上上周那场篮球赛,我看了,你打得很好。”   “我觉得你很厉害。”   聂嘉言有些愣愣地眨了一下眼睛,试探着问了一句:“嗯,那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他看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和体型,对方比他矮点儿也比他瘦点儿,要是干起架来,他应该也能打得过。   林冉亦这节晚修是准备翻墙去网吧玩的,借着小弟的掩护溜出了教室之后,他就往楼下走。   没想到刚走到花坛的另一头,就看见聂嘉言背对着他站着,像是在跟什么人说话。   这可不是缘分吗?   没有什么比逃课的路上偶遇聂嘉言更美好的事儿了。   林冉亦一扫下午没能跟聂嘉言说到话的郁闷情绪,正打算开口喊一声,就听见一道声音从前边传了过来。   “有事,聂嘉言,我,我喜欢你。”   “想做你男朋友那种喜欢。”   林冉亦在声带上滚动的“言言”两个字,顿时就跟被人用大剪子拦腰剪断的布匹一样,只冒出了两声气音。   聂嘉言乌黑的眼眸微微怔了怔,目光定定地看着这个说完了想做他男朋友之后脖子红得快要滴血的男生,一时间陷入了迷思。   夏锦彦一股脑把话说完之后,久久等不到回应,有些不安地抬头去看聂嘉言,却发现对方在用没有恶意的探究眼神看着他。   就像,在思考一道有些艰涩的题目要用什么解法一样。   良久,聂嘉言才道:“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个结果也在夏锦彦的预设之中,苦涩的情绪渐渐涌上心头,盖过了满腔浓烈紧张的爱意。   他十分失望地垂了垂眸,没忍住嗫嚅道:“是不是,我吓到你了?”   在他们这个年纪,对于那种没心思早恋,或者是对象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个的人来说,被告白本来就是一种负担,更何况还是被一个男生告白。   夏锦彦在鼓起勇气表白之前曾经安慰过自己很多遍,即使被拒绝了也没什么。   哪怕对方跟他性取向不同,或者是喜欢的不是他这类型,都没关系。   只要他自己敢说了就好,他只是需要表达。   但是真的被拒绝了,他才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泰然处之。   他很想要刨根问底,问聂嘉言为什么不喜欢他,要怎么样才能喜欢他?   是不是因为他是个男的,所以不喜欢他?   眼看着夏锦彦的眼圈越来越红,难过的情绪尽数浮上了眼里。   聂嘉言犹豫了一下,有些笨拙地出言安慰:“你没有吓到我,我确实有点惊讶。”   他小声解释:“不过我是惊讶你也跟我一样喜欢男的而已,你别想太多。”   夏锦彦微微抬起沾了点泪意的眼眸看着他,短暂的怔愣过后,他语气难掩惊喜,“你,你是说........那你喜欢的人,也是男的吗?”   大概是同类相惜的缘故,聂嘉言没法对夏锦彦太冷漠。   在对方充满好奇且穷追不舍的逼问下,他有些招架不住地点了下头,低声道:“也是男的,我们认识了十多年了。”   “应该,也能算是一块长大,不过他要比我大一些。”   夏锦彦有些激动,连伤心都忘了,有些憨憨地睁大眼睛继续追问:“那,那你们是青梅竹马咯?他喜不喜欢你?”   这个问题也有点超纲。   聂嘉言迟疑了一下,“应该.......也喜欢吧。”   站在花坛后面,每多听一个字,心跳就快一分的林冉亦此时已是石化了又沸腾。   在听见聂嘉言说他的心上人也许也喜欢着他的时候,林冉亦浑身一震,那些困扰了他多日的复杂情绪像是突然就找到了宣泄口。   手上的花枝已经被他揪得叶子都秃了,林冉亦没敢再听下去,连忙转身跑了。   虽然听到了聂嘉言的一点秘密,但是夏锦彦心里面还是跟有只猫儿在挠似的,有股压不下去的好奇劲儿。   只不过他也没有被男神虽然不喜欢我,但他也是同类的喜悦冲昏头脑,见聂嘉言似乎不愿多谈,就点到即止,换了个话题。   “那聂嘉言,我们能做朋友吗?”   夏锦彦扬起了笑容,“虽然你不喜欢我,但是我还是很喜欢你。”   瞥见聂嘉言眉头微微蹙起,他连忙道:“你别误会,我说的是对朋友那种喜欢,我不会做男小三的。”   “.........”   最后在夏锦彦的软磨硬泡之下,聂嘉言只好答应了他做好朋友的请求。   因为刚刚吹了风,身体实在有些不舒服,所以聂嘉言没逗留太久,跟夏锦彦说了两句就回去了。   教室里,   贺子勋边做笔记边打瞌睡,等着老袁头讲完小测捧着教案走了,就放下笔,正想趴下睡一会儿,后脑勺就被敲了一下。   “谁他妈不长眼........啊,亦哥?”   看见猫在门边气喘吁吁的林冉亦,贺子勋声音一下子降了八度,侧了半身小声问:“亦哥,你这是干什么呢?”   以为林冉亦又想叫他去打游戏,贺子勋义正言辞地道:“亦哥,你别想骗我出去玩儿了,现在我跟聂哥了,我得好好学学习。”   他强调:“像聂哥那样,心无杂念,学习使我快乐。”   林冉亦喘匀了气,心想聂嘉言心无杂念个屁,他早恋,还喜欢男的,而且还他妈暗恋我!   贺子勋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林冉亦说话,正想把身体转回去,衣摆又被拽了一下。   林冉亦朝他勾了一下手指,声音压到只剩气音,“贺子,你先前买片儿的时候,是不是不小心买过那种片儿?”   高中男生一般都有些私藏货,一些影片渠道,贺子勋尤其多。   只不过自从爱上了学习,他就没再动过了。   想了几秒,贺子勋还是没懂:“什么呀?”   林冉亦急得抬手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咬牙道:“俩男的那种。”   贺子勋惊得眼睛都瞪圆了,抬手巍巍颤颤地指着他,“你..........”   林冉亦没空跟他废话,见聂嘉言从楼梯那头上来了,连忙甩下一句“现在发我手机上,明天再跟你解释”就跑了。   贺子勋扒拉着门框看着林冉亦拔腿就跑的身影,刚砸巴着嘴感慨亦哥学坏了,就感觉一道影子从身边走过。   聂嘉言草草收拾了两本练习册,拿起书包从贺子勋身边经过的时候,提醒了一句:“我有点感冒先回家了,老袁头刚才讲课的视频记得发给我。”   “诶........”   贺子勋刚刚摆了个尔康手,聂嘉言就走没影了。   今天到底怎么了,这一个两个来去匆匆的?   贺子勋将架在课桌上的手机拿下来,保存了刚刚录屏的视频,然后又翻到了之前买片的资源库。   先发给聂嘉言,然后再发给林冉亦。   做好两个视频的输出后,他就继续写题了。   【作者有话说】:   林冉亦(羞涩又期待.jpg):我糙,聂嘉言竟然暗恋我?!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喜欢我,唉,那我就勉为其难弯一下吧。   林懿行(不爽.jpg):......你他妈有病就去吃药。   ps:视频是个剧情小推手。 第二十六章 撞破   云南机场航站大楼,晚上十点。   落地玻璃映出了候机室里零星的人影,来往的行人神色匆匆。   助手去办理好行李托运,回来就看见林懿行站在玻璃窗前玩手机。   节骨分明的长指在屏幕上滑动,荧荧白光映上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容,更显得下颌线条干净利落。   凑近了,还能看清楚那双温润如水的凤眸稍微透出了点儿不悦的情绪。   林懿行唇角紧抿,拨了个号把手机放到耳边,没一会儿又放了下来,眉头微微蹙起。   助手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小林总。”   林懿行摇了下头,又换了个号拨,没一会儿,那边就接了。   “大少爷,您是要提前回来吗?”   “嗯,”林懿行问:“沈叔,聂嘉言呢?”   “聂少爷今天上晚修,这会儿应该刚放学出校门……”   沈云年说着声音忽然顿了一下,然后低声道:“聂少爷回来了,大少爷,要让他听电话吗?”   林懿行迟疑了一下,还没说话,就听见那头的沈云年跟聂嘉言说——   “聂少爷,大少爷的电话……”   “不听。”   聂嘉言脸色微白地摆了摆手,进了屋直奔楼上。   沈云年瞧见他脸色似乎有些不对,连忙跟林懿行说了声“少爷,我去看看聂少爷”就挂了。   助手看着自家boss打了个电话之后脸色更沉了,有些不安地放轻了声音询问:“小林总,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林懿行抬指轻轻按了一下眉心,却怎么也压不下去心头那股烦躁的情绪。   这十多天里他给聂嘉言发了两条彩信一条短信,均是石沉大海。   刚刚打的三个电话,前两个自动挂断,最后一个还关机。   好不容易听见了声儿,却听到那头白眼狼儿说不听他的电话。   “没事。”   轻轻叹息了一声,林懿行正准备把手机收进口袋,漆黑一片的屏幕忽然就亮了。   一条信息毫无预兆地弹了出来。   界面是隐藏的,只有滑开了才能看见发信人和内容,给人无限的遐想。   林懿行额角的神经轻轻跳了一下,一双眸色沉沉的凤眸微微透出了点儿紧张的情绪。   长指迅速划开解锁,在看清楚发信人和内容后,他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   【林冉亦:堂哥,要是言言想跟我在一起,你会支持我们的对吧?】   信息发送出去后,林冉亦觉得极为忐忑。   一方面,他觉得俩男的在一起始终有点惊世骇俗,要是被他爸妈知道,肯定会打断他的腿。   另一方面,他觉得林懿行这么疼聂嘉言,肯定不会反对的。   有了堂哥的支持,他大不了就带着聂嘉言离开林家躲一阵子。   他是独子,虎毒还不食子呢,他就不信他的老父亲老母亲真能这么狠心。   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很行,林冉亦高兴地捧着手机又编辑了一条。   【堂哥,虽然是言言先喜欢我的,但我也挺喜欢他,我会好好对他的。】   搞定,发送——   【对不起,对方已把你拉黑。】   看见那行弹出来的红色小字时,林冉亦整个人都傻了。   另一头,   聂嘉言上楼之后就把书包扔在了地上,然后一脑袋栽进了被窝里。   沈云年跟在后边上来,一手捡起地上的书包,走过去低声询问:“聂少爷,你怎么了?”   聂嘉言脑袋又重又热,蹭着被子哑声说了一句:“沈叔,我喉咙痛。”   沈云年走过去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发现触碰到的皮肤烫得厉害。   “聂少爷,你发烧了,我帮你去拿点退烧药。”   聂嘉言含糊地“嗯”了一声,继续趴着。   几分钟后,沈云年拿着药和水上来了。   聂嘉言捏着那两粒药放进嘴巴,然后仰头咕噜咕噜把水喝完了。   “聂少爷,你先躺着发发汗,要是醒来还不舒服,你就喊我。”   聂嘉言乖乖地点头,抬高手等沈云年帮忙盖好了被子,就闭着眼轻轻说了一句:“谢谢沈叔。”   “不用谢。”   沈云年将边上的台灯关了,然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聂嘉言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   出了一身热汗,他觉得整个人都是潮的。   衣服贴在身上,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想去洗个澡,但是四肢酸软无力,头重脚轻,想起又起不来。   抬手蹭了一下脑门上的细汗,聂嘉言的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到了床头桌上的平板上。   要不,打个语音喊沈叔上来帮忙吧?   他伸长了胳膊,费了点劲儿才把林懿行的平板扒拉到怀里。   解了锁登上聊天软件后,聂嘉言先是看见了几个小时前贺子勋发来的视频,然后往下一滑,就找到了沈云年。   刚点进去聊天页面,视线往上,就看见了平板上显示的时间。   现在才四点多,沈叔应该还在睡觉……   聂嘉言的食指在对话框上停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退了出来。   算了,还是等沈叔醒了再说吧。   因为刚刚睡饱了现在一点儿也不困,聂嘉言拿着平板发了会儿呆,最后还是决定看看今晚老袁头讲课的视频打发一下时间。   视频是需要解压的,聂嘉言边等边伸手去抽屉里翻耳机。   刚刚摸到了耳机线,就听见一阵低沉压抑的喘声从平板里传了出来。   期间还夹杂着黏黏嗒嗒的接吻声。   渐渐地,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   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聂嘉言立刻去抓起平板去按暂停键。   但是低头的刹那,还是不免撞见了屏幕上播放着的画面。   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涌上心头,就像被点燃了引信的爆竹炸药,瞬间就将聂嘉言不坚定的意志炸成了纷飞的齑粉。   他掀开被子下地,步伐不稳跌跌撞撞地进了浴室。   凌晨五点,从云南飞往湛城的航班按时落地。   助手手忙脚乱地拉着一大堆行李,一路战战兢兢地跟着满脸寒霜的林懿行走出了机场。   看见路边停着的出租车时,他一脸欣喜,连忙七手八脚地将行李推过去,一回头,就看见林懿行空着手坐另一辆车走了。   助手:“...........”好想要双倍工资,但是不敢说怎么办?   昏暗的街景在车窗上疾速滑过,夜色渐散,天际微微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林懿行敛着眸,面容冷若寒霜。   这一路他克制了又克制,才生生压下了想把聂嘉言直接掐死的念头。   回到林家进了屋上楼,走到主卧门前的时候,他的心情已经平复得差不多了。   天色还没亮全,卧室里光线微暗。   原本该睡着人的地方空了一片,灰色的菱格被子凌乱地堆在床沿边,一大片垂落下来掉在地毯上。   平板斜放压着枕头,抽屉被打开了没关上,还有一串耳机线掉了出来........   林懿行眉头微蹙,走过去将耳机线拢好收进抽屉,刚打算把地上的被子捡起来,就听见半掩着的浴室传来了细微的流水声。   聂嘉言整个身子都泡进了冷水里,明明冷得哆哆嗦嗦,偏偏身上的热度还降不下去。   浴缸里还在不断出着冷水,就在他打算再往下沉一点的时候,就看见没关紧的浴室门边落下了一道影子。   紧接着,门被叩了两下。   “聂嘉言,你在里面吗?”   听见林懿行声音的刹那,聂嘉言感觉浑身更烫了。   一激灵,他慌张得半个脑袋都沉进了浴缸的水里,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还在咕噜咕噜冒着水泡,“我,我在洗澡,你别进来........”   这话说得太迟,林懿行已经开门进来了。   看见聂嘉言整个人都泡在浴缸里,他目光一顿,随即紧蹙的眉头微微舒缓了一些,走过去。   “天还没亮洗什么澡?还得连嘴巴耳朵一块儿洗?”   聂嘉言只剩眼睛和发顶浮在水面上,长软的睫毛上沾着水珠,让他那双乌黑的眼眸看上去格外湿润柔软。   眼珠子的墨色如水洗般清透,连同里头慌乱惶然的情绪,都无所遁形地落进了林懿行的眼里。   大概是被水灌得太难受,聂嘉言仰着眼眸跟蹲在浴缸边的林懿行对视了片刻,忍不住往上冒了一点,喘了口气,又沉了下去。   他这一动,耳根和脖子上的血色就藏不住了。   林懿行微微一怔,视线逐渐往下。   水面清澈如镜,底下屈起的长腿和膝盖,在微微漾动的水波里极为紧张地蜷缩着。   聂嘉言有些难堪地别过脸,没什么气势地赶他,“你别看,出去。”   “为什么我不能看?”   眼底微微泛起了一丝玩味的笑意,林懿行单膝点地,手指触碰到水面,察觉到满缸都是冷水的时候,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起来!”他伸手去拽聂嘉言的胳膊,“你是想那玩意儿冻出毛病来是不是?”   “不用你管。”   聂嘉言使劲儿甩了一下林懿行的手,没甩开,就整个人往角落里缩,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   左右都说不通,林懿行干脆将手探进了水里去捞他。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七章 娇气包   .........   浴缸里的水热了又凉了,林懿行换了两次水,帮聂嘉言洗干净了,才用浴巾把他卷成了小寿司抱回小屋。   “乖,自己穿衣服,我去清理一下浴室。”   身上的衬衫皱巴巴又湿了大片,林懿行从衣柜里翻出了聂嘉言的衣服放到床边,顺便给自己找了套家居服换上。   等他将浴室地板上的水擦干回来时,聂嘉言已经穿好了衣服。   小家伙长软的睫毛无声地扬着,正抱着被子躺在床上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出神,一副思考人生的模样。   听见他的脚步声,聂嘉言迅速拉高被子盖过了脑袋,然后整个人都躲进了被窝,将自己裹成了一个密密实实的肉馅包子。   瞧见他的动作,林懿行不免觉得好笑,走过去轻轻扯了一下被子,说:“闷死的人舌头会伸得很长的,出来。”   聂嘉言没理,对方用了一分力扯,他就用三分力拽回来。   没一会儿,林懿行就耐心全失,两只手抓着被角直接掀开。   失去遮掩的聂嘉言忽然就暴躁了,像只獠牙尖锐的小狮子,扬手就扇了林懿行一巴掌,恶狠狠地道:“别碰我!”   林懿行被打懵了,目光愣愣地看着聂嘉言打完了又拽着被子躺回去。   先前被压下去的怒火渐渐烧了起来,很快就把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吞噬得一干二净。   “我为什么不能碰你?你本来就是我的。”   一想到林冉亦发来的信息,林懿行就觉得气血上涌,怒不可遏,恨不得直接将这头养不熟的白眼狼一口口拆吃入腹。   “我给你时间是让你想清楚接受我,不是让你跟林冉亦那个傻子牵扯不清的!”   越想越觉得生气,林懿行忍不住开始数落起了聂嘉言的恶行。   “你不回我信息,不接我电话,还背着我看那些片子,这些我都不跟你计较了,聂嘉言,你怎么能恃宠生娇到这种地步?”   压着被角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的小肉馅无动于衷,林懿行等了好一会儿,就不耐烦地上手把人捞了出来。   “聂嘉言........”   掰着聂嘉言的肩头把人翻过来,目光触及他脸上湿漉漉的泪痕时,林懿行整个人都愣住了。   聂嘉言眼泪无声地顺着浓密的下睫毛流淌下来,像是一层薄薄的蝉翼,覆盖在哭得泛红的鼻尖眼角上。   因为怕发出声音,他的唇角紧抿,看上去娇气又可怜。   林懿行满眼的怒火都被他哭没了,只余下怔愣的情绪。   聂嘉言五六岁刚来林家那会儿就特别爱哭,眼泪就跟不要钱的水似的,一哭就能把他身上的衣服全打湿。   那时候林懿行总是边哄边喊他小哭包逗他,经常把本来都快哄得差不多的人又弄哭了。   后来小哭包长大了要面子,就算想哭也会本着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的原则把眼泪憋回去。   没想到时隔多年,长大了的聂嘉言哭起来,比小小软软一团的时候更要人命。   林懿行将动作放得很轻,修长的手指极其缓慢地给他擦眼泪,仿佛对方是尊胎薄易碎的瓷器,力气大一点都能弄碎。   “你哭什么?我说得你不对吗?”   指尖触碰到的眼泪抹干了又覆上新的,没一会儿,林懿行十根手指都沾满了泪水。   聂嘉言却还是不知疲倦地哭着,怎么哄都不说话。   天色大亮的时候,聂嘉言终于哭累了睡着了。   林懿行打了个电话回学校帮他请假,然后下楼去熬粥。   闻声而来的沈云年站在厨房门口,低敛着眉目,看着他忙活的身影,轻声问:“大少爷,聂少爷还是不舒服吗?”   林懿行切姜丝的动作微微一顿,“不舒服?”   “嗯,他昨天晚上回来有点低烧,我给他吃了药,他现在怎么样了?”   林懿行思绪微微有些恍惚,刚才没注意,现在想想,聂嘉言的身体确实热得有些异常,他还以为是少年人火力比较旺。   “应该没事,我待会儿给他探探体温。”   聂嘉言这一觉没睡太久,喉咙哭得又哑又干,枕着柔软的被子躺了没一会儿,就难受地咳醒了。   刚刚撑着床垫坐起来,身侧就伸过来一双手。   林懿行把人圈在怀里,修长宽阔的大掌撩开聂嘉言的额发贴着他的脑门摸了摸,然后往下,贴着他颈侧的脉搏感受了一会儿。   “还有点低烧,头靠过来点,我给你贴退烧贴。”   聂嘉言的神经烧得有些迟钝,眨了眨微红湿润的眼眸,一时没有动作。   林懿行也不指望他听话,长指扣着那截修长的前颈把人按到了怀里,就撕开了一片退烧贴,仔仔细细帮他贴好。   聂嘉言的小脸本来就烧得苍白如纸,退烧贴一贴,就跟个病弱的小奶包一样,看得林懿行什么脾气也没了。   “要不要喝点儿水?”他伸长了手臂把人整个圈进怀里,“我煮了粥,还是想先吃粥?”   聂嘉言长软的睫毛轻轻垂了一下,从喉咙里发出了极沙哑的声音,“想吃粥。”   “等着。”   没一会儿,林懿行就端着粥回来了。   白粥熬得绵软顺滑,里头还加了点切得很碎的虾仁和姜丝调味,光是闻着,就让人觉得食指大动。   聂嘉言垂眸看着,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巴。   刚想伸手去拿勺子,林懿行就把粥搁在了床头柜上,一只手扣着他的后脑勺,微微用力,让他把头仰了起来。   视野里白皙的皮肤微微泛着一点红色,瞧仔细了,才发现那几道浅浅的印子都是指痕。   聂嘉言大概猜到了这是要算账的节奏,一言不发地扬着浓密的睫毛看着。   “说说吧,”林懿行指了一下还有巴掌印的左脸,“为什么动手打我?”   聂嘉言撇了撇嘴,“我说了,我要自己洗澡,是你自己不听。”   “就你这种手残党,你自己洗要多久?只会一个劲儿地往自己身上浇冷水,还没洗完你就残了信不信。”   聂嘉言被他说得面红耳赤,烧得红红润润的眼眸瞬间浮起了怒意,“那也不用你管,我乐意。”   “我不管你谁管你,”林懿行低头在他嘴巴上啄了一下,“你那玩意儿不行了除了我心疼还有谁心疼。”   说罢,他舀了一勺粥递过去,“张嘴。”   聂嘉言被他亲得有些发懵,迷迷瞪瞪地顺着他的话张开了嘴。   温热绵软的水粥入喉,稍稍润了一下有些干燥的喉管。   “粥不是白喂你的,”林懿行目光严肃,“聂嘉言,你到底背着我跟林冉亦做了什么事情?”   聂嘉言衔着勺子喝粥,被问得一头雾水,“什么做了什么事情?”   “他说你想跟他在一起。”   “.........咳咳咳........”   聂嘉言惊得眼睛都瞪大了,那口没吞下去的粥差点儿呛进了食管。   他捂着嘴巴,脸上咳得一阵红一阵白,“你乱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林懿行扶着他的背轻轻拍了两下,原本还想继续问个明白。   但是转念一想,这事儿多半又是林冉亦那个傻子自己想多了。   算了,要真跟傻子较真,那自己离傻子也不远了。   林懿行又舀了一勺粥,等聂嘉言缓过气了,才递过去,“先不谈这个,说回视频的事情。”   “躺在我的床上用我的平板上看那种视频,聂嘉言,你还挺会享受。”   聂嘉言睫毛轻轻颤了一下,无端觉得有点心虚。   这事儿确实是他理亏在先,但是他也觉得很冤,自己下载的明明是教学录屏,怎么解压出来就变钙片了。   但是直说林懿行肯定不信的,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说不定,还会以为他在狡辩。   聂嘉言的思绪转了一圈,最后强装镇定地回了一句:“不能看吗?那我下次用自己的手机看就是了。”   林懿行看着他哭过之后更显得颜色剔透的眼睛以及红痕未褪的眼角,忽然就笑了,低头贴着他的耳朵轻轻说:“能看。”   “下次我陪你看,讲解式教学。”   温热的呼吸随着话语落到了神经灵敏的耳骨上,顿时就染红了一大片白皙的皮肤。   聂嘉言别开了脸,皱着眉语气冷硬地说:“用不着,我喜欢自己看。”   这话原本该是很有气势的,奈何人还病着,小脸苍白,声音也软软的。   林懿行没忍心再逗下去,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低声道:“再吃点,待会儿给你测测体温,学校那边已经请假了,你可以休息一天。”   聂嘉言没说话,低下头继续安静地吃粥。   吃饱以后,他就困了,脑袋刚刚沾到枕头,林懿行就掀开被子躺了进来。   这是张一米九的单人床,一个人睡绰绰有余,林懿行将近一米九的个子一躺上来,立刻就变得拥挤不堪。   聂嘉言有些不高兴地往边上缩了缩,小声道:“我想自己睡觉。”   林懿行的手臂穿过他的后颈,往前一勾,直接把人按进了怀里,像抚摸小动物一样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他瘦削的肩膀。   “你睡你的,我不说话。”   林懿行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下颌贴着聂嘉言的额头蹭了蹭,轻声道:“为了早点回来见你,我坐了半宿的飞机,我也困了。”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全是感情戏○(︿皿︿)っHiahiahia… 第二十八章 探病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越过教学楼的护栏,下课铃一响,刚才还脊背直直的学生立刻趴倒了一半。   贺子勋听了一节课的能量守恒定律,眼皮子都快黏在一起了,正打算遵从本心睡个五分钟十分钟,课桌就被急促叩了两下。   “贺子,言言呢?”   贺子勋强撑着睁开了眼,看清来人后,就打着哈欠喊了一声:“亦哥,又是你啊。”   他歪头看了一眼前头空空的座位,不太确定地说:“聂哥请假了吧,我早上好像听见班主任叫班长给他记病假。”   林冉亦有些失望,收回目光之后就敲了一下贺子勋的脑袋,骂他:“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害我?”   贺子勋被敲懵了,一脸无辜,“冤枉啊,我哪有?亦哥,你不能为了打我就无中生有,这样的行为太low逼了。”   “你还说没有?”   林冉亦面色铁青地拽着他的衣领,压低了声音咬牙道:“昨天晚上让你给我发片儿,你发了什么东西!”   “就,就片儿啊........”   贺子勋被他真情流露的难看脸色说得有点虚,连忙拿出了手机查看。   “片你个头,你他妈给我发的是老袁头的讲课视频!”   一说起这事儿,林冉亦就恶心得不想再回忆第二次。   昨晚他姿势都准备好了,结果视频一解压就跳出来老袁头的脸,指着他说——   “看黑板!不要看我,答案又不在我脸上.........”   那嗓门大得,差点儿没把给他吓萎了,至今回想起来,他还觉得阴影满满,挥之不去。   贺子勋一顿翻找,突然骂了句爹,“靠,我把你跟聂哥的视频弄反了,那钙片去了聂哥那里.........”   林冉亦听得心头一跳,几经克制,才压下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故作随意地问:“那言言发现了吗?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没有啊。”   贺子勋转了一下手机,将聊天页面递到林冉亦面前,“还没回我呢,估计是还没看,你要是去看聂哥,就顺便和他说一声,让他千万别点开。”   林冉亦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没说两句走了。   下午放了学,林冉亦难得没跟一群狐朋狗友跑去玩,回了林家就直奔林懿行住的院子。   沈云年正在厨房熬汤,见他走进来,就微微欠身喊了一句:“冉亦少爷。”   “沈叔好。”   林冉亦规规矩矩地问了声好,然后问他:“沈叔,言言在家吗?”   “在的,聂少爷今天有点发热,现在正在楼上睡觉。”   “那我上去找他。”   林冉亦说着就往楼上跑,沈云年手里还拿着汤勺,一时不察,想去拦的时候对方已经跑没影儿了。   上了二楼,林冉亦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聂嘉言睡哪个屋。   正打算一个一个房间去找的时候,就看见主卧的门没关紧,从门缝看进去,依稀能窥见里头的床上躺了个人。   找到了!   林冉亦握着门把推开进去,对上坐在床沿边面无表情的林懿行时,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僵成了表情包。   “堂........”   他正想开口喊人,林懿行就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林冉亦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视线往下,就看见聂嘉言躺在床上,额头上贴着退烧贴,睡得正沉。   唇色浅淡,整张脸都烧得没什么血色,看着虚弱又可怜。   其实聂嘉言原本是没那么严重的,顶多就是吹了点冷风有点低烧,但是他刚发了汗,就去泡了将近半小时的冷水。   结果低烧变成了高烧,拖了一天都没好。   似乎是睡得不安稳,聂嘉言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往林懿行身上靠了一下。   林懿行将手上的书放到一侧,抬手轻轻摸了摸聂嘉言的脑袋,像是给小动物顺毛一样,动作很轻地安抚着他。   期间林冉亦一直伸长脖子,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聂嘉言的后脑勺,像是有些不甘心好不容易来了却没说上话。   林懿行给聂嘉言换了块新的退烧贴,抬眸见林冉亦还直愣愣地杵在门口,就问了一句:“有事吗?”   言下之意,就是没事快点滚。   偏偏林冉亦听不懂,点了点头,就走了进来,认认真真地说:“堂哥,我想看看言言。”   说罢,他还特意绕到了床边,扶着床沿趴下来,去看半边脸颊都压在了枕头上的聂嘉言。   林懿行克制了又克制,才按捺住了把人拎起来丢出去的想法。   “堂哥,言言这是怎么了?”   “发烧。”   察觉到林懿行分外冷淡的情绪,林冉亦觉得有些奇怪。   联想到被拉黑的事情,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仰头问了一句:“堂哥,你为什么拉黑我?”   “你说呢?”林懿行淡淡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林冉亦心想我哪儿知道哇?你这说拉黑就拉黑的。   也不给人心理准备,而且拉黑前也不骂我什么的……   绞尽脑汁想了几秒也没想出个为什么,林冉亦就放弃了。   “言言是不是有点热啊?”   见聂嘉言的鬓角有点汗意,林冉亦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想去掀开他身上的被子。   还没碰到,就被林懿行攥住了手腕。   骨头被勒得生疼,林冉亦忍不住嘶嘶倒吸了两口冷气,甩着胳膊喊道:“堂哥堂哥,手要断了断了........”   这一嚷嚷,直接就把聂嘉言给喊醒了。   林懿行微不可闻地“啧”了一声,看向林冉亦的目光越发沉郁和冷淡。   “冉亦哥?”   聂嘉言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趴在他床边龇牙咧嘴的林冉亦,目光微微有些疑惑,“你怎么来了?”   “你没来上课,我有点担心,所以就来看看你。”   林冉亦想挪近一点,但是林懿行的两条大长腿支在地板上,存在感极强地横在了他和聂嘉言之间,让他想靠近也靠近不了。   “我没事呀。”   聂嘉言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巴,微笑着说:“我明天就能去上课,你不用特意来看我。”   苍白的小脸微微带着点笑意,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林冉亦仰头望着他,目光里透着不加掩饰的痴迷。   要不是堂哥这个电灯泡太亮,他都想上手去摸摸聂嘉言的脸了。   言言太体贴了,怕他辛苦还叫他不用来探病。   “我,我就是顺便来的,我还有事要跟你说。”   林冉亦没忘记片子的事情,见林懿行还坐着不动,只能隐晦地提醒:“言言,贺子发给你那片儿你没看吧?”   聂嘉言被子下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低着头含糊地应了一句:“……没有。”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林冉亦双手压着被子,身子微微前倾,当着林懿行的面跟聂嘉言说悄悄话。   “贺子说把发给我们的视频弄错了,你的那份在我这儿呢,回头我发给你。”   “嗯……”   聂嘉言觉得林懿行落在他侧脸的视线有些烫,连忙跟林冉亦说:“冉亦哥,你先回去吧,有事儿明天再说。”   以为聂嘉言是跟他一样嫌林懿行这个电灯泡太亮不好说话,林冉亦高兴地点点头,“那明天我找你吃午饭。”   他起身,小心翼翼地叮嘱了一句:“堂哥,我先走了,麻烦你好好照顾言言。”   林懿行轻轻“嗯”了一声,抬手捋了捋聂嘉言的额发。   林冉亦走到门边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林懿行一只手搭在聂嘉言的颈侧,像是在跟他说话。   两人离得很近,两颗脑袋微微错开交叠着,隐约能看见林懿行唇角像是蹭了一下聂嘉言的耳尖。   但是细看之下,又好像只是角度给人造成的错觉。   林冉亦的心头微微掠过一丝怪异的情绪。   在林懿行侧头看过来时,他心头一惊,如同被猫发现的老鼠,忙不迭地关上门离开了。   门被带上,那个蹭着聂嘉言耳尖的亲吻,就微微往前移动,落到了他的嘴巴上。   笔挺的鼻尖交错地轻轻蹭着,聂嘉言一只手攀上了林懿行的肩膀。   在对方撬开自己牙关亲进来的时候,稍稍往后一仰,避开了这个越发深入的亲吻。   “别亲了……”聂嘉言低声提醒:“会传染。”   林懿行依言停了下来。   不舍地在聂嘉言的脖子上啄了一下,他问:“为什么撒谎?”   “明明看了那片子,怎么跟林冉亦说没看?”   后颈被捏着没法再躲,聂嘉言无奈地抿了一下唇角,老实回答:“不想那么尴尬……”   “跟一个直男说这些,会很奇怪吧。”   湛城不比M国,社会风气还没开放到让每个人都能用平常心去看待同性爱情。   更何况大部分的直男都不是很能理解同性恋的世界,聂嘉言也怕吓到林冉亦。   看见聂嘉言一副想当然,觉得林冉亦就是不能接受同性恋那波人的样子,林懿行没忍住,轻轻嗤笑了一声。   “聂嘉言,你的智商是不是全用在学习上了?”   “你觉得,林冉亦作为一个笔直笔直的直男,他为什么要找钙片看?”   “……”   意识到自己的思维盲点后,聂嘉言愣愣地张了张嘴巴。   林懿行没给他太多的消化时间,握着他的后颈,放轻了声音嘱咐他:“所以以后躲着点林冉亦。”   “那个傻小子最喜欢得寸进尺,你不理他,他自然就会知难而退。”   “你已经掰弯我了,千万不可以得一想二,也不能处处留情。”   林懿行侧头,轻轻衔着聂嘉言耳根下那块细嫩的皮肤,咬着,声音沉郁地说:“更别想换人,否则,我就把你的小脖子咬断。”   【作者有话说】:   林冉亦(在线求问):未来男朋友的哥哥总是很不识趣,怎么破?   林懿行:未、来、男、朋、友,呵呵。   磕亦言cp的孩子请慎重,小林总作为正攻是有一定道理的。 第二十九章 喜欢   聂嘉言被咬得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低低“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他拨了拨林懿行的脑袋,不满地说他:“你别咬我,好疼。”   林懿行依言松开了牙齿,轻轻在那个红肿的牙印上吻了一下,就伸长了手臂去抱他,“疼就对了,长长记性。”   “下回要是还闹脾气不听我电话,喊疼也没用。”   一说起电话,聂嘉言的火气就上来了,“林懿行,你别太过分了。”   他生气地握紧了拳头,狠狠往林懿行的腰腹上砸了一下,然后挣脱开他的怀抱退到了一边。   “我什么时候不接你电话了?明明是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自己躲开我。”   那一拳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先前被石头压伤过的骨头上,林懿行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捂着伤处去看一脸愠怒的聂嘉言。   “我什么时候躲开你了?”   “怎么没有?”聂嘉言说得有理有据,“那天你亲完我就跑,要不是沈叔跟我说,我都不知道你去了云南。”   “后来我给你打电话,你还挂了。”   “如果你不是存心躲开我,为什么当时不接我电话?”   林懿行看着他气得眼角红红的模样,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误会,哑然失笑道:“天地良心,我真没躲着你,可能是信号问题,我没接到你电话。”   “不信你去看一下手机。”   聂嘉言半信半疑,迟疑了一下,就掀开被子下床去找手机。   被丢在抽屉里的手机早就因为没电自动关了机。   聂嘉言找来充电器插上,等到电量足够支撑基本的程序运行,就按下了开机键。   未读短信和未接电话如同涨潮的海水般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手机连续震动了七八秒才停。   聂嘉言逐个点开扫了一眼,发现在过去的十多天里,林懿行确实给他打了不少电话。   不管是常用的聊天软件还是信息,一个都没落下。   也许是因为信号原因有所延迟,而他当时又没有耐心等下去,所以统统都错过了。   意识到这一点,聂嘉言不禁有些懊恼。   他放下手机,爬上床后认认真真跟林懿行道歉:“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唇角微压,一双乌黑柔软的眼眸充满了歉意。   像只知道做错了事恳求主人原谅的小狗一样,林懿行光是看着就觉得心都软了。   聂嘉言这个人也不知道怎么长的,脾气相貌全长在他的喜好点上。   就连生气发怒的模样,都让他觉得觉得比别人可爱千倍万倍。   目光定定地跟跪坐着的聂嘉言对视了片刻,林懿行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叹息道:“聂嘉言,我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会躲开你?”   “以后多把放在学习上的心思分一点来研究我,你就不会有这样的误会了。”   聂嘉言听得耳根发热,视线微微垂着,没接话。   见林懿行说话时总是按着腹部,再想起自己刚刚砸的那一下,他不免有些担心,“我刚刚是不是太大力了?”   其实最初那股被砸到的疼劲儿过去之后,就没什么了。   林懿行原本想说没事,但是对上聂嘉言担忧的目光,心下一动,忽然就改了主意。   “嗯,你砸到我伤口了。”   林懿行低声说,向来不言苟笑的面容微微染了点儿委屈的情绪。   聂嘉言睫毛轻轻一颤,连忙伸手去撩开他的衣服。   林懿行的腰腹线条紧实,八块腹肌整整齐齐地码着,人鱼线往下蜿蜒,形成了漂亮完美的肌理。   但是聂嘉言却无心欣赏,因为那片漂亮的肌理,靠近左腰侧的皮肤上,覆盖着一个拳头大小还没消退的淤青。   又青又紫的痕迹,被白皙的皮肤衬托得分外扎眼。   “你这是怎么弄的?”   似乎怕力气太大会弄疼林懿行,聂嘉言的手指只敢停在上面指了指,没敢直接触碰。   林懿行被他柔软又心疼的眼神治愈了,长睫微微垂了一下,应他:“挖玉佛的时候山脉塌了,不小心被石头砸了一下。”   聂嘉言知道林懿行去云南是为了玉佛,只是没想到他还需要亲自动手挖。   这么一来,就显得自己先前发的两次脾气特别不懂事。   嘴巴微微抿了一下,聂嘉言的视线紧紧盯着那片淤青,一副愁得不行的样子。   他要做些什么才能弥补呢?   林懿行目光沉静地看着聂嘉言的侧脸,视线从他笔挺秀气的鼻梁,一路往下,落到了他唇色浅淡的嘴巴上。   思忖了片刻,他抬手捏了一下聂嘉言的后颈,喊他:“聂聂,我有点疼。”   他顿了一下,放低了声音,轻轻说:“你知道怎么样能让我不疼的,对不对?”   闻言,聂嘉言微微扭头,对上林懿行沉炽幽深的目光后,他迟疑地眨了一下眼睛。   对方的目光很直白,要传达的意思也很明显。   聂嘉言没有犹豫太久,慢慢将一只手撑在林懿行腰侧,然后微微弯腰,动作很轻地在那片淤青上亲了一下。   随着他弯腰的动作,后颈稍稍从睡衣领子里露了出来。   窄窄的颈线被拉得格外修长,光泽细腻的皮肤如同质地清透的汉白玉,白得晃眼。   林懿行看着,目光越发幽沉。   “这样,行吗?”   聂嘉言长睫微扬,刚刚支起肩头,林懿行就伸手扣着他的脖子压了上来。   滚烫的亲吻有些急促地落在了他微微干裂的嘴巴上。   聂嘉言被压在被子上,挣脱不开,只好无奈地扬起了脖子,配合地亲了一会儿。   见他这么温顺,林懿行的亲吻逐渐温柔下来,最后低下头,无比怜爱地在他脖子上啄了一下,问他:“聂嘉言,你喜欢我吗?”   聂嘉言一只手抓着被子,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点了下头,“喜欢。”   “为什么?”   聂嘉言理所当然地看着他,“你对我好啊。”   林懿行眉头微蹙,很明显不满意这个理由,“就因为我对你好,所以我亲你抱你,你都不反抗?”   “你一直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喜欢我的?”   见林懿行眉头紧拧,聂嘉言连忙摇了摇头,刚想说话,房门就被敲了两下。   他心下一惊,急得直接伸手去扯被子,想把自己藏起来。   但是林懿行却先一步看出了他的意图,扣着他的手腕将他压在怀里,不许他躲。   僵持之下,聂嘉言只好软声说了一句:“你别这样……不是什么人对我好,我都喜欢的。”   林懿行微微一怔,聂嘉言就趁着他走神的空挡,挣脱了他的束缚钻进了被窝里。   敲门声再次响起,没一会儿,沈云年低低的声音就透过门缝传了进来。   “大少爷,晚饭已经做好了,老爷那边来了人,请您一个人过去吃饭。”   沈云年特意将“一个人”这三个字咬得很重。   林懿行垂眸沉思了片刻,应道:“知道了,我换件衣服就下楼。”   门外渐渐归于平静。   聂嘉言趴在被窝里,听不太清外头发生了什么,刚想翻身换个姿势比较好呼吸,林懿行就把他捞了出来。   “待会儿我要去主宅吃晚饭,你还病着,就别乱跑了。”   抬手拨了一下聂嘉言细软的额发,林懿行低头在他额头上贴着的退烧贴吻了一下。   “乖乖听沈叔的话喝汤,回来我再给你探体温。”   聂嘉言听话地点了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脑袋微微支起去看他,“你等我一下,我拿个东西。”   林懿行依言松开了手。   聂嘉言一只脚踩在地毯上,扶着床沿站起来后,就打开了床头柜最底下的抽屉,拿了个小盒子出来。   “哥,你帮我带这个可以检测心率和脉搏的手环交给爷爷。”   他指了一下盒子外壳的产品示意图,“我们下载好app,它这里有应急感应,如果爷爷不舒服,我们可以马上收到消息,你叫照顾爷爷的张特助也下载一个。”   “这样一来,就算爷爷有突发情况,我们也能及时送他去医院。”   林懿行看着那个四四方方的白色盒子,眼底情绪略微有些复杂,“什么时候买的?”   聂嘉言想了想,“陪爷爷去做了身体检查之后几天买的吧,一直想找个机会给爷爷,但是张特助总说他不舒服,没空见我。”   而且那段时间林慎谦因为公司的事情,总是在饭桌上阴阳怪气。   他也不想在那个节骨眼上给林同尘,免得被他们两夫妇说他讨巧卖乖。   林懿行抬手扣着聂嘉言的脑袋,格外温柔地低头亲了一下他的眼角,“你这么乖,爷爷肯定会很高兴的。”   聂嘉言“哦”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捏着耳垂推了推他,“那你快去吧,免得去慢了,二叔二婶又说你。”   林懿行轻轻“嗯”了一声,叮嘱了两句,就换衣服出门了。   他走后没多久,聂嘉言也下楼去吃饭了。   “聂少爷,先喝点汤吧。”   沈云年将汤端上来,给聂嘉言舀了一碗之后,就去端其他菜了。   聂嘉言拿着勺子喝汤,见他还想去忙活,就喊了一声:“沈叔,你陪我吃饭吧。”   沈云年步子一顿,见聂嘉言孤零零地坐在饭桌边,就点了下头,多装了一碗饭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章 小男朋友   因为聂嘉言不舒服,所以沈云年特意做了几道口味清淡的小菜。   聂嘉言最喜欢吃他做的葱香酱豆腐。   虽然看上去清淡,但是酱汁都是用虾仁鱿鱼现熬的,淋到口感嫩嫩的水豆腐上面,闻着格外鲜香。   聂嘉言喝了一碗汤,就着酱豆腐吃了小半碗饭后,突然有感而发,“沈叔,你做的菜可真好吃,要是我出去读书也有你做饭就好了。”   之前在M国,Ben虽然也会做中餐,但他毕竟是外国人,味道烧得始终不如沈云年这么地道,老是差了点儿什么。   所以大多数时候,聂嘉言都是吃西餐。   沈云年夹菜的动作一顿,扭头看向了聂嘉言,“聂少爷想去哪里读书?”   “嗯……”   意识到自己好像说漏嘴了,聂嘉言朝沈云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不能说出去。   “我想去哥哥读博的那间学校上大学,托福我都偷偷考好了,想高考完就给哥哥一个惊喜。”   沈云年视线微微垂落,敛眸思考了两秒,轻声说:“要是大少爷允许,聂少爷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聂嘉言顿时高兴了,双眸微弯,像个讨到了糖吃的孩子,放下筷子抱着沈云年的胳膊,一个劲儿地夸他:“沈叔最好了,做饭好吃对我也好。”   “沈叔,以后你老了我给你养老,好不好?”   望着聂嘉言乖巧又懂事的笑容,沈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眼底浮起了几分慈爱的笑意,“好啊,我也很喜欢聂少爷。”   他提醒:“先吃饭吧聂少爷,要不一会儿菜就凉了。”   “好。”   聂嘉言点点头,乖乖地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主宅里,   吃过了晚饭,林同尘就把林懿行带到了书房谈事情。   “听说这次去云南,你受了伤。”   林同尘拄着拐杖,在林懿行的搀扶下慢慢坐了下来,目光担忧地看着他,“严不严重?”   “还好,都是小伤。”   林懿行脊背笔挺地站在一旁,简单跟林同尘汇报了一下这次去云南的收获,“玉角村的那尊玉佛已经运回来了,等玉石师傅完成加工和修复,就可以拿去拍卖。”   “另外云南那边也有几个玉石商人,手上有黄龙玉貔貅、缅甸玉镯和南红玛瑙。”   “他们有意想委托我们代为拍卖,过两天会亲自来湛城一趟。”   林同尘捻着茶盏听着,颇为满意地点了下头,“你比老二办事妥当,之前他也去过云南,但是没谈妥。”   “我经常告诫他,做人公道一些,别把钱看得太重,他倒好,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   林懿行沉默地听着,思绪微动。   先前他也觉得玉明祥说的那个林先生应该就是林慎谦,如今证实了他的猜测没错,反倒让他觉得有些地方更想不通了。   林同尘叮嘱了两句做买卖的道理,忽然话锋一转,吩咐了一句:“懿行,你多跟舒家那个丫头走动走动吧。”   舒家?   舒黎?   林懿行眉头微蹙,“爷爷,您不是一直都不大喜欢舒镇邢的做派吗?”   跟林家这样一直以来都规规矩矩做玉石生意的不同,舒镇邢早年是靠着做房地产发家的,虽然来钱很快,但是手段不怎么光彩。   后来跻身上流社会了,就想附庸风雅,靠着倒卖玉石字画,摇身一变成了湛城有名古董收藏家。   而舒镇邢本人又是那种非常典型利字当头的生意人,行事高调,自视甚高,林同尘向来是不屑于跟这种人打交道的。   林懿行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他会想撮合自己和舒黎?   “先谈着也没什么,舒黎那丫头我听老三说过,相貌好品性端,大方有礼,配你也不亏。”   林同尘说着打量了一下林懿行,目光尽是不解,“你也老大不小了,今年生日一过,就该二十八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爸都会打酱油了。”   “也没听你谈过什么朋友,你老实告诉爷爷,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林懿行呼吸一滞,实在是很难想象林同尘会跟他谈论这种问题。   视线微微挪开看向别处,他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爷爷,我有个东西给你。”   将聂嘉言买的手环递给林同尘后,林懿行仔细地复述了一遍小男朋友说的话,“这个手环可以检测心率和脉搏。”   “你戴上以后,让张特助下载一个app,这样你的身体一旦有异常,我们就能及时知道。”   “虽然目前来说您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但是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林同尘的手掌轻轻摩挲着那个小白盒子,笑得一脸欣慰,“还是你有心思,考虑周全。”   他说着就把盒子拆了,拿了手环出来研究。   “老二老三要是能有你一半孝顺,我也不至于这么操心。”   林懿行看着林同尘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隔了一会儿,才低声告诉他:“爷爷,这个不是我买的,是嘉言买的。”   “那次陪你去做了体检,他就买了这个,只不过一直没找到机会送给你。”   闻言,林同尘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了两分,慢慢将手环放回盒子,他道:“那孩子有心了,你帮我跟他道声谢吧。”   “好。”   见林同尘似乎心情不错,林懿行就顺便说起了别的事情,“爷爷,我想让嘉言出国读大学,将来毕业了可以进公司帮我。”   他话音还没落下,林同尘的脸色倏地冷了下来,不赞成地看着他,“国内也有好大学,不一定要去国外读。”   “再说了,之前上户口的时候我就跟老二说过,这孩子不会跟他们抢什么,现在你又想把他塞进公司……”   林同尘低叹了一声,语气似劝慰似提醒,“老二毕竟是你二叔,懿行,别让爷爷为难。”   林懿行轻轻“嗯”了一声,眼里情绪逐渐归于平静,没再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林同尘说:“懿行,你说我迂腐也好,老顽固也罢,这个孩子我从一开始就不赞成你养着。”   “今天我听冉亦抱怨,说你把他拉黑了。”   “你要是能分出对那个孩子的一点心思去对冉亦,两兄弟和和气气的,你跟老二的关系也不至于闹那么僵。”   林懿行下颌微微紧绷,听林同尘念叨完了,才应话:“爷爷,嘉言跟林冉亦不一样。”   “林冉亦有二叔二婶疼,哪怕闹翻天了,也有人给他收拾烂摊子,供他吃穿。”   “但是嘉言什么都没有,他离了我就不能活。”   “爷爷……”   林懿行还没说完,林同尘就使劲儿用拐杖点了一下地,打断他,“够了!”   林同尘语气严厉,“究竟是那个孩子离了你不能活,还是你离了他不能活?林懿行,你不要以为爷爷老糊涂了什么都不知道。”   见林懿行眸色微沉情绪反叛,林同尘脸色稍缓,放软了语气和他说:“爷爷知道,你是想补偿他。”   “但是这种事情是你情我愿的,当初是他妈妈要把他卖进林家,银货两讫的事情,我们不欠他什么。”   林懿行不想和他谈论愧不愧疚补不补偿的问题,沉默了片刻,便道:“爷爷,嘉言不舒服,我先回去了。”   说罢,他就转身往外走了。   就在林懿行拉开房门的刹那,林同尘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懿行,记住亲疏有别这四个字。”   “你再怎么跟那个孩子亲近都好,冉亦才是你的弟弟,你迟早有一天是要成家立业的。”   “不要让爷爷失望。”   走廊上的风灌进了肺里,泛起了细细密密的刺痛。   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将他想要脱口而出的话统统都扼在了喉咙里。   林懿行在灯影下站了很久,才重新抬起步子离开了。   回到屋里的时候,聂嘉言已经洗好了澡坐在床上。   床铺宽大,灯盏明亮,把人衬托得小小一只,身影伶仃。   聂嘉言屈着双膝架着平板在看视频,见林懿行回来了,就摘下一边耳机喊了一声:“哥。”   林懿行走过去,抬手虚虚按着他的脑袋,然后低头去看平板上播放的画面,“又在看什么少儿不宜的视频?”   “没有,”聂嘉言捧着平板转过去给他看,“我让同学帮忙录的上课视频。”   他解释,“就是下午冉亦哥说发错的那个,这个才是我的,我没有,没有偷偷看那种片子……”   见聂嘉言眼巴巴地扬着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眸,一副急于为自己争辩的模样,林懿行忽然觉得那股堵在胸口的郁结之气都散了大半。   指腹轻轻摩挲着手掌下柔软的发梢,他微微弯腰,低头在聂嘉言扬起的眼皮上亲了一口,安抚他:“嗯,我信你。”   聂嘉言被亲得条件反射地眨了一下眼睛,视线往上,就对上了林懿行思绪复杂的目光。   那双总是温润漂亮的凤眸,此时却像是因为积压了太多的情绪,显得疲惫和沉重。   聂嘉言微微一怔,刚想说话,林懿行就放下了扣在他脑袋上的手,直起身说:“你继续看吧,我先去洗澡。”   聂嘉言点点头,等林懿行拿着睡衣进了浴室,就立刻放下平板去楼下找沈云年。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一章 谎言   “沈叔,你睡了吗?”   “还没,怎么了聂少爷?”   “我记得家里好像有药酒,”   聂嘉言站在房门口,目光略微带着几分歉意,“我看哥哥心情不是很好,不知道是不是伤口还疼,我想帮他揉一揉。”   “你能帮我找找吗?”   “好的,您等一下。”   沈云年披了件外套去客厅,在电视机下的柜子里找到药酒后,就递给了聂嘉言。   “谢谢沈叔。”   “没事。”   聂嘉言接过药酒,跟沈云年道了声晚安就上楼了。   浴室里水雾氤氲,林懿行擦干了头发,就顺手将衣服拿去洗,刚打开门,就看见聂嘉言站在门边。   跟朵长在墙角的小蘑菇似的,脊背笔挺贴着墙壁,一听见开门声,就立刻扬起一双亮汪汪的眼眸侧头看过来。   林懿行被他湿润又依赖的眼神看得心头一软。   抬手捏了一把聂嘉言的脸颊,他问:“站在门口干什么?想吓我?”   “没有,”聂嘉言举起一只胳膊,朝林懿行示意了一下手里的药酒,“我找沈叔拿了药酒,你不是疼吗?我给你揉揉。”   林懿行其实一点也不疼,但是难得小男朋友想心疼人,他自然是不会拒绝。   “行啊,你去床上等着,我一会儿就来。”   “哦。”   聂嘉言乖乖地拿着药酒坐在床上等着。   林懿行将卧室里的大灯关了,留一盏床头的吊灯亮着,就掀开被子坐到了聂嘉言旁边。   窗外夜风轻拂,树影攀过窗台落在了地上。   林懿行屈起一条长腿坐在床头,一只手搭在被子上,抬起另一只手捏了一下聂嘉言的胳膊,使唤他:“帮我脱一下衣服。”   聂嘉言将药酒放到一侧,听话地伸手过去解林懿行的睡衣扣子。   刚解下两颗,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低笑。   “聂嘉言,你怎么这么听话?”   聂嘉言刚抬起头,就被林懿行勾着脖子亲了一口。   “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小狗一样。”   聂嘉言皱了皱眉,抬手在林懿行有淤青的地方拍了一下。   “啪”地一声脆响,直接就把睡衣底下的皮肤拍红了。   林懿行猝不及防,被打得脊背往前弯了一下,突然是真的突然,疼也是真的疼。   他轻轻嘶了一声,抬头去看聂嘉言,“这么小气?”   “连我也打?”   聂嘉言不置可否,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你还揉不揉了?”   察觉到小男朋友好像生气了,林懿行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地坐好,“揉,你继续。”   聂嘉言抿着唇角,将林懿行的睡衣扣子全解开了,就倒了点药酒,掌心推着那片淤青有规律地打着圈。   林懿行没事可干,目光在聂嘉言节骨清瘦的手指上停了片刻,就抬眸去看他的侧脸。   聂嘉言的嘴巴很薄,唇线细致,浓淡适中的唇色,看着特别适合接吻。   凝眸欣赏了一会儿,林懿行就用指腹轻轻蹭了一下聂嘉言的唇角,问他:“聂嘉言,我想亲你,可以吗?”   聂嘉言扭头,还没回答,林懿行就支起肩头凑了上来。   先是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然后慢慢撬开了他的牙关。   窗台吹进来的夜风将这个带了点冲动情绪的吻变得很温柔。   聂嘉言下颌微扬,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就抬起一只手攀上林懿行的肩膀,尝试着去迎合他的呼吸回吻。   墙上的影子短暂地交缠了一会儿,才渐渐分开了一点。   林懿行微微侧头,笔挺的鼻尖轻轻蹭了一下聂嘉言的脸颊,低声问他:“聂嘉言,你说不是什么人对你好你都喜欢,”   “我能不能认为,你只喜欢我对你好?”   “别人再怎么对你好,你都不会喜欢,因为你只喜欢我?”   聂嘉言长睫轻垂,没怎么犹豫就应了:“可以。”   林懿行只觉得这一句“可以”,直接就把他的骨头给说软了。   他很想把世界上所有最好最好的东西都捧给聂嘉言,因为聂嘉言真的太乖了。   林懿行沉沉地呼吸着,额头擦过聂嘉言的脸颊贴在他的脖子上,慢慢把人搂得更紧。   聂嘉言安静地任他抱着,好一会儿,才抬手轻轻拍了一下林懿行的背,小声问他:“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林懿行微微抬眸,视线一转,就落到了聂嘉言的喉结上。   那薄薄皮肤下凸起的一点,正随着主人说话的声音,很缓慢地上下动着。   就像一个很漂亮的小滚珠,不安分地挪动着,在引诱别人去碰它。   林懿行不知道这样的想法算不算变态,但他确实被引诱到了。   拇指轻轻碾着聂嘉言的喉结,林懿行反问一句:“为什么觉得我不开心?”   指腹上细微的纹路贴着他的皮肤,聂嘉言不管是说话还是吞口水,都觉得很怪异。   但他没阻止林懿行摸,反而是放慢了语速,尽量咬字清晰地回答:“因为你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轻轻呼吸了一下,聂嘉言试探着问:“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林懿行没说话,沉默了片刻,忽然问他:“你觉得林冉亦对你好吗?”   “啊?”   聂嘉言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想了想,点头,“好啊。”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他?”林懿行勾着他的肩膀直起身,目光直视着他。   聂嘉言抿了抿唇,被他看得眼睫轻颤,眼神略微有些闪躲,“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话音还没落下,下颌就被林懿行捏住了。   “聂嘉言,不许撒谎,不许回避,必须正面回答我。”   林懿行温热的呼吸随着话语,一搭一搭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聂嘉言被压得都快栽倒在枕头上了,避无可避,只好老实道:“我不喜欢他骗我,而且他还欺负过我。”   林懿行眉头微蹙,一手垫在聂嘉言的背上,一使劲儿,就把人拽进了被窝里。   “他什么时候欺负你,骗你了?”   “有,”聂嘉言数给他听,“小时候他放狗咬过我,还有开学那会儿,他装瘸腿,天天要我载他上学。”   “平时也是,总骗我给他写作业。”   林懿行顺着他的话搜刮了一下记忆,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聂嘉言,你怎么这么记仇?”   “你不是跟人玩得挺好的吗?怎么还记着狗的事情?”   “敢情你还假意跟人好啊。”   聂嘉言被他说得耳根发热,忍不住伸手扒拉被角把头冒出来喘气,“玩得好,不代表我不记着啊。”   他强调:“我不喜欢别人骗我,但是冉亦哥老是骗我。”   林冉亦的脾性林懿行是最清楚的,估计那傻小子并不觉得这种骗写作业或者骗车坐的行为是一种欺骗。   指不定,那个二百五还觉得是一种情趣。   见聂嘉言较真了,林懿行忍不住抬手扣着他的下巴让他把脑袋转过来。   “如果我骗你呢?你也不喜欢我了吗?”   聂嘉言扬着乌黑的眼眸定定地看着林懿行目光灼灼的眼睛,老老实实地“嗯”了一声,向他表明自己的立场,“你如果骗我,我就不喜欢你了。”   虽然这只是一个假设性的问题,但是林懿行还是被聂嘉言毫不犹豫的态度给刺激到了。   他追问:“善意的谎言呢?为你好那种,也不行吗?”   聂嘉言的长睫轻轻垂了一下,落在脸上的阴影盖去了眼里大部分的情绪。   沉默了一下,他说:“可是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啊。”   “小时候我妈妈带我来林家,她跟我说,我只是玩一会儿,她就会来接我回去,但是她没来。”   “其实我跟着她,没有书读,也没有新玩具和新衣服,我不知道她是不想养我,还是觉得把我卖给林家我就能过好一点,”   “但是结果都是一样的,就是她不要我了。”   这是林懿行头一次听聂嘉言说起他对他妈妈的感受。   一直以来,林懿行都以为聂嘉言生活得开开心心,早就把他妈妈给忘了。   但是没想到,聂嘉言不仅没忘,甚至还耿耿于怀。   正因为这样,他才那么介意谎言。   被抛弃的阴影烙进了心里,对聂嘉言来说,不管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谎言就是谎言,一样会给他带来伤害。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远离这些伤害,保护好自己。   林懿行心头发涩,没来由地感觉心脏一阵钝痛。   伸长了胳膊把人抱进怀里,他低声道:“聂聂,我永远都不会骗你的,你得一直一直喜欢我,知道吗?”   聂嘉言觉得他抱得有点紧,忍不住把脑袋抬起来,一脸狐疑,“你不开心,就是因为还记着冉亦哥看片儿,觉得他喜欢我的事情吗?”   林懿行没否认,低头亲了一下聂嘉言的额头,“是的话,你明天还跟他吃午饭吗?”   “……”   聂嘉言真心觉得林懿行有一点点,一点点小心眼。   “不吃会很奇怪吧,就跟你拉黑他一样,冉亦哥会问为什么的。”   他有些为难,试探着劝了一句:“哥,要不你别纠结这个了,反正我继续装傻就行,冉亦哥会明白的。”   话一出,林懿行又在他耳根下咬了一口,“原来下午那会儿你装睡。”   聂嘉言真心觉得说多错多,有些无奈地捂住了被咬的地方,“没有,我当时只是能听到一点,但是不想醒。”   林懿行不听,在他的指骨上又咬了一口。   “哎呀,林懿行你好烦啊。”   聂嘉言被咬暴躁了,直接抓过被子蒙头就睡。   【作者有话说】:   林冉亦:(追悔莫及。jpg)万万没想到,我是输在了起跑线上。言言,你听我解释,我当年是想带那两只小狗跟你玩,不是欺负你。   聂嘉言:我不听,反正那两只大狗就是咬伤我了。 第三十二章 深柜   翌日,早。   林冉亦在主宅吃过了早餐,就高高兴兴地跑去林懿行的院子找聂嘉言上学,谁知道却扑了个空。   “冉亦少爷,大少爷已经送聂少爷去上学了。”   “堂哥今天这么有空啊。”   林冉亦有些失落地踢了一下脚边的小石子,将自行车交给沈云年后,就独自坐车去上学了。   虽然一大早就出师不利,但是林冉亦的好心情一点也没有被影响到。   午休铃声一响,他就拿好饭卡去找聂嘉言,刚走到楼梯口,后边就有人火急火燎地冲过来喊他:“亦哥亦哥,祝主任找你。”   “不去,我要赶着去找我弟弟吃饭。”   林冉亦说着就要走,那人连忙拉着他的胳膊,一脸焦急,“不行的,有人匿名举报你搞黄色!”   “祝主任都忍了一上午了,你不去他就要喊家长了........”   四周的同学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去吃饭了,聂嘉言坐在位子上,写完了两页的物理题,才发现已经十二点了。   冉亦哥不会有事不来了吧?   食指轻轻点了两下桌沿,聂嘉言合上练习册。   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找找林冉亦,眼前一花,就看见夏锦彦走到了他跟前,伸手递了瓶牛奶给他。   “吃饭了没有?”   “还没。”聂嘉言抬手接过,笑着说了声谢谢。   夏锦彦眼珠微微一转,心思顿时活跃起来,“聂嘉言,要不你陪我吃饭呗?”   “我也还没吃呢,都快饿死了,就为了给你买牛奶。”   聂嘉言原本想开牛奶,闻言动作一顿,递回给他,“那你拿回去吧。”   “.........”   夏锦彦一时语噎,有些无奈地看着聂嘉言,“你怎么防得这么严实啊?”   聂嘉言唇角微抿,也跟着浅浅笑了一下,“你别总逗我,我就不防了。”   夏锦彦被他笑得什么脾气也没有了,耸了耸肩,“好吧,那你还是跟我去吃饭吧,总要吃饭的。”   聂嘉言等得也饿了,想了想,就同意了,“好吧。”   林冉亦被骂了顿狠的。   听着祝主任用他那口漏风的牙断断续续教育了半个多小时,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整张脸都是口水。   去厕所洗了个脸出来,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林冉亦就直奔聂嘉言的班级。   教室里只有三两个学生,林冉亦扫了一圈,找不到聂嘉言,就松了松骨头,去找贺子勋算账。   贺子勋正躲在厕所隔间里跟人开黑,听到有人敲门,就扬声应了一句:“有人呢,去别地儿吧。”   “贺子,是我。”   听见林冉亦的声音,贺子勋连忙按下暂停键,“亦哥啊,有事儿吗?”   “你先开门,有好东西给你。”   “什么好东西啊?”   贺子勋边将手机塞进口袋边开门,刚打开一条缝,就听见林冉亦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我、的、拳、头。”   “啊!”   “亦哥你发什么疯........”   贺子勋面上挨了一拳,晕乎乎地往门上撞了一下,还没缓过气儿,就被林冉亦提着领子拽了起来。   “我发疯?你他妈有胆子去跟祝主任举报我搞黄色,就该想到我肯定会揍你一顿!”   林冉亦说着就举起了拳头,还没砸下来,贺子勋就抱头大喊:“我没有啊亦哥,不是我告密的........”   “片子是我的,我吃饱了撑的去举报你啊!”   最后在贺子勋连喊带哭的挣扎下,林冉亦才放下了拳头,拧着眉看他:“真不是你做的?”   贺子勋喊得嗓子都哑了,委委屈屈地蹲在他脚边举手发誓:“真不是,要真是我做的,我就一辈子打游戏都升不了级........”   “泡不到妞,网恋遇上的都是中年油腻男!”   最后这个就有点毒了,林冉亦揉了揉发疼的手腕,算是信了。   看了一眼鼻青脸肿的贺子勋,他有些过意不去,拉下脸说了一句:“对不起。”   “走吧,我送你去医务室。”   “没事亦哥,我扛揍。”   贺子勋摆了摆手,“这点小伤,待会儿放学我自己去找校医拿点药就行了。”   林冉亦“嗯”了一声,见他没什么事,就洗了把脸走人了。   啧,到底是哪个孙子匿名举报他呢?   片子的事情只有贺子勋、他以及聂嘉言知道。   不是贺子,言言又不可能,难不成见鬼了?   林冉亦想破头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刚从厕所出来,就看见聂嘉言和夏锦彦有说有笑地从楼梯口转了上来。   聂嘉言正在听夏锦彦说文科班小测有两个人串通作弊被抓的趣事,一抬头,就看见林冉亦隔着半条走道在看他。   “冉亦哥。”他下颌微扬,远远就笑着喊了一声。   “言言,”林冉亦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目光在夏锦彦清秀的面容扫了一下,然后朝聂嘉言递了个询问的眼神,“他是谁?”   “哦,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夏锦彦,文科班的。”   聂嘉言跟林冉亦介绍完了,就顺便也跟夏锦彦说了一句:“锦彦,这是我二哥,林冉亦。”   “噢,二哥好。”   夏锦彦唇角一弯,刚朝林冉亦笑了一下,就听见对方冷哼了一声。   “小白脸,你喊谁二哥呢?少攀关系。”   那天晚上林冉亦虽然没看见夏锦彦的脸,但是对他的声音可谓是刻骨铭心。   是以夏锦彦一说话,林冉亦就认出了他就是那晚跟聂嘉言表白的人,四舍五入,就算是他的半个情敌。   对待情敌,傻子才有好脸色。   夏锦彦被林冉亦这一句“小白脸”喊得眉头都皱了起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忍不住朝他破口大骂:“你他妈才是小白脸,傻逼!”   “你喊谁傻逼?”   “谁应我就喊谁!”   眼看着两人就快吵起来了,聂嘉言连忙上前一步隔开他们,同时轻轻推了一把夏锦彦,提醒他,“锦彦,你不是要回去补作业吗?”   夏锦彦气得脸红脖子粗,到底还是看在聂嘉言的份上没继续回嘴,狠狠瞪了林冉亦一眼就走了。   情敌被气跑了,林冉亦还想朝人比个中指,手刚抬起来,就被聂嘉言按下去了。   “冉亦哥,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聂嘉言有些生气,“锦彦又没惹你,你好端端地说他干什么?”   “他哪儿没惹我了?”   想起夏锦彦细皮嫩肉的模样,林冉亦就来气,长了一副清纯小白脸的样子扮猪吃老虎,也就聂嘉言才会这么单纯被他骗了。   “他长成那样就是惹我了,我最讨厌小白脸了。”   聂嘉言看着林冉亦白白净净的模样,实在是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只好转移话题问了一句:“对了冉亦哥,你中午去哪里了?”   “说好找我吃饭,我等了半小时也没看见你。”   一提起这个,林冉亦就来气,正想大吐苦水一番,视线一垂,就看见了聂嘉言耳根下红红的一点印子。   尽管颜色已经淡了很多,但是不难看出是个牙印。   耳根这样的地方,自己咬肯定是咬不到。   林冉亦当下思绪百转千回,视线死死地钉在那道牙印上,恨不得从这一星半点的痕迹里,想出来到底是谁咬了聂嘉言。   见林冉亦突然不说话,聂嘉言有些疑惑,一抬眸,就看见对方在盯着自己的脸看。   “冉亦哥,你在看什么?”他嘴角弯了弯,“你看得我有点害怕。”   林冉亦连忙垂下眼眸,挠了挠头,欲言又止:“没什么,就是看你脖子上,好像有点东西。”   脖子上?   聂嘉言疑惑地顺着他的话摸了一下自己脖子,没觉得摸到什么,“我的脖子上有什么?”   “有..........”   对上聂嘉言温亮懵懂的眼眸,林冉亦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说出来,“没什么,我看错了。”   “哦。”   聂嘉言也没纠结这个,见时间差不多了,就朝他示意了一下,“那我先回去上课了,冉亦哥再见。”   “好,再见。”   —   和舒家合办的拍卖会结束之后,公司就开始忙活起了新一批收入的古董鉴定以及后续的买卖交接。   孟博扬加了三天班核算完账务,眼看着快下班了,就伸了伸懒腰,拿起文件起身穿过办公区,打算去找林懿行签名。   行至总裁办公室门前,他抬手敲了两下:“小林总,是我。”   “进来。”   孟博扬应声握着门把开门,就看见林懿行已经把电脑关了,正起身去一边的落地衣架拿外套。   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他有些惊讶,“难得啊,工作狂也会提前开溜。”   林懿行没理会孟博扬调侃的话语,见他拿着文件,就说了一句:“要签名的话就拿过来,我待会儿有事。”   孟博扬依言把文件递了过去。   看着林懿行一目十行地扫完了文件,只花了不到五分钟就签好了名,孟博扬有些意外,“你今天怎么感觉这么急啊?”   林懿行不否认,合上文件递还给他,“是挺急的,要去接男朋友放学,所以没事你快点滚。”   “哦,接男朋友........咳咳咳........你再说一遍?”   孟博扬吓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儿就咳死了。   反应过来林懿行的话后,他一脸惊恐,“好啊,你他妈藏得这么深,敢情你还是个深柜?”   “接男朋友放学?你男朋友是哪个大学的,快点从实招来,不然我就上公司群去爆料。”   林懿行没打算瞒他,“不是大学,是高三,你见过,聂嘉言。”   【作者有话说】:   前两天卡文了,真的灰常灰常不好意思 第三十三章 生气了?   聂,聂嘉言?   孟博扬一脸懵逼,张大嘴巴傻乎乎地问了一句:“聂嘉言.......是我认识的那个聂嘉言吗?”   “你觉得世界上还有第二个聂嘉言吗?”   ........我的F、U、C、K?   孟博扬极其浮夸地捂着嘴巴倒退了一步,扭头看了一眼还没落下的百叶窗,连忙跑过去放下。   然后又觉得自己刚刚好像没关好门,慌慌张张地检查了一遍门锁,然后走回来,声线发颤语气愤怒地低吼:“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嘉言,嘉言是你弟弟,你........这事儿你千万别跟别人说!”   “你真是疯起来要命,完犊子了,刚刚不知道有没有人听见,你这办公室里会不会有窃听器什么的........”   孟博扬急得脑门冒汗,语无伦次,甫一抬头,就看见林懿行面容平静地看着他。   仔细瞧,那双水色温润的凤眸还噙着几分玩味的笑意。   “嘉言跟我没有血缘关系,而且,就算有........”   林懿行话语微微一顿,见孟博扬怒目圆睁地瞪着他,便失笑地止住了话头,不再刺激他,“所以,不用担心。”   他一说完,肩膀就挨了一拳,孟博扬怒极反笑,情绪大起大落,“林懿行,你他妈的耍我呢?”   “吓得我还以为你对小嘉言威逼利诱,让人跟着你一起犯罪呢.........”   “你藏得也太严实了,嗯,不对不对,应该是说你也太懒了,搞对象也不带这样搞的,图方便就........”   孟博扬还没说完,林懿行就轻轻截断了他的话,“不是图方便,我一直都是把他当媳妇儿养的。”   “..........”   孟博扬记得聂嘉言好像比林懿行小十岁,一直当小媳妇养的话.......   “你还真是个老畜生啊,小嘉言那么小你就.......老子鄙视你!”   林懿行面无表情地接下了他的鄙视,边拿车钥匙边道:“谢谢你的夸奖,走了。”   他刚迈出两步,孟博扬就跟了上来,笑得一脸谄媚,“要不也捎上我呗,我跟你一起去接你男朋友放学。”   “我想问问那小家伙怎么就看上你了,看你是不是用钱把人引入歧途了.........”   —   今天下午最后一节是活动课,聂嘉言去实验室做了几个实验,差不多下课的时候才出来。   走到楼下,就遇见了去医务室取药的贺子勋。   “聂哥,你还没走啊?”   “快了,”见贺子勋脸上乌青了一片,聂嘉言抬手指了一下,“你脸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不是,”贺子勋摸了一下破损的嘴角,“亦哥打的,不过他也不是有心的,他以为我害他受罚,就堵着我打了一拳。”   聂嘉言微微疑惑,“受罚?”   “是啊,就之前我给他发钙片的事儿,也不知道是哪个孙子去找祝主任告状了,亦哥现在被罚留在主任办公室写检讨呢。”   “不过换我我也气,那王八蛋实在是太损了,”   “亦哥本来书读得就不多,还被祝主任罚写五万字的检讨,怕是天黑了他都没写完........”   聂嘉言听贺子勋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回教室拿了书包,下楼往校门走的时候还在想着林冉亦被罚的事情。   校门外的马路边,   孟博扬拿着一瓶在小卖部买的气泡水喝着,一只手撑在车窗上,百无聊赖地扫视着从里头出来的学生。   “怎么还不见小嘉言?”   叼着吸管看了一眼腕表,他砸巴了一下嘴巴,“不会是被罚留堂了吧?”   林懿行坐在主驾驶座上看财经新闻,听见他的话,就侧过头往校门口看了一眼。   这一看,正好看见了背著书包走出来的聂嘉言。   夕阳的余晖落在砖红色的校道上,少年身形笔挺,面容俊美,精致的眉眼透着独属于少年人的朝气和活力。   哪怕尚带着几分稚气,依旧干净秀气得让人挪不开目光。   聂嘉言站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隔着十多米的距离跟林懿行对视了一会儿,就抬起长腿走了过去。   林懿行放下ipad,等人走到了跟前,就探出手,微笑着摸了一下聂嘉言的耳朵,“上车吧,我们去吃饭。”   聂嘉言垂着头,唇角微微抿了一下,忍不住问了一句:“哥,冉亦哥被罚写检讨,是不是你做的?”   在走出校门的这一段路,他就一直在想这件事情。   跟林冉亦不同,聂嘉言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想到了是林懿行做的。   原本他是不想问的,但是又觉得,不问就直接给人判死刑的行为有点不公平。   林懿行目光微微仰起,看着聂嘉言眉头微蹙,犹疑询问的模样,顿了几秒,就点了下头,“是我做的。”   眼里犹疑的情绪褪去,聂嘉言有些失望地垂了垂眸,“你自己去吃饭吧,我回家了。”   说罢,他就独自往公交车站走了。   孟博扬坐在后座上,听着他们打哑谜似的聊了没几句,聂嘉言就气呼呼地走了,有些奇怪地探头去看林懿行。   “嘉言弟弟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发脾气了?”   林懿行轻轻叹息了一声,“没事,是我惹他不高兴了。”   “你下车吧,我得跟着他。”   “哦。”   聂嘉言立在站牌边上等了没一会儿,公交车就来了。   他投币上了车,落座的时候,就看见林懿行开着车跟在公交车后面。   想起无辜被罚的林冉亦,他还是觉得火气难消,收回目光之后就坐好,认真留心站牌。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林家的时候,沈云年有些惊讶。   “聂少爷,你不是和大少爷去吃饭了吗?怎么回来这么早?”   聂嘉言不想多谈,“沈叔,你给我煮个面吧,我吃完了就去书房写作业。”   沈云年耳聪目明,看了一眼站在后头的林懿行,见两人气氛不对,没怎么多问就进厨房煮面了。   聂嘉言将书包放在客厅的沙发上,随手在茶几上拿了一本画册,坐下边翻边等。   林懿行脱了外套,刚走到沙发边,聂嘉言就支起一条长腿挡住了他的去路,软声软气地说:“你去别的地方坐,别在我眼前晃。”   林懿行低头看了一眼他抿着唇压着眉,连生气都软萌软萌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我不在你眼前晃怎么哄好你?”   聂嘉言没理,见他执意要坐,就把画册往沙发一扔,然后上楼了。   沈云年煮好面端出来,就看见林懿行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画册,聂嘉言的书包还搁在沙发上,人却不知道去哪里了。   “面煮好了就端上去给他吃吧,顺便把书包也拿上去。”   “是,大少爷。”   沈云年拿起书包,端着面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忍不住折返回去,低声道:“大少爷,那孩子没你想象中那么通透。”   “有些事,你还是跟他直说为好。”   “瞒得时间长了,他反倒介怀得更厉害。”   林懿行捻著书页沉默了一下,道:“我知道了,谢谢沈叔。”   “大少爷客气了。”   聂嘉言刚刚赌气跑上楼,进了书房才发现没拿书包,只好躺在沙发上翻绘本。   沈云年端着面进来的时候,他刚翻完一本。   “聂少爷,我做了鸡汤肉丝面,如果你不喜欢吃的话我再去重做。”   “不用不用,”聂嘉言伸手接过,“有得吃就行了。”   他拿起筷子挑了一束面条,想到了林懿行,就问了一句:“沈叔,哥哥晚上吃什么?”   “大少爷也跟你一样,吃面。”   聂嘉言不满地哼了一声,抱着碗小声说:“学人精。”   沈云年立在一旁,等着他吃完了,就收拾碗筷下去。   林懿行正在厨房里准备做甜品,见沈云年拿着吃得汤汁儿也不剩的碗下来,就问了一句:“他气消没有?”   沈云年摇了下头,“我没和他说什么。”   言下之意,就是谁惹生气的谁哄。   林懿行微微敛眸,去冰箱里拿了一盒牛奶出来,边剪开口子倒到碗里边道:“沈叔,待会儿睡觉前,你让嘉言去院子里浇一下花。”   沈云年:“好。”   聂嘉言在书房里写完了作业,见林懿行没上楼,就顺便洗了个澡,正想抱着被子去书房睡觉,沈云年就上来了。   “聂少爷,我的腰骨有点疼,想早点睡觉,你能不能帮去院子里浇一下花?就靠近台阶的那几盆洋桔梗。”   “当然可以啊,沈叔你不舒服就早点睡觉吧,花我来浇就好了。”   聂嘉言放下被子,去一楼的杂物房找到洒水壶后,就乖乖巧巧地去院子浇花了。   月色浅淡,朦朦胧胧的一片月光洒在石子路上。   聂嘉言站在台阶下,本来是弯着腰浇花,后来嫌太累了,就坐在台阶上,举着水壶,动作轻轻地把水浇到根茎上。   浇完了根茎,就洒一点到花瓣上。   院子种了不少花,聂嘉言浇完那几盆洋桔梗,就觉得手都酸了,他无法想象,沈云年一个人打理整个院子该有多辛苦。   现在不过才九点,聂嘉言浇完了花,就把洒水壶放到一边,托着脸颊,目光一转,就落到了门上。   林家的每道宅门都长得差不多,沉香木扉,门把上雕刻着锦绣祥云,他正看得入神,忽然闻到了一股焦甜的香气。   【作者有话说】:   林懿行:自己的媳妇儿自己养,我真聪明 第三十四章 自作多情   影子顺着台阶爬行,聂嘉言一转头,就看见林懿行走了下来。   手上端着的小碟冒着甜丝丝的香气,林懿行一只手扶着膝盖,学着聂嘉言的样子坐在了台阶上。   “鸡蛋焦糖布丁,尝尝味道有没有比沈叔做的好。”   聂嘉言想说不要,但是身体比嘴巴诚实,犹豫了一下就伸手去拿碟子上的小勺子。   布丁入口即化,香滑甜软,甜味刚刚好,软滑度也刚刚好。   虽然挑不出毛病,但是聂嘉言还是故作嫌弃地评价了一句:“没有沈叔做的好吃。”   “是吗?”   林懿行一问完,就动作迅速地扣着聂嘉言的下颌低头亲了上去。   薄唇噙着那两片沾了焦糖的唇瓣舔了舔,林懿行笑了:“我怎么觉得我比沈叔做得好吃。”   聂嘉言猝不及防,被亲了个正着之后茫然了两三秒,才伸手推开他。   “烦人!”   聂嘉言眉头都皱了起来,说着就要起身走人。   手扶着膝盖刚起了个势,就被林懿行拽着又坐了下来。   “聂聂,先听我说两句好不好?”   林懿行握着聂嘉言的手腕,温柔又强势地看着他,“就算要判死刑也得容许犯人先自辩两句,不然太不公平了。”   聂法官被说动了,拧着眉头,一脸不悦地看林懿行:“你要说什么?”   “我承认,我那么对林冉亦是有私心,我不想他跟你走得太近。”   “但是说真的,如果我真的只是为了吃那点儿醋就去整他,我还不如直接就跟他的父母说,何必要大费周章让学校治他,你想想是不是?”   聂嘉言紧拧的眉头稍稍松懈了一些,但是面上不高兴的情绪依旧很重,“那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冉亦哥?”   见小刺猬身上的刺软化了一点,林懿行就伸手包着他瘦弱的肩头,靠近了一些,“还能为什么,为我自己。”   “我和林冉亦之间,只能有一个喜欢男人,林家需要继承人,我不肯,只能他来。”   聂嘉言想过很多个理由,就是没想过这个。   其实从小到大,无论是身边的人,还是外人,大家都把林懿行看成了林家未来的继承人。   聂嘉言也那些人一样,把这个当做了既定的事实。   说句不好听的,将来林同尘去世了,林懿行肯定会坐上他的位置。   传宗接代,开枝散叶,是林懿行作为继承人应尽的责任。   聂嘉言垂着眼皮看地上的影子,难得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   在这一刻,他才突然发现一个事实。   那就是林懿行不像他,无父无母,喜欢男人女人都没关系,生不生孩子也没人管。   林懿行往上有叔叔婶婶,有爷爷,在大多数眼里,他往后也该过那种儿孙满堂,和和美美热热闹闹的生活。   可是真的那样的话,自己怎么办呢?   聂嘉言其实很容易就接受了自己喜欢男人的事情,但是跟夏锦彦混熟了,才知道同性恋也分先天和后天。   他不知道林懿行是先天还是后天,不敢问,也不能问。   见聂嘉言耷拉着脑袋,落在眉上的柔软发丝都透出了沮丧落寞的情绪,林懿行就知道他肯定又想歪了。   他的小男朋友就是这种性格,什么都会往最坏的地方去想。   难怪沈云年提醒他要事事说清楚讲明白,否则按照聂嘉言的思路,怕是永远也想不到他到底要表达什么。   林懿行轻叹了一声,屈起食指轻轻在聂嘉言的脑门上弹了一下,让他回神。   “我这么说吧,二叔二婶就林冉亦一个独子,你觉得他如果喜欢男人,他们会同意吗?”   聂嘉言没做过别人父母,稍微代入了一下林慎谦和徐曼伶的性格之后,他摇了摇头,“不会。”   他认真地思考,“可能二叔二婶还会把冉亦哥的腿给打折,不给他饭吃。”   林懿行被他一本正经的话逗笑了,唇角微勾地掐了一下聂嘉言的腮帮子,“我觉得如果他们知道林冉亦喜欢你,会打折你的腿多一点。”   这话太有画面感了,聂嘉言下意识地摸了摸膝盖,好像真的能感到痛一样。   林慎谦打人是真的很疼,小时候他就见过对方拿着擀面杖追着林冉亦满院子跑,把皮实得不行的林冉亦打得嗷嗷大哭。   “再说了,林冉亦本来就不是这条道儿的,我帮他矫正一下他爱学人的臭毛病,不是正好吗?”   聂嘉言渐渐被林懿行的话说动了。   对啊,冉亦哥还交过不少女朋友呢。   还可以直的。   嗯,可以的。   最后,林懿行做了简单的结案陈词,“所以,我将他看片子的事情报告给你们教导主任知道,只是一种治疗方法。”   “聂法官,你得让我无罪释放。”   随着话音的落下,林懿行微微倾身,歪着头凑上去吻住了还在懵懵懂懂思考着的小男朋友。   林冉亦写了将近三个小时的检讨,手都软了还没写完,正打算去林懿行的院子找聂嘉言帮帮忙。   远远地,他就从半敞开的院门里看见台阶上坐着两个人。   好像是言言和堂哥。   林冉亦连忙跑过去,靠近院门看清楚里头的情形时,他整个人如遭雷劈一般定在了原地。   浅淡的月色下,他喜欢的男孩,正安静地在跟他的堂哥接吻。   不,也许不是接吻,只是嘴巴轻轻贴在了一块。   林冉亦忽然想到了这么多年来每一回他靠近聂嘉言,林懿行总是用格外冷淡严厉的目光看着他。   也想到了这两人总是格外亲厚的相处模式,林懿行谁都不屑于讨好,偏偏只有聂嘉言能活在他任何原则之外。   还有聂嘉言,这人身上总是处处透着林懿行的味儿,沐浴露味,香水味……   林冉亦的目光震惊又愤怒,觉得浑身的血液像是一瞬间逆流冻结。   但是下一秒,又沸腾得厉害,烧得他骨头生疼,无地自容。   之前聂嘉言说过的话犹在耳边回响。   “也是男的,我们认识了十多年了。”   “应该,也能算是一块长大,不过他要比我大一些。”   “应该……也喜欢吧。”   ……   聂嘉言在跟林懿行谈恋爱,那么自己又算什么?   林冉亦觉得很难堪,这样的自作多情比去年林同尘生日,徐曼伶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他耳光还要来得让他难受。   他扶着敞开的院门,失魂落魄之余没顾得上力道,一按,就重重磕在了墙壁上。   “铿当”一声脆响,回荡在格外寂静的长夜里。   聂嘉言吓了一跳,手上的小勺子没抓住掉在了地上。   他连忙推开林懿行,弯下腰去捡。   林懿行一只手勾着聂嘉言的肩,以免他往前栽,抬头去看发出声音的院门时,就看见一抹落荒而逃的背影融入了浓浓夜色里。   聂嘉言捡起勺子的时候,林冉亦已经跑没影了,他看着明显又往外敞开了大片的院门,有些疑惑,“刚刚是不是有人来了?”   “没有,风吹的。”   林懿行牵着他的手腕把人拉起来,“回屋吧,今天晚上风大。”   “哦。”   聂嘉言没有怀疑,起身跟着他进屋了。   夜里果然起了大风。   聂嘉言坐在床上,等着林懿行去关好了窗和灯,才拉着被子躺下来。   明天是周末不用上课,要不跟夏锦彦去博物馆转转吧?   还是在家刷刷题好呢?   聂嘉言正想着,林懿行的手就搭上了他的背,在被窝下轻轻地摸着。   “冷不冷,要不要再加床被子?”   聂嘉言看了一眼关得一丝风都漏不进来的窗户,明显感觉身上有点热了。   他有些无语,“你想摸就摸,别找借口折腾我。”   林懿行轻笑了一声,另一只手绕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脖子。   聂嘉言的皮肤光滑又温热,触感极好,林懿行很喜欢像摸小动物一样摸着入睡。   昨天是手臂,今天就该背部了。   林懿行的掌心轻轻贴了贴聂嘉言瘦削的肩头,往下摸到脊椎中间,蝴蝶骨下边的时候,动作忽然顿住了。   指尖触碰到的皮肤凹凸不平,这是……   感觉到林懿行抓着他的睡衣下摆,聂嘉言动作配合地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任由对方将他背上的衣服推高到了后颈。   屋子里光线昏暗,只有外边透进来的一点灯影。   林懿行就着这点光,目光缓慢地在聂嘉言背上的疤痕挪动着。   聂嘉言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感觉到林懿行有什么动作,有些奇怪地扭头去看他:“哥,你在看什么?”   林懿行眼皮轻轻垂了一下,点了点聂嘉言背上那道婴儿拳头大小的陈年旧疤,说:“在看林冉亦欺负你的罪证。”   罪证?   聂嘉言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道黑熊犬咬出来的印子。   林懿行说完了,又继续看。   聂嘉言被他看得心里有点没底,忍不住开口问他:“形状是不是像幅藏宝图啊?你怎么看那么久?”   林懿行被逗乐了,揉了一下聂嘉言的后脑勺,“你没看过吗?”   “没有,长背上呢,”聂嘉言说,“谁没事扭头去看自己的背。”   林懿行说:“那你等一下,我拍给你看。”   不等聂嘉言说话,他就拿起边上的手机拍了一张。   “这么……奇怪啊。”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五章 谁欺负你了?   聂嘉言说不上来算丑还是不好看,尽管都是一个意思。   但就真的,挺奇怪的。   见聂嘉言纠结地看着那张现拍的照片,林懿行唇角抿着笑了一下,然后拿过手机。   趁聂嘉言不备,对着他的脸又拍了一下。   觉得有趣,又拍了两张。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被偷拍了的聂嘉言不满地蹙起了眉头,“删掉,不许留着。”   “拍得挺好的。”   林懿行调出其中一张举给他看,“删掉太可惜了,我就自己看。”   “哪里好了?”   “衣服都没穿好。”   聂嘉言不高兴地嘟囔了两句,见林懿行执意,就没再说话了。   林懿行点开云端,将照片上传到里头设了密码的文件夹里。   聂嘉言安静地看着他捣鼓,正觉得有些困想打个哈欠,就听见林懿行突然来了一句:“你明天没课,要不预约一下,去做个祛疤手术吧?”   聂嘉言的哈欠刚起了个头就吞了回去,没什么兴趣地换了个姿势趴着,“不去,我又不是小姑娘,身上有点疤才爷儿们。”   林懿行的目光微微在聂嘉言奶气十足的长相上停留了一会儿,躺下去搂着他哄了一句:“行,留着就留着,让你做个名副其实的小爷儿们。”   “爷儿们就爷儿们,为什么要加个小字?”   “好好好,聂爷儿们,你该睡觉了。”   “……烦人。”   聂嘉言最近发现,林冉亦好像躲着他。   具体表现如下:   一、林冉亦跟赵栩柔复合了,但是没和他说。   二、上下学不一块儿走了,也不说原因。   三、有时候路上偶遇赵栩柔,对方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也不和他打招呼。   四、有一回他去林冉亦班上找人,林冉亦见了他,就面无表情地掉头走了。   综上所述,聂嘉言觉得,林冉亦或许真的躲着他,想疏远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聂嘉言确实有点难过。   但他向来都是个不喜欢刨根问底的人,也不喜欢违背别人的意愿。   既然林冉亦有不想和他玩的原因,他也接受,没什么好纠结的。   距离高考还剩半个月的时候,学校组织了一场高三年级一起看励志电影的活动,意在为学生们加油打气。   聂嘉言知道这事儿,还是夏锦彦说的。   这次的看电影活动文科班理科班一起看,夏锦彦的班级刚好跟他分到同一间多媒体教室。   “走吧嘉言,去晚了就没有好位置了。”   “你这么慢慢吞吞,最佳观影区都要被抢光了。”   “加油加油跑起来……”   在夏锦彦的不带歇气的催促下,聂嘉言跟着他一路跑到了多媒体教室。   两人本来是不用这么赶的,但是聂嘉言去到教学楼底下才发现没带学生证。   多媒体楼是需要学生证才能开门进去,而且一次只能进一个人。   夏锦彦不止一次吐槽这样的设计非常鸡肋,觉着小偷就算要偷也不会跑来四处都是监控的多媒体教学楼偷东西,学校这是杞人忧天。   聂嘉言一路听着他叭叭,走到最佳观影区的时候果然没位了。   “怎么抢这么快?你们都是牲口变的吗?”   夏锦彦十分忧伤地看着那些和他失之交臂的最佳观影座位。   聂嘉言正好站在两个女生的前边,见没位置了,就想赶紧走别妨碍人。   拉着夏锦彦的衣袖刚扯了一下,那两个女生就说话了,“聂嘉言,要不你们坐我们的位置吧,这部片子我们看过。”   “是啊,我们正好想找地儿补补觉呢,你们坐吧。”   聂嘉言还没来得及婉拒,那俩女生就手拉手走了。   夏锦彦当机立断地一屁股坐下,将水瓶放在扶手的圆圈里,高兴地说了声:“舒服~”   见聂嘉言还站着,他问:“怎么了?”   聂嘉言看着那俩女生真的去了一个角落坐下,然后靠着打算睡觉,才收回了目光,低声说了一句:“我想去厕所,你先坐着吧。”   夏锦彦一听立刻弹起来,“一起吧,我也想去放放水。”   两人一起往外走,绕了个弯进了厕所,正好跟在水龙头前洗手的林冉亦和贺子勋打了个照面。   “聂哥,我还以为你不来看电影呢。”   贺子勋洗完了手抽了张纸擦着,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扬声朝聂嘉言说了一句。   聂嘉言不爱参加集体活动,因为会妨碍他学习。   “看的,”聂嘉言想了想,“那部电影很热血,很有意义,让人看了就想战斗。”   “为高考而战!”   贺子勋“噗嗤”笑了,“难得你也会说这么中二的台词,聂哥,你有点崩人设啊。”   他话音刚落,夏锦彦就不干了,“这话哪中二了?那片子确实让人看了热血沸腾,就跟狼似的嗷呜嗷呜满血复活。”   贺子勋没忍住,扶着墙笑弯了腰。   夏锦彦生气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去看聂嘉言,说他:“你怎么不说一声就剽窃我的台词?”   “要不是我死活拉你,你都不过来好吗?”   “这会儿就跟人装逼,热血少年?”   聂嘉言招架不住他泼妇式的揭老底唠叨,唇角一抿笑弯了眼眸,正想说话,忽然感觉边上投来一道冰冷怨怼的目光。   林冉亦冷冷地看着朝夏锦彦笑出了酒窝的聂嘉言,如果视线里头的情绪能化为实质的话,聂嘉言身上估计已经挨上一顿揍了。   聂嘉言唇角的笑容微微怔了一下,愣愣地隔着贺子勋跟林冉亦对视着。   一时没了言语。   夏锦彦察觉到聂嘉言表情似乎有些僵硬,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就对上了林冉亦带刺的眼神。   “艹,你他妈那是什么眼神?”   将聂嘉言挡在身后,夏锦彦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上回的账还没跟你算,有事就冲我来,别他妈拿这种眼神看嘉言。”   林冉亦的目光在夏锦彦握着聂嘉言手腕的胳膊上停了一下,忽然露出了厌恶的情绪,看着夏锦彦不轻不重地说了两个字:“变态。”   “你说什么?”   夏锦彦一愣,随即脸色阴沉,“你有种再说一遍!”   夏锦彦正打算上去揍人,聂嘉言忽然反拽了他一把,让他生生止住了脚步。   林冉亦看了一眼两人纠缠得更深的双手,眼里厌恶情绪更浓。   目光扫过聂嘉言精致的眉眼,他冷声道:“我说得不对吗?男的喜欢男的难道不是变态吗?”   “同性恋本来就是变态。”   一句话,顿时让气氛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贺子勋还维持着扶墙的动作,脸上早就没了笑容。   他一脸复杂地看着聂嘉言和夏锦彦,又转头去看了看林冉亦,像只受惊的小麻雀似的,连喘口气都不敢太大声。   聂嘉言刚才还带了点笑意,现在脸色完全沉了下来,一双乌黑清亮的眼眸泛动着冷意和怒意,直直望向了林冉亦。   “冉亦哥,同性恋不是变态。”   “跟锦彦道歉。”   字字透着冷意,好像不道歉这事就没完了。   聂嘉言天生长了一副好脾气讨喜的模样,仿佛生来就不会跟人脸红脖子粗置气的。   这么多年来,林冉亦从没见过他这么色厉内荏。   就连发脾气都样子,也他妈跟林懿行一个德行。   林冉亦怒火中烧,一脚踢翻了边上的铁桶,破罐子破摔地吼道:“我就不道歉了,你能拿我怎么着?”   我他妈掏心掏肺对你,你和堂哥好了又跟这个小白脸有说有笑,凭什么!   “聂嘉言,你不要以为你真的是我弟弟,你顶多就是我堂哥养的一只宠物而已,你算老几!”   看见聂嘉言刹那间变得难看的脸色,林冉亦突然就后悔了。   就跟伤人一千自损八百似的,聂嘉言一难过,他的心都揪疼起来。   不等林冉亦说些什么挽回一下,贺子勋就拽着他的胳膊把他往外拉,“走吧走吧亦哥,你今天真的撞邪了。”   “求求你别再说话了,聂哥都快被你说哭了……”   贺子勋的声音渐渐远去,聂嘉言弯腰把铁桶扶正了,就走到水龙头底下洗手。   夏锦彦亦步亦趋地跟着,见他眼眶微红,面容平静,便试探着小声问了一句:“嘉言,你没事儿吧?”   “没事啊。”   聂嘉言细细清洗着指缝,垂着眼皮反问他:“我能有什么事?”   夏锦彦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等聂嘉言洗完了手就跟着他回教室了。   林懿行今天临下班的时候加了个会议,等他忙完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八点。   沈云年伸手接过他递来的西装外套,没有立刻去张罗晚饭,而是低声和他说:“大少爷,聂少爷今天回来心情不好。”   “还没吃晚饭就进屋睡觉了。”   吃的都不要就睡觉,那确实挺严重的。   林懿行“嗯”了一声,让沈云年备好晚饭,就端着托盘上去找人了。   卧室里没有开灯,林懿行按下墙上的开关。   灯亮起来的时候,躺在床上的聂嘉言翻了个身,像是有些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胳膊搭在眼睛上,然后不动了。   林懿行将托盘放在茶几上,走到床沿坐下,伸手过去摸了摸他的下巴。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六章 身负巨债   聂嘉言没有反应,依旧是维持着仰躺的姿势,用小臂盖着眼睛。   林懿行左膝点在地毯上,半跪着俯下了身。   手指搭着聂嘉言的鬓角蹭了蹭他的耳朵,然后低头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   “你不说话我就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了。”   聂嘉言长睫颤了一下,下颌微微侧向一边,闷声道:“没人欺负我。”   “我就是困了,想睡觉……”   他话音还没落下,就被林懿行低声打断了。   “聂嘉言,你不许别人对你撒谎,自己谎话张口就来,公平吗?”   说罢,林懿行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点,哄他:“乖乖告诉我,到底是谁欺负你,好不好?”   “真的没有人欺负我。”   聂嘉言挪开胳膊,眼皮抬了抬,扭头跟林懿行对视,“哥,我从小到大花了你多少钱,你告诉我一个数字好不好?”   “怎么突然问这个?”林懿行用手指拨了拨他柔软的额发,“想养孩子了?”   “不是。”   聂嘉言抬手抓住他乱动的指头,抿了抿唇,说:“我想记下来,等以后赚钱了就还给你。”   林懿行眸光微微动了动,看着他没说话。   聂嘉言说完了,就干脆撑着被子坐起来,把面朝向了林懿行,“哥,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你们当初为什么买我?是不是要买我做童工,还是什么别的?”   “不是,买来给我当小媳妇。”   “哥……”   聂嘉言无奈地看着林懿行,情绪略微有些烦躁,“我没跟你开玩笑,我说认真的。”   “我也是说认真的。”   林懿行起身将托盘放到小桌上,然后把桌子拉到床边。   伸手搂着聂嘉言的背把人抱到了腿上,林懿行将筷子塞到了他手里。   “吃饭,边吃边说。”   聂嘉言小的时候腿短个子矮,够不到饭桌,都是林懿行把人抱到腿上充当儿童椅。   虽然现在长大了,但是只有一米七七的聂嘉言对于身高将近一米九的林懿行而言,还是小了一圈。   林懿行伸手,一只手半圈着聂嘉言的左胳膊,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膝盖上,扬了扬下巴提醒他,“先喝点汤垫垫胃,慢慢吃。”   聂嘉言听话地捧起汤碗喝了几口,抓起筷子的时候忽然感觉肩膀一沉。   林懿行把下巴垫在聂嘉言肩上,见他拿起筷子就不动了,问:“怎么了?”   “菜不合胃口吗?”   “不是,”聂嘉言微微侧头,想去看他,“你吃了没有?”   “在公司吃过了,”林懿行顺势亲了亲他的耳根,“你喂我的话,我还能再吃一点。”   “好,”聂嘉言夹了一块牛肉递给他,“你吃。”   林懿行张嘴吃了,然后用额头***他的脑袋,“自己吃,不用管我。”   “哦。”   聂嘉言把头转回去,吃两三口,就喂林懿行吃一口。   一碗饭很快见了底。   趁着聂嘉言喝汤的空档,林懿行就重新提起了话茬,“你不高兴,就是因为想还我钱?”   聂嘉言点了下头,小声说:“我不想当你的童养媳,我想平等地跟你谈恋爱。”   “没把你当童养媳。”   林懿行把人圈进怀里,见聂嘉言眼里亮亮地看着他,就低头在他眼皮上亲了一口,纠正道:“你明明是童养夫。”   “……”   聂嘉言气结,板起脸甩开了林懿行的胳膊,然后掀开被子钻进了被窝里。   林懿行笑了一会儿,就把托盘拿下去给沈云年。   等他再上来的时候,聂嘉言还是保持着小肉馅的姿势躺在床上。   林懿行走过去,先是假意要扯开右边的被子,等聂嘉言用力去压实的时候,就突然从左边掀开了。   身上一凉,聂嘉言翻身趴在了枕头上,气恼地说了一句:“烦人。”   “不逗你了,”林懿行拢着他的后脑勺晃了一下,“有话和你说,先起来。”   聂嘉言不情不愿地支起肩头,盘腿坐在了床上,“说什么?”   “还钱的事。”   林懿行抓着他细瘦的手腕,一笔一笔数给他听,“你从小到大的衣服,玩具,吃的营养品,上的兴趣班,住的房子,睡的被子穿的鞋子……”   “我统统都是给你买最好的,看在我们这么熟的份儿上,给你打个折,整数你还我三百五十万就行了。”   聂嘉言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么贵呀?”   “打过折了,”林懿行公事公办地看着他,“回头我让财务做份明细给你,你可以分期还给我。”   还没出社会就负了百万巨债……   聂嘉言叹了口气,“行吧,我一定努力读书,早点把钱还给你。”   “还不上用你自己抵押也行。”   林懿行在他细-嫩的小脖子上咬了一口,“你在我这里值很多个三百五十万。”   聂嘉言推了推他的脑袋,还没说话,林懿行就笑了,“是不是又想说我烦人?”   “别烦了,快去刷牙,顺便帮我放洗澡水。”   聂嘉言抿了抿唇,然后听话地穿好拖鞋进浴室了。   林懿行将被子抻好,一起身,就看见聂嘉言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了。   【夏锦彦:嘉言,你别把林冉亦那个臭傻逼的话放在心上,他就是有病。】   林懿行盯着这句没头没尾的信息看了两秒,就拿起手机,边解锁边走到了阳台。   夏锦彦发了一条信息,觉得安慰力度还是不够,正编辑着第二条,就看见聂嘉言给他发来了语音邀请。   他连忙接了,说道:“嘉言,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没爸没妈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有爸有妈还有后爸后妈,过得比你还惨,真的。”   夏锦彦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没听见聂嘉言回话,正想喊一声他的名字,就听见话筒里传来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   “你好,我是嘉言的哥哥。”   对于声控属性的夏锦彦而言,这声音真是太他妈带感儿了。   他听得心神一漾,下意识脱口而出问了一句:“你就是嘉言的主人吗?”   主人?   林懿行眉头微蹙,耐着性子问道:“什么主人?”   那头的少年自知失言,连忙道:“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我说的,是林冉亦那个臭傻逼说的。”   林懿行没费什么功夫,就从夏锦彦嘴里套出了下午发生的事情。   眼看着聂嘉言就要出来了,他适时地停止了谈话。   聂嘉言甩着一手水珠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林懿行从阳台走进来。   估计是在外边站了好一会儿,对方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被吹得有点乱,看上去没那么严肃了。   聂嘉言看着,忽然起了使坏的心思。   “哥,你过来一下。”   “什么?”   “我想跟你学习一下吻技。”   林懿行放下手机,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然后低头噙住了聂嘉言的嘴巴。   聂嘉言被他猛烈又急促的亲吻亲得差点喘不上气,稳住之后抬起双手,用沾着水珠的手指在林懿行的大背头上乱抓了一把,然后笑了。   林懿行没有防备,反应过来的时候头发已经被抓乱了。   几缕发丝垂下来搭在眉上,褪去了那层精英总裁范儿,林懿行俊美的眉眼凸显出了几分五官自带的温润和精致感。   聂嘉言原本只是想捉弄他,没想到看了反而觉得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那什么……哥,水放好了,你该去洗澡了。”   看见聂嘉言耳根发红地垂头看着地板,林懿行没舍得逗,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就拿着衣服进浴室了。   聂嘉言出去阳台吹了会儿风,等耳朵的温度降了一点,才进屋睡觉。   林懿行洗完澡出来,就看见聂嘉言趴在枕头上写便签。   写一张撕一张,按从左到右的顺序贴在床头柜上,一共五张。   林懿行走过去,按着最上面一张仔细看了看。   一个星期只能接吻四次,超出了按次数罚款,一次一百二。   林懿行将食指抵在那个“四”字上,低头去看聂嘉言,“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要有点自知之明,不要打扰我学习。”   见林懿行眉头微蹙,也不知道听懂没有,聂嘉言干脆翻了个身,仰躺在枕头上和他对视。   “我们不是说好了我好好读书,等出来工作了就还你钱吗?”   “三百五十万太多了,我算过了,得找份年薪过百万的工作才行。”   身负巨债的聂嘉言稍稍叹了口气,然后打起精神笑了一下,“所以在我高考之前,不能分太多心思跟你谈恋爱。”   “我们日常相处就按着这个来吧。”   林懿行大致扫了一下那五张便签,中心思想就五个不。   不给亲不给抱不给摸不给咬不给弄。   他皱了下眉,然后拿起了手机。   聂嘉言看着他的动作,有些奇怪地支起左肩,想去看看他在做什么。   “哥,你在干什么?”   他话音刚落,林懿行就把手机搁在一边,边压下来边说:“给你转账。”   “转什么账?”   “罚款,先给你转一万二,你看着扣。”   “……”   聂嘉言有些无奈地看着攥住他手腕的林懿行,一脸嫌弃,“你还能不能理理你离家出走的脸?”   “能。”   林懿行把灯关了,然后抱着聂嘉言躺好,在黑暗里用薄唇轻轻蹭了蹭他的耳根,低声说:“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以后能年薪过百万。”   “等你还完钱了,我们就去结婚。”   “好不好?”   “……嗯。”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七章 生日   今天是周末,林冉亦睡到快十点才起床。   他打着哈欠下楼,原本是想去厨房找点吃的,然后再睡个回笼觉。   目光触及坐在楼下客厅沙发上的林懿行时,他浑身一震,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   碎金箔般的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了林懿行身上,让他看上去像是镀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显得眸色浅浅,神情疏离。   林冉亦对林懿行的敬畏是刻在骨子里的,所以哪怕是知道了他跟聂嘉言在一起很气愤,依旧是敢怒不敢言,老老实实地走过去喊了一声:   “堂哥早。”   他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堂哥,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   林懿行说:“今天是周末。”   林冉亦“哦”了一声,又说:“但是我爸妈都出去了,爷爷也出去了。”   自从林同尘将公司大权交给林懿行,林懿行就很少过来主宅。   林冉亦虽然觉得他这个时间来不可能是找林慎谦徐曼伶或者是林同尘,但是还是想挣扎一下。   只不过林懿行并不给他挣扎的机会。   “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林懿行脊背后仰靠在沙发上,一双凤眸情绪淡淡,“我和嘉言的事情,你知道了。”   简单而又直白的陈述句,完全不给人任何反驳的余地。   林冉亦心下一惊,颤颤地抬起了眼眸。   不等他消化完这句话,林懿行又继续说:“以后没什么事不要去我的院子,也不要跟聂嘉言有过多的接触。”   “尤其是,不要把气撒在他身上。”   “我不希望因为你幼稚的个人情绪,影响他复习的心情。”   林冉亦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忍不住捏紧拳头脱口而出,“我没有把气撒在他身上!”   “我说的全都是事实,你本来就是把他当小猫小狗一样养着。”   林懿行眸色微沉,看着林冉亦涨红了脸大吼大叫的样子,语气倏地冷了下来,“林冉亦,有些话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如果你想让你爸妈知道你喜欢男人,你就尽管喊得再大声一点。”   捏紧的拳头止不住地发颤,林冉亦胸膛剧烈起伏,双眸愤怒得几乎要喷火。   对上林懿行严厉冰冷的目光,他语带讥讽地说了一句:“那你呢,你有什么资格威胁我?”   “我喜欢聂嘉言就只是说说,你他妈都亲他了。”   一想起那天晚上聂嘉言垂着眼眸和林懿行接吻的画面,林冉亦就觉得委屈。   他才是跟聂嘉言青梅竹马长大的,凭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让林懿行一个人占了!   “就凭我父母双亡,不用动不动就被人拿着藤条板凳抽得上蹿下跳。”   林懿行向来温温浅浅让人琢磨不透的面容难得浮起了几分明显的嘲弄情绪。   “你连自己的情绪都处理不好,别说聂嘉言不喜欢你,就算是喜欢你,我也不会让他跟你在一起。”   看着林懿行这副聂嘉言保护者自居的态度,林冉亦莫名觉得火大,“究竟是聂嘉言不喜欢我,还是你从中作梗把他抢走了!”   他越想越愤怒,“你就是觉着他年纪小,好骗,就把人骗走了,就跟小时候一样,你明明没有多喜欢他,但是看见我很想要,就霸着不放。”   这一通火发完,林冉亦就后悔了,因为他看见林懿行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冷厉。   比盛怒之下的林同尘看着还吓人。   仿佛随时都会爆发。   林冉亦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在林懿行起身的时候,他甚至吓得被地毯绊倒跌坐在地上。   仰着头,愤怒又止不住恐惧地看着林懿行挡去了所有光线的高大身影。   就在林冉亦以为林懿行要随便拎起点什么,或者干脆用拳头把他揍一顿的时候,林懿行却是垂了垂眸,一言不发地迈开长腿从他身边走过,离开了。   后背被汗水打湿了一片,林冉亦扶着凳角,眼看着林懿行就要走下台阶了,他咬咬牙,还是起身追了出去。   “堂哥——”   林懿行的脚步应声顿住。   林冉亦跑到他身后,呼吸急促,竭力稳住声线和他说:“你别伤害聂嘉言行吗?”   “我知道爷爷和你说了什么,”   “如果嘉言知道你喜欢他只不过是为了他身上那丁点儿可利用的价值……”   “他会很难过的。”   林懿行没有说话,半片阳光从屋檐折射下来洒在他身前。   让他背对着林冉亦的脸,以及脸上的情绪,都被那层浅浅碎碎的阳光分割成了一片片看不清的光影。   七月上旬,为期两天的高考终于结束了。   三点半的时候,林懿行就结束了工作,让司机把车开到了九中校门口那棵柳树下面。   五点整,校门一开,就有背著书包的学生陆陆续续出来。   或跑或走,多数脸上洋溢着解脱的青春笑意,少部分垂头丧气,还有那种一出来就哭的。   聂嘉言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过分挺拔的身影和漂亮的脸,让林懿行没费什么功夫就锁定了目标。   虽然都是一水的校服校裤,就连书包也是一样的,但是聂嘉言总能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林懿行偶尔也会想,假如聂嘉言长得没那么好看,或者稍微逊色一些,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是不是他当初就不会心软把人抱回屋子里?   但是假设终究只是假设,聂嘉言就是长了一副他很喜欢的模样,这是一个既定的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聂嘉言有些无奈地被夏锦彦拉着问了一路选择题的答案,唇角刚刚扬了一下,就看见了停在乌泱泱人群后面的轿车。   其实一眼是看不见的,但是他总有种直觉,觉得林懿行会在那儿等着他。   所以他看啊看,从人缝或者头顶看出去,果然看见了熟悉的车牌。   夏锦彦问完了选择题的答案,就抓着耳朵努力回忆了一下填空题。   还没张嘴,聂嘉言就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飞快地说:“我不和你说了,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哦……啊?男,男朋友……”   夏锦彦惊讶的声音被淹没在了人潮里。   聂嘉言侧着身,颇为艰难地穿过一片人海,成功挤到了林懿行的车窗前。   “哥,你是特意来接我的吗?”   他眼眸微弯,明知故问地笑着问了一句。   林懿行打开车门,把人拉上车后就摸了摸他的脑袋,“不是特意接你,难道我跑这里来看风景吗?”   聂嘉言又笑了,两边酒窝都露了出来。   林懿行按了一下车门上的按钮,等车窗缓缓上升到一定的高度了,才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我们今天不回家了,好不好?”   “不回家?”聂嘉言眨了一下眼睛,“为什么?”   车窗只剩一条缝隙,隔绝了外面嘈杂的声音,林懿行一只手撑在聂嘉言头顶的车窗缝上,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今天是我的生日。”   生日……林懿行二十八岁的生日。   聂嘉言呼吸微微顿了一下,随着他亲吻的动作轻轻闭了一下眼睛,“……好。”   聂嘉言知道林懿行也许会带他去比较远一点的地方,但是当司机把车停在机场大门的时候,他还是愣了一下。   “我们要去的地方,还要坐飞机吗?”   “嗯。”   林懿行拿起外套,然后腾出一只手牵他,“走吧,飞机差不多要起飞了。”   “好。”聂嘉言反握住他宽阔修长的手掌,跟司机说了声谢谢,就被牵着往机场大门走了。   因为不是旅游季节,坐飞机的人并不多。   聂嘉言趴在窗边,等飞机离开停机坪升上半空了,才转头问了一句:“我们要飞多久?”   “三个小时。”   林懿行伸手勾着他的脖子,把一条薄毯垫在他挨着的窗户上,好让他撑得舒服一点,“你要是累了可以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聂嘉言按了按那张软软的薄毯,慢慢坐直了身子,笑着说:“不困,我可以陪你聊聊天。”   林懿行的手放在他的发顶上,看见他笑得亮汪汪的眼眸,忍不住唇角弯了一下,“你想聊什么?”   “聊……”聂嘉言的眼眸微微扬了一下,“聊你最喜欢什么?”   林懿行说:“我最喜欢的就是你。”   聂嘉言耳根红了一下,忙不迭地问:“除了我呢?实质一点的。”   林懿行认真思考了片刻,“应该没有了。”   “这样啊。”聂嘉言若有所思地琢磨着他的话。   接下来的十多分钟里,聂嘉言又旁敲侧击地问了不少类似于“最近有没有觉得什么东西很好”,“某某东西你觉得怎么样”,“什么东西你看了最高兴”等等问题,也没问出来林懿行到底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问到最后,他自己也困了,揉了揉眼睛,就挨着林懿行的肩膀睡了。   这一觉睡得有些沉。   聂嘉言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卧室里。   从边上的落地窗看出去,夕阳已经下了山,屋子里光线昏暗,只有床头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台灯。   林懿行就拿着平板坐在他边上看视频,见他醒了,就把手掌搭在他额头上摸了摸。   “睡醒了吗?醒了我们就出门吃饭了。”   聂嘉言还有些迷糊,翻了个身用脑袋蹭了蹭林懿行的掌心,脸埋在枕头上问了一句:“这是哪里?”   “H市,我爸妈以前住的房子,”林懿行俯身亲了亲他的耳朵,“你现在就睡在我小时候睡的床上。”   【作者有话说】:   车车已经在酝酿中啦,谢谢继续支持的小伙伴们 第三十八章 小醉鬼   小时候睡的床?   聂嘉言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看了看,发现自己躺的床确实不大。   尤其是跟林家老宅那张能睡四五个人的床比起来,这种能勉强睡得下两个林懿行的床,显得有些可爱。   被子是深色的,虽然带着一点花纹,但是看上去还是很简约严肃。   枕头,枕头倒是可可爱爱的,有一点简笔画的图案,像是小动物的轮廓。   聂嘉言正趴着研究枕布到底画了什么动物,林懿行就把手探进了被子里,摸了摸他光滑窄瘦的腰腹。   还在他微微有些凹陷的肚皮上轻轻蹭了蹭。   “晚上回来再研究吧,你的肚子都饿扁了。”   聂嘉言只好撑着床跪坐起来,刚刚掀开被子,就听见林懿行说:“衣服放在沙发上了,我去隔壁换,你换好了就出来找我。”   聂嘉言顺着他的话往沙发上看了一眼,发现上面搁了一套做工精致的西装。   感觉像是要去很隆重的地方吃饭。   其实聂嘉言在学校的时候有穿过一次西装,因为要出席成人礼,不过那是借林懿行的,不怎么合身。   虽然肩膀和腰的位置有点大,但是同学们都夸他穿得很帅。   那时候林懿行去了外地出差,没能看见他穿西装的样子,为此聂嘉言也觉得有点可惜。   穿好了衬衫,聂嘉言拿着领带比划了很久才打好,等他穿好外套走出去,林懿行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洒进来,静态的金红色光线里,西装革履的林懿行显得格外高大。   面容英俊又清冷,唯有那双水色漂亮的凤眸透着温温润润的光泽,像是会勾人一样。   聂嘉言觉得自己的心跳很快,大有要破胸膛而出的趋势。   他有些控制不住,上前抱了抱林懿行,像小狗一样蹭了蹭他的脖子,“哥,你真好看。”   林懿行能感觉到聂嘉言贴着他脖子的额头微微有点热,掌心贴了贴他的脑门,手指顺势下滑捏了捏他软软的脸颊,“没你好看。”   “走吧,再抱就耽误饭点了。”   聂嘉言点点头,松开手乖乖跟在林懿行身后出门。   餐厅是在海边的,顶楼花园,没有其他客人,伸长了脖子还能看见底下的沙滩和海景。   聂嘉言靠着玻璃护栏坐下,托腮听着林懿行跟侍应生的对话,才知道他还包场了。   “那份海鲜焗饭的洋葱末和蒜末少一点,芝士不要太多,把这杯柠檬水换成鲜牛奶。”   林懿行刚说完,聂嘉言就扬了扬下巴,嘟囔道:“我不喝鲜牛奶,我想喝红酒。”   海鲜焗饭配鲜牛奶,多不大人啊。   林懿行没理他,“就这些吧,牛奶要温的,不要烫也不要冷。”   聂嘉言有些不高兴地翘了翘嘴巴,低头去玩餐巾纸。   侍应生看着他耷拉下来的小脑袋,忍俊不禁,好心劝了一句:“小朋友,未成年喝酒不好。”   聂嘉言本来没打算回话,但是“未成年”三个字戳到了他的死穴,“我不是未成年,我今天也十八了。”   其实当年聂怡把他卖进林家的时候他就是个小黑户,别说名字了,连出生日期也没有。   那年林冉亦过生日,聂嘉言看着羡慕,就问林懿行讨生日,林懿行被他抱着胳膊缠了一会儿,就把自己的生日给他了。   自那以后,聂嘉言就跟林懿行一块儿过生日。   今天是林懿行的二十八岁生日,换言之,也是他的十八岁生日。   侍应生倒是没想到聂嘉言会这么较真,愣了一下,还没想好怎么回,就听见林懿行说:“听他的吧,不要鲜牛奶了,换瓶红酒。”   一瓶红酒就换回了聂嘉言的好心情,他眼眸弯弯地跟侍应生说了声谢谢。   没一会儿,食物和红酒就上桌了。   侍应生为两人倒好酒,然后原路返回离开了。   聂嘉言扭头看了一眼底下风平浪静的海滩,再仰头看了一眼月朗星稀的夜空,发自内心地觉得生活太好了。   林懿行低头切着牛排,抬头看见他光看风景不吃饭,就叉了一小块递到他嘴边,问道:“在想什么?不好好吃饭。”   聂嘉言张嘴接受了他的投喂,边嚼边说:“在想要是天天都能这样就好了。”   林懿行问:“哪样?”   “你下班了就能来接我吃饭,还让我喝酒,把我当大人。”   林懿行看着他唇红齿白的小模样,真心觉得他离成年还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以后也能,想好要读什么大学没有?”   聂嘉言本来也打算跟他说这事儿,闻言点点头,高兴地说:“想好了,我要去你读博的那间大学,托福我都考好了。”   林懿行切牛排的动作一顿,浓睫轻轻垂了垂,片刻之后,他问:“你是打算谈异地恋吗?”   聂嘉言翘起来的唇角微微往下缓了一点,像是突然被提醒了什么事情。   他是真的忘了,林懿行现在不能跟以前那样到处跑,也不能陪他去外国上学了,因为要管理公司。   异地恋这三个字听上去太不吉利了,感觉前途渺茫。   不等聂嘉言想好怎么办,林懿行就说:“在湛城上大学吧,好不好?”   好不好也没得选了,什么都没有男朋友重要。   聂嘉言迅速收拾好心情,欢快地应了一声:“好,你说上哪儿我就上哪儿,都听你的。”   林懿行眼尾微微弯起了一点弧度,凤眸染上了浅浅温柔的笑意,“这么乖,不怕我把你卖了?”   聂嘉言不以为意,“卖就卖呗,卖个好价钱就行,我特别值钱。”   吃完了饭,林懿行就带着聂嘉言到了餐厅下面的海滩散步消食。   大概是因为旅游旺季还没来,海滩上人不多,只有几对情侣,以及一个带着孩子的爸爸在玩沙子。   聂嘉言没吃撑,倒是喝得有些晕乎,走一步停五六秒,跟玩木头人一样。   林懿行想去扶他,但是被他拒绝了。   “我没醉,我分得清几根手指,不信你问我。”   林懿行觉得好笑又无奈,跟他玩了一会儿几个手指的游戏,就牵着他的手腕慢慢走了。   夜里海风大,吹在身上凉凉的。   年轻的爸爸不会带孩子,小孩挖了一个坑他就填一个,把孩子惹得哇哇大叫。   没一会儿,孩子的母亲就过来了,揪着爸爸的耳朵训了一顿,然后又抱起孩子哄他,最后一家三口牵着手回家了。   聂嘉言停下脚步,跟林懿行一前一后地站着。   看了一会儿那一家三口离去的身影,他就慢慢把额头抵在了林懿行的后肩上,小声说:“我也好想我爸爸,虽然我没见过他。”   林懿行任他靠着,长指滑下去跟他十指紧扣,“我帮你找他。”   小醉鬼靠在他肩上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找了,我有你就够了。”   聂怡会抛弃他,相信他的亲生爸爸也会。   这个世界上除了林懿行,没有人会要他的。   散完了步,聂嘉言也酒醒得差不多了。   林懿行打了辆车,两人回到老房子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聂嘉言有些困,上台阶的时候差点儿摔了,林懿行直接把人从门口抱进了主卧。   主卧有一个浴室,客房也有。   “这里没什么衣服,你穿我的旧衣服做睡衣,我给你带了一套换洗。”   聂嘉言坐在小沙发上,看着眼前走来走去的林懿行,“你还特意给我带了换洗衣服,是不是早就计划把我拐这儿来了?”   林懿行递衣服的时候顺便掐了一把他的脸,“你说呢?”   聂嘉言扬起脑袋,一双亮汪汪的眼眸透着极纯粹的黑色,伸长了手臂抱着他的腰,“不用拐我也愿意跟着你来。”   林懿行抬手摸了摸聂嘉言的脑袋,刚想催他去洗澡,就感觉小臂一热。   聂嘉言的嘴巴贴着他的手腕亲了亲,小狗一样用脑袋蹭着他的腰说:“哥,生日快乐,以后每一年我都陪你过。”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打我也不跑。”   没什么浪漫的甜言蜜语,每个字都真实笨拙得让林懿行觉得心头发烫。   “去洗澡吧,”他摸了摸聂嘉言软软的头发,“洗完澡再撒娇。”   聂嘉言乖乖应了一声“好”,然后抱着衣服进浴室了。   林懿行翻出了自己的睡衣,转身去了客房洗澡。   洗完十二点已经过了,窗外的路灯都暗了几盏。   林懿行拿了本书坐在床头,边看边等聂嘉言洗完出来睡觉。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浴室还是没有动静,林懿行翻著书问了一句:“聂嘉言,你还没洗完吗?”   聂嘉言站在洗手台前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陡然听见林懿行喊这么一声,脚下一个打滑,腰kua直接撞到了大理石的台角,疼得他闷哼了一声。   林懿行听见动静开门进来,就看见聂嘉言疼得眉头都拧起来了,小脸煞白煞白的。   “怎么了?”   “腰不小心撞到了,疼......”   林懿行看了一眼他捂着的地方,立刻俯身把人横抱起来。   聂嘉言抱着林懿行的脖子,被放到床上之后不敢乱动,乖乖趴在了被子上。   “家里好像有药酒,我去找找。”   林懿行说着直起了身,还没迈开腿,聂嘉言就拉住了他的手腕,可怜兮兮地说:“不用药酒,你给我吹吹,行吗?”   林懿行屈起一条长腿坐在床沿,手指勾着聂嘉言的睡裤往下扯了扯,看了看他腰侧那片明显的乌青,“确定吹吹就能好吗?”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明天补补补,这个星期我调班,周六上班周一休息,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第三十九章 礼物   “能的,你吹就能。”   聂嘉言把头埋在被子上,抿了抿唇小声说:“要是还疼,你就亲亲我,亲了肯定就不疼了。”   林懿行微微垂眸,视线在那片乌青上停了片刻,就俯下身,吹了吹,动作很轻地吻了一下。   “亲好了,还疼就明天看医生。”   他说着就把聂嘉言的睡裤提了上去,然后把人一卷,用被子盖了起来。   这个发展完全跟聂嘉言想得不一样,他支起肩头,还没看清林懿行的脸,屋子里的灯就被按灭了。   “早点睡吧,明天带你去玩。”   林懿行掀开被子躺好,刚刚摸到遥控器调了一下空调温度,聂嘉言就伸手勾住了他的肩膀,小动物一样蹭了上来。   “哥,我还是觉得疼。”   声音软软糯糯,活像只大半夜睡不着觉出来勾人的小狐狸精。   林懿行抬手搂着聂嘉言的背,像哄小孩儿睡觉一样轻轻隔着薄薄的睡衣抚-摸他的脊椎骨,低声道:“疼就闭上眼睛睡觉,睡着了就不疼了。”   怎么还是叫人睡觉?   聂嘉言有些生气地抿了抿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扬起脑袋去亲林懿行的下巴,“我睡不着,要你亲我。”   林懿行被他勾得呼吸微重,手掌忍不住滑进衣里,边低头跟他接吻,边蹭了蹭他光滑细-嫩的皮肤。   “大半夜的不睡觉想干什么,嗯?”   聂嘉言被他亲得力气都软了一半,小臂交叠着撑在那片结实的胸膛上,小声说:“哥,我是大人了。”   林懿行没说话,滚烫的呼吸一下一下地落在了聂嘉言的脸颊上,连带着声音也染上了一丝哑意,“嗯,我知道。”   知道,知道就没了?   聂嘉言有些摸不准林懿行到底是什么意思,顿了顿,干脆趴下去亲他的下颌线,直接说:“我可以和你做大人能做的事情了.......”   他话音还没落下,林懿行就抓住了他想要往下滑的小手。   低头在聂嘉言软乎乎的脸蛋上咬了一口,林懿行低哑的声音微微透出了一点笑意,“这么着急?”   聂嘉言脸颊热热的,有些不好意思地往林懿行的颈窝钻了钻,但还是认真回答:“你不是说最喜欢我吗?”   “我找不到别的礼物送给你,只能把自己给你做礼物了......”   “林懿行,你到底收不收?”   林懿行只觉得心脏像是被温水烫过似的,又热又暖,大掌轻轻托着聂嘉言的小脸摸了摸,他低头亲了亲他的嘴角,“小傻子,”   “我想收也没法收,家里没东西,我是真准备明天带你去玩的。”   聂嘉言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东西,亮汪汪的眼睛转了转,就撑着林懿行的胳膊坐了起来。   “你等我一下。”   聂嘉言踩着拖鞋进了浴室,没一会儿就跑出来,隔着被子扑到了林懿行身上。   “用这个。”   林懿行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楚了聂嘉言塞到他手里的东西,一罐巴掌大的茉莉花味身体乳。   “这个是买给你抹身体的,”   林懿行掀开被子把人卷进来,轻轻压着聂嘉言的小胳膊小腿,咬着他脖子哑声说:“不是给你用来干坏事儿的。”   聂嘉言一只手攀上了林懿行清瘦的腕骨,被咬得呼吸断断续续,“反正都是抹身体的,抹外面抹里面都一样......”   “......”   “哥......你有反应了。”   林懿行受不了他这种天真又直白的撩拨,低头直接堵上了那张浪得不行的嘴巴。   ........   第二天下午,聂嘉言醒来的时候,林懿行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胳膊和腿都软得使不上力气,他撑着枕头翻了个身,被子往下一滑,就露出了布满痕迹的后背和脖子。   浴室近在咫尺,但是聂嘉言怎么都爬不起来,正挣扎着,林懿行就端着一个小碗进来了。   “醒了?”   林懿行把碗搁在桌上,刚刚走到床边,聂嘉言就朝他伸了伸胳膊,声音又软又哑地急急喊道:“快点抱我去上厕所,我要尿了。”   林懿行立刻掀开被子去抱他。   衣服和裤子叠放在一旁的沙发椅上,聂嘉言顾不上穿,被扛着去厕所尿完了,才害羞地把自己卷在了被子里,委委屈屈地控诉。   “我不要跟你好了,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林懿行看着他耳骨上那个牙印,想想自己昨晚确实做得太狠了,就坐在床边端端正正地和他道歉,“抱歉,我没注意好......”   话还没说完,聂嘉言就张嘴打断了,“不是这个。”   他抿了抿唇,眼角有点红红的,“你为什么不等我醒了才走开?我还以为你自己跑去玩,不带我了。”   林懿行思绪断了两三秒,续上的时候,聂嘉言已经低下了头,乌黑的头发软软地垂着,发顶的小旋看上去特别委屈可爱。   聂嘉言刚醒来的时候特别没安全感,小的时候就缠人,长大了也改不了缠人的毛病,醒来必须要找到人。   林懿行一直都不觉得他这个习惯有什么问题,因为他特别喜欢聂嘉言依赖他的样子。   但是这会儿他却有点担心了,聂嘉言对他的喜欢混杂了很多东西,或亲情或爱情,甚至还有小动物对饲主的绝对信任。   哪怕是昨晚哭成那样了,醒来还是会黏上来,一点儿也不知道害怕。   就跟林冉亦说的那样,聂嘉言是年纪小,好骗。   但是现在好骗不等于以后好骗,等有一天聂嘉言觉得他不可信了,或者动摇了,这种依赖就会很容易消失。   聂嘉言垂着脑袋,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林懿行说话,有些摸不准他是不是生气了。   刚抬起头,林懿行挠了挠他的下巴,低声说:“是我不好,下次我一定去哪儿都抱着你。”   聂嘉言又高兴了,亮汪汪的眼睛笑得弯弯的,两条小胳膊从被子里伸了出来,“那你现在抱抱我,补偿一下。”   林懿行伸手用被子把他卷了卷,然后抱到了腿上,“喝点汤吧,我熬了几个小时了。”   他这么一说,聂嘉言才闻到了味儿,“什么汤?”   “羊肉汤。”   林懿行单手把人圈在怀里,一只手捧着汤碗,舀了一勺递到聂嘉言嘴巴,“来,张嘴。”   聂嘉言乖乖张嘴,喝完一碗汤后,就揉了揉眼睛,“我们今天要去哪里玩?”   “还玩?”林懿行放下碗,抽了张纸巾给他擦了擦嘴巴,“多睡一会儿吧,明天再去玩。”   聂嘉言扭头看了一眼外头午后阳光落满院子的景色,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是周身酸痛走不了,也没办法,“那行吧,明天再去。”   林懿行把他放回床上,掌心盖在他的脑门上轻轻说:“先躺着,我去把碗洗了,然后拿电脑过来。”   聂嘉言点点头,等林懿行出去了,就伸了只胳膊去拿凳子上的睡裤。   刚刚费了老大劲儿伸腿穿好,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响了。   聂嘉言支起肩头看了一眼,看见是林冉亦打来的,犹豫了一会儿,才按下了接听键。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传来林冉亦有些恼怒的声音:“聂嘉言,你在哪儿?”   距离那次在厕所里发生争执,两人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说过话了。   聂嘉言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林冉亦又开口了:“你是不是跟我堂哥跑了?”   “你说话,不要装哑巴,沈叔说你俩不在家,你们是不是一起出去了,聂嘉言......”   聂嘉言无奈地叹了口气,打断他,“冉亦哥,你有什么事吗?”   林冉亦先前还跟个机关枪似的突突突,这会儿听见了声音,立刻就不吵了,放软了声音又问了一遍:“嘉言,你现在是不是跟我堂哥在一块儿?”   聂嘉言知道他在试探,没怎么绕弯,就直接说了:“是,我们是在一起。”   “冉亦哥,我们在谈恋爱。”   “你!”   林冉亦气得肺疼,扯着嗓子吼道:“聂嘉言,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能......”   后面的话聂嘉言没听他说完,因为林懿行进来了,他只能把电话掐了。   “怎么了?”   看见聂嘉言藏东西的动作,林懿行没有直接质问。   而是把笔记本放在桌上,然后走到床边伸手把人捞到了怀里,低头亲了亲他的脑门,“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聂嘉言犹豫了一下,抬起头告诉林懿行,“刚刚冉亦哥给我打电话了.....”   话说一半,他忽然停了。   看见聂嘉言欲言又止的模样,林冉亦挑了一下眉,用指腹蹭了蹭他抿着的唇角,“然后呢?”   “然后.......”怕林懿行听了要揍他,聂嘉言把脑袋往他怀里埋了埋,小声飞快地说:“然后我告诉他我们在谈恋爱。”   林懿行倒是没想到聂嘉言会直接说,愣了一下,才捏了捏他的后颈,“胆子这么大,不怕他到处说吗?”   聂嘉言其实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如果林懿行稍微表现出一点生气他把两人关系说出去了,他就要扣分。   但是林懿行没有,所以他很开心。   “他爱说就说呗,反正我长大了,”聂嘉言坐在他腿上有恃无恐,“如果你家里人都不接受,我就搬出来,以后赚钱了回林家娶你。”   “口气不小,”林懿行低头亲了亲他布满了牙印的小脖子,“我不肯让你娶怎么办?”   “你不肯......”聂嘉言抿了抿唇,“你不肯我就等呗。”   “我比你小十岁,可以等你好多年,总能等到的。”   【作者有话说】:   carcar请去微博襄语襄语襄语那里寻找进企鹅群渠道   另外说一下,就是更新时间,不坑,不过会在周末更,每周末两或三更,谢谢支持啦。   甜到这里就差不多了,这回是真的要开虐了。 第四十章 变故   “哥,我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   林懿行长睫垂了垂,克制了再克制,才慢慢敛去了眼底剧烈颤动的情绪。   他摸了摸聂嘉言的脑袋,低声道:“你才多大,现在就想一辈子的事情了。”   “下去躺好,趁有时间多休息一会儿。”   聂嘉言没动,两条小胳膊圈着林懿行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像是在撒娇。   林懿行有些无奈隔着被子搂着他的背轻轻拍了拍,然后抱着他一起躺进了被窝,“睡吧,我陪你睡。”   聂嘉言这才笑了,双手放下来搭在枕头上,仰头亲了亲林懿行的下颌,就乖乖闭上眼睛睡觉了。   林懿行抬手轻轻扫了扫他的额发,等人睡沉了才坐起来开电脑处理事务。   聂嘉言这一觉睡到了傍晚,睁开眼的时候屋子里光线微暗,只有晚霞透过窗台照了进来。   林懿行坐在床头敲键盘,边上亮了一盏小灯。   见他醒了,就空出一只手盖了盖他的眼睛,“睡醒了吗?”   聂嘉言点点头,等适应了光线,就坐起来抱了抱林懿行的肩膀,“你在看什么?”   “公司的文件,一些需要签名的我先签好,免得耽误下面的工作。”   “哦。”   安安静静地靠着林懿行看了一会儿他电脑上的资料,聂嘉言说:“我去做晚饭吧。”   他兴冲冲地掀开被子,还没下地,就被林懿行拽住了,“别去了,等一下你把厨房烧了收拾起来更麻烦。”   “我订了外卖,过十五分钟就到了,你先去刷牙。”   “好吧。”   聂嘉言抓了抓头发,乖乖进浴室洗漱了。   林懿行订的是海鲜砂锅粥,搭配的主食有番茄炖牛腩,孜然牛肉,以及一小份蔬菜沙拉。   聂嘉言坐在地毯上,边吃粥边跟他聊天。   “哥,你多小的时候住在这里?”   “初三升高一的暑假之前。”   聂嘉言算了算时间,咬着勺子小声问:“是不是我去林家前的几个月?”   林懿行“嗯”了一声,情绪淡淡地应他:“那时候我父母刚刚去世,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爷爷不放心,就劝我搬回林家老宅。”   聂嘉言听了觉得有些不是滋味,睫毛垂了垂,夹了块牛肉给林懿行就没再说话了。   吃完了饭,林懿行要去书房开视频会议。   聂嘉言洗了澡没事干,就拿了本书坐在床头看。   晚上十一点,林懿行开完会议回卧室,见聂嘉言还没睡,就说他:“怎么还不睡?明天起不来怎么办?”   “不会起不来的,我调了闹钟。”   聂嘉言放下书,趿拉着拖鞋走到浴室门口,等林懿行刷完牙,就凑上去亲他。   林懿行一只手托着聂嘉言的后脑勺,跟他接了一个带了点儿薄荷味的吻,就把人抱回了床上。   灯按灭的时候,小狐狸精又不安分地把手伸进了他的睡衣。   林懿行低头亲了亲聂嘉言的脖子,轻声哄他:“睡觉吧,身体乳用太多会不舒服。”   聂嘉言一只手圈着林懿行的腰腹,脸颊往他颈窝埋了埋,闷声说:“可是我看见你抽屉里新买的润-滑剂了。”   “......”   林懿行没想到他那么快就发现了,搂着人摸了摸,无奈地交代:“那是明天晚上用的,今天晚上不用。”   知道什么时候用就行了,聂嘉言“嗯”了一声,乖乖把手拿了出来。   刚刚翻了个身躺好,林懿行就把他圈紧了,然后低头在他眼角上吻了吻,“我知道你想安慰我,让我高兴。”   “不过只要你好好地陪在我身边,做或不做我都会很高兴。”   聂嘉言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这么容易就被看穿,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垂脑袋。   想了想,就翻了个身趴到林懿行身上,抱着他小声保证:“我一定会一直陪着你的。”   “知道了,”林懿行亲了亲他的脸颊,“睡吧。”   “好。”   第二天一早,吃过了早餐,聂嘉言就换好衣服跟着林懿行出门了。   今天凌晨下过一场小雨,路两边的树木还带着几分湿意,颜色看上去格外青翠湿润。   聂嘉言提着小桶,看见林懿行从车尾箱里翻出渔具的时候,有些惊讶,“我们今天要去钓鱼吗?”   “嗯,”林懿行反问他:“不然你以为我们要去干什么?”   聂嘉言笑了笑,提着小桶跟在他后面走,“我还以为你要带我去沙滩玩沙子,堆沙堡什么的。”   林懿行回头看了一眼他在阳光下显得白皙又稚嫩的面容,也跟着勾了一下唇角,“你想去的话我们明天去。”   他话音还没落下,聂嘉言就摇头了,“不去。”   林懿行疑惑地停下脚步看他。   聂嘉言抿了抿唇,大大方方地说:“晚上我们不是要做吗?我明天才不要出门。”   林懿行微微一怔,向来沉静内敛的面容难得出现了类似于错愕的情绪。   顿了两秒,他抬手揉了揉聂嘉言的脑袋,觉得好笑又可爱,“聂嘉言,你害不害臊?”   聂嘉言耸了耸肩,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不害。”   石子路的尽头有个水库,聂嘉言看着林懿行熟门熟路地放好凳子摆弄渔具,就蹲在边上问他:“怎么突然想带我来钓鱼了?”   “我小时候我爸经常带我来,”林懿行说着就拍了拍凳子,“坐着吧,我弄好了鱼饵就给你。”   聂嘉言点了点头,乖乖坐好等他。   三分钟后,林懿行把鱼线抛出去,然后把鱼竿递给了聂嘉言,“拿着,鱼钓上来了晚上就给你做烤鱼吃。”   聂嘉言眼睛亮了亮,改用两只手捧着鱼竿,“那我要吃孜然味的。”   “你能钓上来再说。”   聂嘉言原本想说就算钓不上来还有你,但是扭头一看林懿行双手空空,才发现只有一副渔具。   “为什么你不钓?”   “因为以前我爸也是只准备一副鱼竿,他不钓,看我钓。”   聂嘉言眨了眨眼,虽然不明白,但还是说了声好,然后把头转回去专心等鱼上钩。   他看湖面,林懿行看他。   半个小时之后,聂嘉言就明白为什么林懿行不钓了。   “哥,这个水库是不是没有鱼啊?”   聂嘉言揉了揉有些酸软的手腕,改用一只手拿着鱼竿。   鱼线随着他的动作颤了颤,在湖面荡出了一圈圈的涟漪。   “有鱼,”林懿行开了瓶矿泉水,递到他嘴边喂他喝了一点,“给点耐心再等等,别乱动,不然鱼都被你吓跑了。”   闻言,聂嘉言脊背僵了僵,立刻就不敢乱动了。   阳光正盛,金色的光线穿过密密麻麻的树叶落在了水岸边。   聂嘉言挺着腰板坐了将近一个小时,脸都被蒸红了,才终于钓上来一条鱼。   巴掌大的小鱼滑不溜秋,解开鱼钩的时候他还险些抓不住要掉到地上。   “这鱼好小啊,”聂嘉言有些失望,上一秒刚抱怨完,下一秒就打起了精神,“不行,我要再钓一条大一点的。”   “不钓了,”   林懿行用手抹了一把他脸颊上的汗珠,看他脸都晒红了,就用手帮他挡着头顶落下来的阳光,说:“待会儿经过市场买一条就行了,你都要晒熟了。”   聂嘉言也觉得有点热,脸颊贴着他的掌心蹭了蹭,就乖乖地点了点头,“那好吧。”   两人提起木桶和渔具往回走,路过市场的时候林懿行买了条鱼,回到家里,聂嘉言就被他催促着上楼去洗了个澡。   没一会儿,厨房里就传出了香喷喷的烤鱼味。   聂嘉言顶着一头半干的头发走进去,刚想探头去看看烤鱼是怎么做的,就被林懿行盖着脑门拉离了烤炉。   “别走这么近,等会儿油烟溅到你。”   “不会的,我就站在这儿看。”   聂嘉言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味道和水汽,整个人就像刚做从冰箱里拿出的牛奶布丁,摸着又嫩又凉。   林懿行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然后用手指拨了拨他还没干透的头发,“别站这儿了,去楼上把头发擦干了再下来。”   聂嘉言懒得动手,“不用这么麻烦,等会儿它就干了。”   他扶着林懿行的肩膀去看放在砧板上还没切完的葱段,说:“我帮你切葱吧。”   林懿行看他一副很渴望帮忙的模样,就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行吧,待会儿切完葱就坐边上等着。”   聂嘉言点了点头,然后走过去拿起刀,切一段,对比一下长度,然后再切下一段。   林懿行观察了一会儿,见他虽然切得慢但是好歹还算有模有样,就去弄其他配料了。   两人忙活将近一个小时,烤鱼才上桌。   正准备吃,林懿行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就响了。   “聂聂,去接一下。”   “好。”   聂嘉言放下手里的筷子,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拿到了手机。   “哥,是冉亦哥打来的。”   林懿行正在帮他弄孜然粉,闻言眼皮也没抬地应了一句:“接吧。”   聂嘉言按了接听键放到耳边,刚“喂”了一声,林冉亦带着哭腔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堂哥,你快回来,爷爷进医院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情,更新时间不确定,请大家多多谅解。 第四十一章 没事的   深夜九点,   从机场航站大楼出来,聂嘉言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车边等候的沈云年。   “大少爷,聂少爷。”   沈云年微微朝两人欠了欠身。   “沈叔,”林懿行牵着聂嘉言走过去,边弯腰钻进车里边问:“爷爷现在怎么样?”   “已经转移到重症病房了,目前情况不是很乐观。”   林同尘今天下午在书房写字,突然觉得心脏不舒服晕了过去,在送去医院的途中出现过一次休克,急救之后就转入了重症病房。   聂嘉言看着林懿行听完之后面色凝重的模样,悄悄在底下握了握他的手,小声说:“哥,你别担心,爷爷会没事的。”   林懿行没说话,反握着他的手紧紧攥着。   聂嘉言被他抓得有些疼,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地任他握着。   医院距离机场不过十五分钟的车程,没一会儿,三人就到了。   夜晚的医院格外冷清,从下车到搭电梯上住院部的期间,林懿行一直握着聂嘉言的手,直到出电梯了才松开。   病房外的走廊上,   徐曼伶和林冉亦挨肩坐着,林慎谦则站在一旁,透过玻璃窗看着病房里的情况。   听见脚步声传来,林冉亦立刻扭头看了过去。   目光触及跟着林懿行一块儿来的聂嘉言时,他眸光黯了黯,有些失落地把往前踏了一步的左脚收了回去。   “二叔,”林懿行问:“医生怎么说?”   “要做换肾手术,我签了字,等过两天爸爸醒来就可以做了。”   林慎谦说着,目光下意识地落到了聂嘉言身上。   聂嘉言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林懿行和他说:“嘉言,你和冉亦先回去。”   聂嘉言也想留下来,嘴巴张了张还没说话,林懿行就摸了一下他的脑袋,然后吩咐沈云年,“沈叔,你先带他们两个回去。”   林冉亦跟着他们在医院待了一个下午,眼睛红红,整个人看上去很疲惫。   聂嘉言看了他一眼,再扭头去看林懿行时,对方正好错开他的目光跟着林慎谦走了。   在回林家老宅的路上,林冉亦趴在车窗上,望着外边掠过的风景一言不发。   聂嘉言坐在另一边,时不时低头查看手机。   他和林懿行的聊天页面还停留在十分钟前他发过去的那句——   【哥哥别担心,爷爷会没事的。】   正看着,边上忽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衣物摩擦的声音。   聂嘉言寻声转头,视线还没聚焦,就被林冉亦一把抱进了怀里。   肩膀单薄的少年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小声压抑着吸了吸鼻子。   这两年聂嘉言一直在窜个子,身高基本跟林冉亦持平了,但是他骨架小,所以看上去比较矮。   在聂嘉言心里,他觉得林冉亦有时候比他更像个需要人照顾的弟弟。   比如现在哭鼻子,林冉亦会跟小孩子一样鼻涕眼泪都往他身上蹭,也不管他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聂嘉言自己就是个小哭包,安慰人的能力实在有限,犹豫了一下,就用手轻轻拍了拍林冉亦的肩膀,低声说:“没事的,”   “冉亦哥,爷爷会没事的。”   他只会单调地重复“没事的”这三个字,但是林冉亦还是被他安抚到了。   抽了抽鼻子,他把聂嘉言搂得更紧,“言言,你今晚可不可以陪我睡?我一个人害怕。”   “爷爷早上还好好的,还骂我睡懒觉不上进,下午被送上救护车的时候,他呼吸都快没了。”   聂嘉言虽然对林同尘的感情没有林冉亦那么深,但是听了也觉得心口发闷,很不好受。   “好,我陪你,”他轻轻拍了拍林冉亦的后背,“你别难过了,爷爷会好起来的。”   林冉亦点点头,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抱着聂嘉言的一条胳膊靠着低声抽泣。   医院里,   梁医生把聂嘉言的体检报告递给林懿行,说:“聂少爷和林老爷子的匹配度很高,移植他的肾脏,是最好的选择。”   林懿行看着报告里密密麻麻的数据没说话,倒是站在一旁的林慎谦等不及了,“懿行,你还犹豫什么?反正那个孩子我们买来也是打算......”   “二叔,”林懿行不轻不重地打断了他,像警告,又像是安抚,“手术的事情我之前跟梁医生商量过,会按计划进行。”   “你不用着急,照顾好爷爷就可以了,不用做多余的事情,或者说多余的话。”   自知失言的林慎谦没有反驳,看了一眼梁医生,掩饰般轻咳了一声,“你安排了就行,那我先回病房看老爷子了。”   说罢,他就拉开门走了。   看着自动关闭的感应门慢慢合上,梁医生抬手托了一下眼镜,提醒道:“大少爷,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后天早上你把聂少爷带过来,”   “我们需要进行抽血,心电图等一系列常规的身体检查,看看他目前的身体条件是否适合做肾脏移植手术。”   林懿行把报告放在桌上,指握成拳,最后像是妥协了一般,低声说:“好,后天早上我会按时带他过来。”   回到林家老宅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了。   林懿行放轻了步子进卧室,在床上没有找到聂嘉言,就把整个二楼都转了一圈。   未果,他拿出手机拨了号码。   第一次铃声响了几十秒自动挂断,第二次打过去的时候,响了三秒聂嘉言就接了。   大概是还没睡醒,聂嘉言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儿迷糊,“哥哥,是你吗?”   林懿行焦躁不安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轻轻“嗯”了一声,问他:“你在哪儿?”   “我在......”   聂嘉言还没回话,边上的林冉亦像是魔怔了一般,突然伸长了胳膊拽了他一把。   “言言,你在跟谁说话?”   林冉亦揉了揉眼睛,从床上下来坐在他的被子上,像是做了噩梦的小狗一样,扑在他身上抱着他说:“你陪我睡好不好,我想抱着你......”   聂嘉言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艰难地握着电话小声回答林懿行的问题,“哥哥,我在......”   “在林冉亦床上,是吗?”   林懿行接下了他的话,声音听上去有点儿冷,又像是透过电流传来给人造成的错觉。   聂嘉言没有时间思考,因为林冉亦又哭了。   “嗯,我在冉亦哥屋里,今晚不回去睡了,哥哥晚安。”   不等林懿行说些什么,聂嘉言就挂掉了电话。   林冉亦扬着哭得红红肿肿的眼睛,像是委屈,又像是难过,坐在他的身侧低声问他:“言言,你真跟我堂哥好了,是不是?”   聂嘉言本来就没打算瞒着,见林冉亦自己戳破了窗户纸,就往被子里缩了缩,试图跟他保持距离。   “你知道就好,冉亦哥,我不能和你一起睡的,我是个gay。”   “我还是打地铺在地上睡,你回床上,今晚我不走的,在这儿陪你,你继续睡吧,好不好?”   林冉亦摇头,莫名执拗,“不好,就算你是个gay,我们是兄弟,也是可以一起睡的。”   聂嘉言虽然不会想太复杂的事情,但是也没有单纯到人家说什么他都信。   沉默地跟林冉亦对视了一会儿,他说:“冉亦哥,如果你只是单纯地把我当兄弟,我可能会陪你躺一下,”   有些话说出来残忍,但是比起小心翼翼地保护每个人的心情,聂嘉言更偏向于不吐不快,“但是你不是,我能感觉到,你喜欢我。”   “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只喜欢哥哥一个人,”   “照顾你,安慰你,是因为你是哥哥的堂弟,是他的家人,我喜欢他,所以才对你好。”   聂嘉言每说一个字,林冉亦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就在聂嘉言觉得林冉亦可能要发火把他轰出去的时候,对方却低下了头。   隔了好一会儿抬起来的时候,林冉亦眼里的情绪已经淡了很多。   唯有掩饰不住发红的眼眶,和里头打转的泪水,让人知道他刚刚到底有多难过。   聂嘉言对这种难过手足无措,只能沉默又内疚地看着。   林冉亦吸了吸鼻子,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了一条很长的围巾。   “你不上床也行,但是我得绑着你,我怕你睡一半就走了,我一个人害怕。”   林冉亦说着就用围巾在聂嘉言细细的手腕上缠了两圈,然后把另一头缠在自己的手心里,“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害怕你们一个个离开。”   “你也好,爷爷也好,我都害怕。”   聂嘉言很小的时候就被卖来林家,没有经历过任何亲人的死亡或者病危。   他对这样感情的体会不深,但是并不妨碍他愿意给予林冉亦帮助。   “我不走的,你睡吧。”聂嘉言承诺。   林冉亦看了他一会儿,就重新爬上床盖好被子闭上了眼。   聂嘉言枕着一条胳膊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出神,在林冉亦每隔一会儿拽拽围巾的时候给个回应,让对方知道他还在。   半个小时以后,聂嘉言就被迫食言了。   屋子里没有开灯,昏暗的光线给了人最好的掩饰。   看见把他从被子里捞出来的林懿行时,聂嘉言还有些迷糊。   嘴巴张了张想说话,林懿行却捂住了他的嘴,目光越过他看了一眼床上睡沉了的林冉亦。   有的人相处仅靠一个眼神就能达成默契。   聂嘉言安静地看着林懿行把他手腕上的围巾解下来,绑在窗边一吹就会动的帘绳上。   为了不发出声音,聂嘉言很乖地抱着林懿行的脖子,像小时候那样趴在他肩头上,被他抱着走出了房间。   【作者有话说】:   因为家里人开刀做了手术,目前需要照顾和后期拆线等等,暂时确定不了连续更新的时间,但我会尽量存稿,不会弃坑,只是更新可能会比较慢,希望大家多多包涵,很感谢一直支持的小宝贝们 第四十二章 快跟我走   出了林家主宅,聂嘉言还有些迷糊。   脸颊靠着林懿行的脖子,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几乎是贴着他耳朵,轻声问:“哥哥,爷爷怎么样了?”   他的声音软软小小的,像只很温驯的小狗。   林懿行听着,对他未经允许,擅自留宿林冉亦屋里的事情也没那么生气了。   抬手摸了摸聂嘉言的后颈,林懿行说:“没事,过两天做了手术就没问题了。”   “那真是太好了,”聂嘉言发自内心地觉得高兴,“这样冉亦哥就不会害怕了。”   林懿行抱着聂嘉言上了台阶,拿出钥匙开了门,边往卧室走边问他:“林冉亦跟你说他很害怕?”   “嗯。”   “就是因为这样你才去他屋里陪他睡觉?”   聂嘉言觉得林懿行的语气好像有点冷淡,忍不住开口纠正了他的说法,“我没有陪他睡觉,我只是陪他,然后困了自己睡。”   讨好地用脸颊蹭了蹭林懿行的颈侧,聂嘉言在黑暗里低声说:“我只陪过你一个人睡觉,因为我只喜欢你。”   他表达想法的方式总是很直接,嘴上说完了,就支起脑袋,用嘴巴轻轻去碰了碰林懿行抿成直线的薄唇。   “哥哥,你不要不高兴了。”   林懿行修长的睫毛弧度很小地动了一下,有些意外聂嘉言能感知到他自己都感知不到的情绪。   “我没有不高兴,”   慢慢把聂嘉言放在床上,林懿行情绪淡淡地说:“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   聂嘉言没有反驳,扬着大而漂亮的眼睛,很乖地坐着看他。   沉默了一会儿,林懿行像是放弃了一般,俯下身,一只手托着聂嘉言的后脑勺,有些粗暴去亲他柔软细-嫩的嘴巴。   聂嘉言配合地仰起脖子,被亲得喘不过气的时候,就伸手抓了抓林懿行腰侧的衣服,顺着对方的情绪轻轻喊了一声:“哥哥......”   林懿行在这个吻里逐渐冷静下来,薄唇下移,贴着聂嘉言细细呈“V”字形的锁骨重重磨了一下,催促他,“洗澡吧。”   聂嘉言乌黑的瞳仁浸着柔软的水光,点了点头,就自己起身往浴室走。   洗完澡已经是一点多了。   聂嘉言在浴室里把头发吹干了,就用拖鞋踩踩门前柔软的吸水地毯,慢慢走了出去。   林懿行坐在床头看平板,屋子里没有开灯。   平板屏幕上灰蓝色的光折射在他脸上,越发显得他的五官线条细致凌厉。   连带着他那双看上去深邃温润的凤眸,也被那些碎光映照得有些冷漠和疲惫。   聂嘉言像只毛发蓬松柔软的小奶狗,悄悄从另一头掀开被子爬上去,动作很轻地钻到了他怀里。   屏幕上的光瞬间被按灭了。   林懿行把平板搁在一边的桌子上,一只手穿过聂嘉言的后颈去搂他瘦削的脊背,然后用另一只手去拉被子。   “哥哥,你刚刚在看什么?”   “没什么。”   林懿行的浴室里有两种沐浴露,其中一种是蜂蜜牛奶味,聂嘉言专用。   尽管曾经抱怨过很多次这种味道太幼稚,一点也不像大人用的。   但是聂嘉言却在每次洗澡的时候,很听话地选了这个味道。   林懿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牛奶味闭上了眼,摸着他柔软的头发嗓音放松地低声说:“明天好好待在家里,后天早上我带你去医院。”   “去看爷爷吗?”聂嘉言一只手松松垮垮地搭在林懿行的肩膀上,半趴在他胸口,低低轻轻地问他。   林懿行不知道怎么回答,沉默了半晌,才“嗯”了一声,“聂嘉言,”   “啊?”   聂嘉言被他喊得支起了脑袋,乌黑的眼眸在黑暗里倒映着湖水一样细碎沉静的光影,清澈得一眼就能看见里头流动的情绪。   林懿行在这样纯粹又充满了依赖的眼神里失语了,好半天,才艰难地开口:“你以后,不要管林冉亦了。”   “我很不喜欢你跟他待在一块儿,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什么别的关系,我看着很不舒服。”   这话多少有些专制了。   但是聂嘉言没有生气,也没有任何不满,愣了一下,就伸长了胳膊抱着林懿行,很乖地弯了一下眼眸,“好,都听哥哥的。”   林懿行在这样温驯听话的回答里汲取到了一丝安全感,像个饮鸩止渴的疯子,生出了更为阴暗疯狂的念头。   他想继续把聂嘉言困在他张开的爪牙里,他希望聂嘉言能一辈子这么听话,永远也不会生他的气,永远爱他,而且只能爱他。   林冉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他下意识地拽了拽手里的围巾,看见另一头空荡荡没有聂嘉言时,他吓得整个人都惊坐了起来。   楼下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什么人回来了。   林冉亦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还有脸上未干的泪痕,直接就掀开被子冲了出去。   “聂嘉言——”   他边跑边喊,却在看见扶着楼梯走上来的徐曼伶时生生止住了脚步,将喉咙里不成形的名字咽了回去。   “......妈。”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徐曼伶快步上楼,虽然疲惫,但还是很温柔地伸手理了理林冉亦凌乱的头发,“别担心,你爷爷的手术安排在后天,”   “换了肾,身体很快就会恢复的。”   林冉亦轻松了不到一秒的心情瞬间沉重起来,像是有块大石头摇摇欲坠地压着他的心尖。   他哑着嗓子发问:“换给爷爷的肾,从哪儿来?”   “还能从哪里来?”   徐曼伶反问了一句,似乎觉得他提出这种疑问很好笑,“除了从你堂哥养的那个孩子身上来,这么短的时间,我们还能去哪里找到一颗这么合适的肾脏?”   这么多年,徐曼伶都会在背地里称呼聂嘉言为“你堂哥养的那个孩子”。   不是因为她记不住聂嘉言的名字,而是因为聂嘉言对她而言,只不过是林家好吃好喝养着的一个,活体器官供应器。   一个连名字都很多余的,供应器。   林冉亦很可悲地发现自己也是其中一个冷血的林家人,他反拽着徐曼伶的手,像是存着最后一丝希望,嗓音干涩地问:“那堂哥呢?”   “堂哥怎么愿意......让言言把肾移植给爷爷?”   “为什么不愿意?”徐曼伶的话一针见血,“当初就是你堂哥主动提出这个想法,我们才打算从外面买个孩子,以备不时之需。”   林冉亦的最后一丝希冀都被烧成了灰烬,他拨开徐曼伶放在他头顶上的手,垂着头,默不作声地走了回去。   聂嘉言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林懿行不在家,沈云年说他接到电话要去公司处理点事情。   聂嘉言习惯了他这么忙,洗漱完换了衣服就自己下楼吃午饭。   “这几个菜都是大少爷亲自做的,”沈云年装了一碗汤递给聂嘉言,“你多吃点儿,这样才能长得更高。”   聂嘉言小时候饭量只有一点点,又很羡慕林懿行那么高,所以沈云年每次为了让他吃饭,都会说多吃点就能长高。   后来说成了习惯,哪怕聂嘉言已经长大了,他还是会这么哄。   “谢谢沈叔,”聂嘉言拍拍身旁的座位,“沈叔你坐,哥哥不在,你和我一起吃饭吧。”   沈云年摇了摇头,“我已经吃过了,你吃吧。”   聂嘉言扭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发现早就过了午饭时间,是他太懒了。   “这样啊,那我等会儿吃了自己洗碗就行,沈叔你去休息吧。”   沈云年大概也很累,见聂嘉言执意,就点了点头,回房了。   聂嘉言把林懿行做的几个菜都吃光了,洗好碗在楼下溜达了一会儿,觉得肚子没那么撑了就上楼去开电脑。   再过一个星期就该出成绩了,到时候就要填志愿。   虽然已经决定了留在湛城上大学,但是专业聂嘉言还没选好。   原本他是想选金融的,但是现在林同尘病了,他突然就萌生出了想要学医的念头。   湛城大学关于医学的专业也不少,药学、中药学、应用心理学、临床医学、生物制药专业......等等一大堆。   聂嘉言很认真地从上到下浏览网页上每个专业的详细介绍。   拉到尾端的时候,边上的落地玻璃窗忽然发出了一阵急促清脆的拍打声。   聂嘉言吓了一跳,一扭头,就看见林冉亦摇摇晃晃地贴在玻璃上,焦急地用口型喊他:“言言,让我进去。”   虽然二楼摔下去不会摔死人,但是聂嘉言也怕林冉亦会摔成残疾。   没怎么犹豫,他就开了玻璃窗上的锁,两条胳膊伸出去,迅速把他拉了进来。   “冉亦哥,你没事爬窗户干什么?”   林冉亦落了地,还没站稳,就用力拽着聂嘉言的胳膊,语气急切地说:“快,跟我走!”   聂嘉言没忘记林懿行的叮嘱,一面挣脱着林冉亦的手,一面为难地说:“冉亦哥,你不要闹了,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林冉亦鼻尖上沁着汗水,见聂嘉言不配合,就抱着他的胳膊哀求了一声:“言言,你跟我走好不好?”   “堂哥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你,他对你好,只不过是为了给爷爷治病。”   【作者有话说】:   就快要接上开头的破镜重圆部分了,撑住呀大家 第四十三章 怀疑   林冉亦说,林家买他是因为他可以给林同尘提供一个健康新鲜的肾脏。   林冉亦说,林懿行早就知道了。   林冉亦说,林懿行同意了后天带他去做换肾手术。   林冉亦还说,因为他是那批孩子里面最健康最好的一个,所以林懿行才把他留下来。   聂嘉言觉得这一切很荒谬,比告诉他太阳是绕着地球转的还荒谬。   “冉亦哥,你再这样说我就生气了。”   唇角紧紧抿了抿,聂嘉言连生气的时候,看上去都是软软的。   但他却很坚定,一字一顿地和林冉亦说:“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但是哥哥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他绝对、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我的事情。”   且不说林懿行从小对他的爱护程度胜过每一个人,现在他们拥有这么亲密的关系,聂嘉言不觉得林懿行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言言,你为什么不信我的话?”   林冉亦很急,也很愤怒,“是不是因为你不喜欢我,所以你觉得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在拆散你和堂哥?”   “不是这样的,”聂嘉言摇头,手心贴着林冉亦的胳膊拍了拍,想安抚他的情绪,“冉亦哥我没这么想,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   他话还没说完,就隔着玻璃窗看见了楼下林懿行回来的身影。   想起对方说不喜欢看见他跟林冉亦待在一块儿,聂嘉言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林冉亦注意到了聂嘉言的表情变化,下意识地扭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目光触及正要走回来的林懿行时,他浑身都僵硬了。   不等聂嘉言说话,林冉亦就主动说:“言言,你找个地方把我藏起来,别让堂哥看见我,好不好?”   他说的正是聂嘉言想做的,于是达成共识的两人就开始在书房里寻找可以藏得下一个人而不会被林懿行发现的地方。   最后聂嘉言把林冉亦藏在了窗帘后面的飘窗上。   林懿行进来的时候,聂嘉言正坐在电脑椅上装作若无其事地滑动着鼠标看网页。   “在看什么?”   林懿行绕过桌边走到聂嘉言身边,习惯地把手放在他的头顶上,虚虚罩着,“中午吃饱了没有?”   “吃饱了,”聂嘉言先回答了他第二个问题,微微侧着脸扬起睫毛,望着他说:“我在看专业,想想选什么专业比较好。”   林懿行盯着他乌黑温亮的眼眸看了一会儿,就伸手把他抱到了腿上,然后自己坐在电脑椅上,抬起一只手握着鼠标,“我看看......”   “怎么都是跟医学有关的专业?”   聂嘉言起初还惦记着躲在窗帘后面的林冉亦,被林懿行抱在怀里跟着他看了一会儿屏幕,就把人忘了。   认真地顺着林懿行的问题想了想,聂嘉言说:“我学医不好吗?我穿白大褂的样子肯定很好看。”   “嗯,”林懿行难得一次赞同他的话,额头微低,贴着他的颈侧吻了吻,声音放松地说:“你不穿也很好看。”   聂嘉言的耳根瞬间红得像要滴血,想扭头去和林懿行说话,脑袋刚刚转过去一点,就对方掰着下巴被噙住了呼吸。   地上窗帘的影子动了动,藏匿在角落里的人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林冉亦克制不住发酸的眼眶,看着把聂嘉言抱在怀里肆意亲吻的林懿行,愤怒得嘴巴内侧都咬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林懿行没费什么力气就攻破了聂嘉言的防线。   很快,聂嘉言就被亲得呼吸都乱了。   有些发软地窝在了林懿行怀里,他轻轻喘着气说:“......别在这里。”   林懿行的吻往下,贴在他细细漂亮的锁骨上,声音带着几分情-动的沙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因为......”   聂嘉言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林冉亦就躲在帘子后面的事情,林懿行忽然顿住了动作,跟他鼻尖贴着鼻尖,唇挨着唇,低声问:“聂聂,我对你好吗?”   聂嘉言不解地眨了一下眼睛,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好,特别好。”   他的睫毛很长,轻轻扇动的时候蹭得林懿行脸上的皮肤有点儿痒。   林懿行顺着他的话啄了啄他颜色微红的嘴唇,声音很轻地问:“如果我对你做了不好的事情,你会生气吗?”   聂嘉言说会,林懿行怔了怔,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还没反应过来,聂嘉言就笑着说:“会生一会儿的气,然后就原谅你了。”   林懿行像是刚刚被强行停止了运转程序的机器人,隔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找回发声系统,“不管多不好的事情吗?”   聂嘉言觉得他的追问很多余,但还是认真回答了,“嗯,不管多严重的事情,就生一会儿的气,我就会原谅你。”   林懿行很满意他的回答,像是重新找回了安全感一样,抱着聂嘉言亲了亲他的脸蛋,说:“我要回房间了,”   “你是继续在这里看,还是跟我一起回去?”   聂嘉言很会选,“跟你一起回房间。”   林懿行奖励般亲了亲他的额头,然后把人抱了起来。   还不懂得控制自己情绪的少年眼珠发红地盯着那个他曾经畏惧眼下憎恨的人,连暴露了自身也不知道。   林懿行托着聂嘉言的后脑勺把他按在怀里,冷漠地用眼尾扫了一下躲在帘子后面的林冉亦,没有多做停留,关了电脑就离开了。   一挨到床,聂嘉言就困了。   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想睡觉也想给林冉亦创造离开的机会,他拉了拉林懿行的衣袖:“哥哥,你陪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嗯。”   林懿行从外面回来要换回家居服才会躺上床,聂嘉言坐在床上等了一会儿,就伸手把床边桌上的平板扒拉了过来。   搜索网页还停留在先前的搜索历史上,聂嘉言扫了一眼,发现全是一些关于术后注意事项的查询。   正奇怪着,林懿行就换好衣服出来了。   “不是说要睡觉吗?怎么还不躺好。”   聂嘉言听话地把平板塞到枕头底下,仰躺着,侧过脑袋去看林懿行掀开被子在他身旁躺下。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哥,明天我们去医院做什么?”   “做体检。”   林懿行把被子拉到他胸口,盖好,然后拿过遥控器把卧室的温度调低了一点。   聂嘉言觉得有点冷,裹着被子缩了缩,只露出一颗脑袋,“我今年已经做过体检了,怎么还要做?”   林懿行没解释,抬手摸了摸他的侧脸,就把他抱进了怀里,“怎么突然这么抗拒做体检?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聂嘉言本来没把林冉亦的话放在心上,但是被林懿行这么一说,不免生出几分怀疑的情绪。   “没有人跟我说什么,”他含糊地把话题带过了,“我就是顺嘴问问。”   “睡觉吧哥哥,我想睡了。”   说完生怕林懿行不信,聂嘉言主动闭上了眼睛,把头埋在了他怀里蹭了蹭,像只困了跟主人撒娇的小狗,讨人喜欢得不得了。   林懿行顺着他的动作摸了摸他的后颈,然后低头亲着他的脖子,慢慢跟着阖上了眼皮。   厚重的深灰色窗帘盖住了玻璃窗上的大片阳光,满室昏暗,连窗台上生长着的两株植物都被衬托得像是两团灰灰的影子。   聂嘉言自浅寐中醒来,慢慢睁开了眼。   胳膊往上抬着抱了抱林懿行的肩膀,确认对方还睡得很沉,他就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轻轻下了地走出去。   书房的门没有关,聂嘉言推开到一半的时候,就跟缩在飘窗上抬起头望过来的林冉亦对上了眼。   “冉亦哥?”聂嘉言微微错愕,“你还没走吗?”   林冉亦没有回答,扶着发麻的双腿站起来,目光一错不错盯着聂嘉言的面容,“你想明白了是不是?”   因为太久没说话,他的嗓子有点发涩,“你看出来了堂哥有事瞒着你了,是不是?”   聂嘉言的情绪全表露在脸上,哪怕不说话,林冉亦也能看得出来他心里在想什么。   “如果你还是不信的话,你现在跟我去医院,”   “梁医生是爷爷的主治医生,所有的内情他都知道,我可以想办法让他说出实情。”   “或者我可以把这么多年你的体检报告偷出来给你看,每一年堂哥带你去体检,报告都会寄回来。”   “我知道你对荔枝过敏,你在国外念初三的时候,因为喝了一杯含有荔枝成分的果酒进了医院,然后你就知道对荔枝过敏了。”   “你的所有就医记录,爷爷那里都有一份,我没有骗你......”   聂嘉言的眼神有些动摇,却是握着门把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林冉亦试图慢慢靠近,见他没躲,就放缓了声音,轻轻说:“言言,如果你真的对堂哥失望了,你就跟我走,”   “我们可以一起离开林家去外面上大学,你愿意的话可以接受我,”   “不愿意我们就做好朋友,好兄弟,”   “我会一辈子保护你,不会做任何让你难过的事情,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林冉亦:人送外号,无敌挖掘机,撬墙角,我是专业的 第四十四章 私奔   聂嘉言最后还是跟着林冉亦去了医院。   天色阴沉,刚刚还阳光明媚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变得乌云密布。   聂嘉言躲在离梁医生办公室门口两三米远的拐角处,等着林冉亦把人引开。   他的脸正好对着一扇窗,能看见了外头成片的乌云。   正觉得不安,就听见林冉亦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梁医生,我觉得我的脑袋很疼,你能不能带我去拍个ct?我刚刚摔了一跤,现在很不舒服。”   “我让护士带你去吧,我这儿还有一个报告要写……”   “你带我去吧,我真的很疼……”   “唉,那行吧,早去早回。”   眼看着地上移动的两道影子越来越近,聂嘉言往门缝挪了一下。   等梁医生和林冉亦进了电梯,他立刻小跑着溜进了办公室。   可能是离开得太匆忙,梁医生的电脑没关,桌上的文件也都摊开着。   聂嘉言握着鼠标在查询的页面里输入了“林同尘”三个字,屏幕立刻弹出来很多相关的信息。   一目十行地看完,拉到中段看见“捐赠者聂嘉言”六个字时,他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微微发颤的指尖勉强稳住,聂嘉言不死心地按着鼠标点进了链接。   结果如林冉亦所言,他看见了自己的从小到大的体检报告记录,甚至还有一份印有他的签名和指纹的器官捐献自愿书。   林懿行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也许是睡觉,也许是做-爱,又或者是吃饭喝水的时候,握着他的手指按下了这个指印。   聂嘉言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是该愤怒还是该难过,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直到去而复返的林冉亦进来把他带走。   “梁医生好像对我起疑了,言言,我们得赶快走。”   为了不碰到梁医生,林冉亦带着聂嘉言从逃生通道的楼梯跑下去。   聂嘉言神情恍惚,跑的时候差点儿摔了,好在林冉亦及时扶住了他。   出了医院之后,林冉亦扶着墙壁喘气,见聂嘉言垂着头一言不发,突然就有些后悔告诉他真相。   “言言,你别难过,堂哥不值得你对他那么好,你跟我走吧。”   “我们去一个阳光充足四季如春的城市,你最怕冷,我们去秦皇岛怎么样?”   “还是你想去国外?我虽然英语不好,但是日常沟通还是没问题……”   ……   林冉亦絮絮叨叨说了将近十分钟,从北方城市说到南方城市,从亚洲说到了北美洲。   聂嘉言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终于给了一点反应:“……都行。”   “……”   就像是突然卡住的机器,林冉亦愣了好一会儿,才理解聂嘉言说的“都行”是什么意思。   他高兴地张开手从侧边去抱聂嘉言,脑袋贴着他冰凉的脸颊蹭了蹭,觉得兴奋又激动,“太好了,你终于想通了……”   还没等林冉亦高兴太久,边上忽然覆上来一道阴影。   一辆黑色的轿车慢慢滑行停在了路边,后座车窗被打下,露出了林懿行俊美凉薄的面容。   那双眸色温润的凤眸先是扫了一眼两人亲密抱在一起的身影,然后慢慢落到了聂嘉言稚嫩恍惚的面容上。   林懿行说:“聂聂,上车。”   语气不冷也不热,细听之下还有那么一点温柔。   聂嘉言面色寡淡地垂了垂眸,感觉到林冉亦警惕地收紧了胳膊抱着他。   像是有些不耐烦,林懿行打开了车门,也不说话,就这么隔着不足半米的距离等着。   最后还是聂嘉言先有动作,他拍了拍林冉亦的手,低头贴着他耳朵说了句话。   林冉亦听后有些不情不愿地松开了,小声说了一句那我等你。   绕过车尾箱从另一侧上车,聂嘉言关上车门,慢慢扣好安全带。   司机发动引擎踩着油门上路,站在路边不舍凝望的林冉亦渐渐变成了一颗模糊的小黑点。   林懿行看着聂嘉言垂头沉默的侧脸,轻轻抬手摸了摸他的发心。   不料聂嘉言却朝右侧了侧脑袋,躲开了他的触碰,连带着身体也往边上缩了缩。   林懿行目光微微沉了两分,看着聂嘉言躲避的肢体,语气明显有些不悦,“刚刚去了哪里?”   聂嘉言没有打算瞒他,“去了医院。”   “林冉亦带你去的?”   聂嘉言垂放在腹部的手抓了抓安全带,忍着难受的情绪,慢慢说:“我都知道了,”   “你想让我给你爷爷捐肾,所以才收养我,我都知道了。”   重复的话语还没落下,林懿行就伸手过来解了他的安全带,不容他反抗地把他拽了过去。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跟林冉亦私奔吗?”   一向温润的凤眸泛起了愠怒的情绪,林懿行攥着聂嘉言细瘦的双腕并在一起,将他整个人都牢牢固定在了怀里,你们想私奔去哪儿?秦皇岛,还是北美洲?”   聂嘉言脸色微变,怔怔地仰头盯着林懿行阴沉的面容看了一会儿,才明白,“你在我身上装了窃听器?你一直……在试探我。”   从最开始的相互喜欢,到后面的改志愿,再到刚才在书房当着林冉亦的面亲他……   林懿行一直在试探他的底线。   像是一通百通,以前很多聂嘉言不理解的事情,现在他都明白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难道你的喜欢和爱,都是假的吗?”   林懿行没有否认,只是盯着聂嘉言怔然乌黑的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告诉他:“救爷爷是你的义务,”   “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这颗肾你必须给。”   司机见两人气氛不对,连忙加快了车速开回了林家老宅。   被林懿行强行拽下车拖回屋的时候,聂嘉言的反叛情绪已经很严重了。   见挣扎无效,他索性狠狠一口咬在了对方的手腕上,用了十足的牙力。   犬牙刺破皮肉,血印深可见骨。   林懿行眉心深深蹙起,将聂嘉言的两条胳膊反折到身后,然后把人扛抱起来。   沈云年见状,有些担忧地想上前劝阻,却被林懿行用力甩上的卧室门关在了外头。   聂嘉言的嘴里有腥甜的血味,被丢在主卧的大床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林懿行就掀起他的T恤下摆,用脱下来的衣服将他的两只手反绑在了背后。   窗外的天色在这一刻沉到了极致,闷雷滚动,大雨很快泼了下来。   嘈杂的雨声盖住了卧室里黏腻的水声。   聂嘉言在挣扎的过程中渐渐红了眼。   姿势别扭地仰头看着压在他上方的林懿行,他激烈地反抗,“你放开我,我不喜欢你了,你放开我!”   林懿行用一只手托着他的脑袋,拇指指腹用力按在他泛红的眼尾上,声音又沉又冷,“放开你让你再去跟林冉亦搞到一块儿吗?”   “聂嘉言,我当初给过你机会了,是你非要选我的。”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也不例外。”   林懿行俯身tian咬着他的耳廓,宛如一尾艳丽的毒蛇将他越缠越紧,“谁都可以离开,唯独你不行。”   “聂嘉言,没有我的允许,你什么心思都不准有。”   聂嘉言拽着被子,呜咽着深深把头埋进了枕头里,“我后悔了……我后悔了不行吗?”   “林懿行……你他妈混蛋……”   乌云成片,翻滚出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惊雷暴雨。   窗外枝头的枯叶被大雨打落,脆弱的细枝摇晃得几乎要折断。   聂嘉言从湿漉漉的噩梦里醒来,脸颊后背全是湿黏的汗水。   视线所及,先是缓缓滴落着药水的输液管,然后就是雪白冰凉的墙面。   几乎就在他垂下眼帘的刹那,一道人影就扑了上来。   “聂聂……”   林懿行双手揽过聂嘉言瘦削的肩头,用力抱着,沙哑低沉的声音裹着的情绪痛苦又激动。   “你烧了三天,一直都没醒,我很担心……也很害怕。”   因为刚醒,聂嘉言还有些意识不清。   但是他能感受到林懿行贴着他脸颊的下巴冒出了一层短短微刺的胡茬。   也能感受到那些喷洒在他脖颈间温热发烫的气息,甚至还感受到了一点温热的濡湿顺着他的耳根滑下来。   林懿行哭了吗?   如果真的哭了,肯定也是鳄鱼的眼泪。   林懿行不敢抱太久,很快就把人松开了。   他直起身,对上聂嘉言乌黑沉静得像玻璃珠子一样冰凉毫无温度的眼睛时,心头倏地一沉。   “聂聂……”   他伸出手,修长的指尖还没触碰到聂嘉言苍白的脸颊,就被躲开了。   “林懿行,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因为发烧的缘故,聂嘉言的声音听上去又哑又轻,像是胎薄易碎的瓷器。   “我梦到了五年前冉亦哥躲在书房,说要带我去医院,让我知道你留下我的真相。”   “你知道我当时心里在想什么吗?”   林懿行怔怔地看着聂嘉言的脸,深吸了一口气,似逃避似哀求,“我们先不说这个,”   “先治好病,其他的以后再说,好不好?”   聂嘉言没理他,自顾自地说完:“我当时在想,就算是真的也没关系,一颗肾而已,跟你比起来不算什么。”   林懿行心头一震,目光微颤地看着聂嘉言。   “毕竟我当时那么爱你,只要你哄一哄,哪怕是想要我的命,我都心甘情愿。”   聂嘉言说着,唇角轻轻勾了一下。   他本来就长了一双笑唇,弧度一起,脸颊的酒窝也跟着若隐若现。   褪去了少年时的稚嫩和青涩,五官更是漂亮得张扬。   但是这些成长,林懿行都错过了。   眼眶有些发红,像是觉得难过,又像是觉得愧疚,他哑声说:“聂聂……”   眼看着林懿行眼里积攒的情绪已经快要漫溢出来了,聂嘉言倏地话锋一转,语气凉凉地讽刺他:“但是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对我。”   唇角的笑意尽散,那双漆黑的眼眸冷得深不见底,再不见半点温情。   林懿行被看得一阵心慌,双唇微分还没发出声音,聂嘉言忽然抬手扯掉了手背上的针头。   小颗小颗的血珠从淡青色的血管里冒出来,没一会儿就打湿了三分之一的手背。   不等林懿行按住他,聂嘉言就冷冷地开口:“我不想看见你,也不想在这个医院待着,你滚或者找个人送我去其他医院,再不然,就这么看着我死,随你高兴。”   鲜红的血映衬着聂嘉言过于苍白的皮肤,仿佛他要是不答应,人就真的会这么没了。   林懿行额头青筋暴起,双目赤红地看着聂嘉言。   几秒之后,他像是妥协了一般,垂下眼帘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忙里偷闲写了一章,希望等的小宝贝放下屠刀不要打爆我的狗头哈哈哈哈哈哈哈经跳到成年的部分了,后面就是小奶包睚眦必报的戏份了,以前的误会和误会的解开会穿插在现在里,但是要记住,攻不是虐渣的那个渣,他是竹马,(惊不惊喜哈哈哈哈)   这本书的原名其实叫《寄养关系》,不过因为带有暗示所以改了,你们懂吧。 第四十五章 报警   不消片刻,护士和沈云年就进来了。   “聂少爷,您还病着,不宜动怒。”   沈云年坐在了刚刚林懿行坐着的地方,一面安抚着聂嘉言的情绪,一面和他说:“转院的手续大少爷已经在办了,您耐心等一会儿。”   聂嘉言没说话,额头微微低着,头上落下的灯影将他的侧脸分割成了明暗两片区域,让他看上去清瘦又苍白。   沈云年看着,暗暗将所有劝和的话语都吞了回去。   护士重新弄好针水就离开了。   聂嘉言抬头看了一眼还剩大半瓶的药水,声音闷闷地问:“沈叔,我什么时候才能回苏黎世?”   沈云年伸手给他掖了掖被角,目光慈爱,低声说:“等这个周五瑾少爷回来,老爷的律师宣读完遗嘱,大少爷会亲自送您回去。”   瑾少爷,林慎瑾么?   周五,他睡了三天,也就是说今天才周日,那么距离周五还有五天。   知道多问无益,聂嘉言索性不问了,按着被角轻轻提要求,“沈叔,我的手机呢?”   “我想给我的同学打个电话,我们约了一起做作业,我怕他担心。”   沈云年犹豫了一下,说了句“稍等”,然后起身出去了。   几分钟后,他就拿了一只手机进来。   聂嘉言用指纹解锁左右滑了一下页面,发现这个并不是他的手机。   虽然款式颜色一模一样,里头的app和联络人也基本没差别。   但是这个手机没有隐藏云盘软件,并不是他原本的那只。   不动声色地将眼底厌烦的情绪压下去,聂嘉言凭着记忆按下了Kris的号码。   算一算时间,Kris估计已经跟William他们自驾游回来了。   大概没想到聂嘉言会主动打电话给他,Kris接起来的时候还惊讶地弹了一下舌,“聂?是你吗?”   “I miss you so much!”   外国人说话自带热情buff,哪怕是不着调的寒暄,也多少驱散了一点聂嘉言心头的烦躁。   “是我,你玩儿得怎么样?”   “有点糟糕,虽然楚格小镇有很多色彩艳丽的中世纪小楼,拉珀斯维尔的建筑风格也很有意思,”   “但是William抢了我的相机拍了很多建筑照片,让我觉得他是拉我们去陪他采集素材写作业的。”   “我现在论文还没开始写,感觉脑子一片空白,特别想见你。”   聂嘉言是系里出了名交论文快的,而且还不吝啬地给其他人提供一些思路,久而久之,同学们都开玩笑称他是灵感男神。   Kris更是夸张,说什么看他一眼就会写了。   聂嘉言安静地等Kris说完,然后提议,“这样吧,我给我的大纲给你看一下,毕竟是因为我突然离开了,我们才不能一起讨论思路。”   不等Kris表达疑惑,聂嘉言就说:“我的邮箱密码是xxxxxxxxxx,”   “草稿箱里顺数第二份,你可以看 第一章 分析Alligator Principle的案例,很适合用在你的论文里。”   Kris被提点得一愣一愣的,隔了一会儿才惊喜地说了声谢谢。   挂了电话,聂嘉言想顺手把手机放到枕头底下。   还没来得及动作,沈云年就拿走了,“聂少爷,我先帮您保管。”   聂嘉言没有反抗也没有愤怒,扬起乌而亮的眼珠子看着沈云年,忽然笑了。   “沈叔,你是怕我拿着手机会报警,告林懿行非法禁锢吗?”   沈云年没有应答,只是低声安抚他,“聂少爷,您还没退烧,不如多睡一会儿吧。”   脸上浮起失望的情绪,聂嘉言抓着被子躺好,心头最后一丝热切褪去,他冷淡地说:“你也出去吧,我暂时不想看见你。”   沈云年像是叹息了一声,然后慢慢起身离开了。   聂嘉言原本是因为心烦才闭的眼睛,但是没一会儿,就真的睡过去了。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好像有人把他拦腰抱了起来。   费力地把眼皮撑开了一条缝,聂嘉言只能看见那人的下巴线条格外冷硬,胡茬微青,身上的烟味也很浓。   他抬手软软又抗拒地推搡着,没一会儿,又被迫坠入了沉沉的梦里。   林懿行把聂嘉言从医院带回了家,抱到床上的时候还舍不得松手。   摸着聂嘉言又烫起来的额头,他觉得焦急又恼怒,大发雷霆地把气全都撒在了随行医生身上。   “为什么他还不退烧?!你明明说吃了药就会退的,为什么他现在比之前还要糟糕!”   医生虚虚抹了一把汗,用听诊器听了一下聂嘉言的心跳,又翻着他的眼皮看了一下他的眼珠,小心翼翼地说:“聂少爷身子虚,我刚刚就劝过您了,不能再给他打镇定剂……”   聂嘉言清醒的时候避他如蛇蝎,如果不是靠刚刚注射进去的一点镇定剂,眼下是不可能这么乖乖被他抱着。   林懿行的心脏后知后觉地泛起一阵钝痛,像是被一块沉重的巨石压着,喘不过气,又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他用力抱紧了聂嘉言,眼眶红红地把人搂进了怀里。   向来冰冷高傲的声音,不自觉地染上一丝颤抖:“医生,你帮帮我,好不好?”   帮帮我,不要让聂嘉言那么辛苦,帮帮我,把聂嘉言留在我身边。   医生觉得为难又畏惧,惶恐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最后还是沈云年建议用冰敷帮聂嘉言物理降温,林懿行才大发慈悲地放医生离开。   聂嘉言烧得昏昏沉沉,身上的病号服都被汗水打湿了。   林懿行原本想帮忙换,但是又怕聂嘉言醒了会生气,长指搭在扣子上,解也不是不解也不是。   一旁的沈云年看出了他的犹豫,主动说:“大少爷,让我帮聂聂换吧。”   “聂聂”仿佛是一个可以令人安心的称呼,林懿行听见沈云年叫聂嘉言的小名,下意识地把他当成了完全可以依靠的人。   “你换好……就叫我。”   他十分不舍地把聂嘉言交到了沈云年手上,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卧室。   五分钟后,沈云年拿着换下来的衣服出来。   “大少爷,聂少爷刚刚醒了一下,现在又睡了。”   林懿行的心脏倏地收紧,“他醒了……有说什么吗?”   “……没有。”   事实上,聂嘉言刚刚醒来那半分钟,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离开”,第二句话是“让林懿行不要再碰我,我觉得恶心”。   但是沈云年不敢直说,因为现在的林懿行看上去太不正常了。   听见沈云年说聂嘉言什么都没说,林懿行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   什么都没说,是不是代表聂嘉言已经在慢慢接受他的存在了?   哪怕不情愿,也没之前那么抗拒了,是这样吗?   林懿行不敢想太多。   快步踏进卧室之后,他拿起放在桌上用毛巾包裹着的冰袋,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到聂嘉言的额头上,然后变换着角度给他冰敷降温。   聂嘉言十七八岁的时候是小圆脸,还有点婴儿肥,看上去乖软又可爱。   现在却瘦得下巴都削了尖,下颌骨明显。   林懿行用手掌轻轻包着聂嘉言的半边脸颊,很是心疼地低头亲了亲他微烫的额头。   睡梦中的聂嘉言似乎感知到了,眉心拱起了深深的细痕。   林懿行连忙直起身,用冰块轻轻滚贴着他发烫的脸颊,脖子和手脚。   一直滚到后半夜冰化开不能用了,他才掀开被子躺上去,把人紧紧搂在怀里。   聂嘉言第二天好多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不烧了。   沈云年端来白粥和药,他沉默地吃完了粥,然后半个小时又乖乖吃药。   一直到傍晚,他都是坐在床头看书,除了去上厕所,基本上没离开过那张床。   林懿行在隔壁的房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监控里聂嘉言安静看书的身影。   他像个精神异常的疯子,指尖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镜头里聂嘉言的每一寸轮廓。   入夜之后,聂嘉言拿衣服去浴室洗澡。   林懿行悄悄潜入房间,端了一碟刚刚做好的烤牛奶。   芝士烤出了微微焦黄的奶皮,味道闻着又香又甜。   聂嘉言以前最不喜欢吃药,每次吃完都得喂点甜食,不然一整天都拉着小脸找事儿闹脾气。   林懿行放下甜品的时候,看见了聂嘉言倒扣在桌上的书。   他原本以为对方看的应该是散文集或者是关于医学方面的书,但是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本《西方经济论》。   正愣着,浴室那头就传来了动静。   林懿行来不及跑,一转身,就跟浑身水汽从浴室里走出来的聂嘉言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林懿行浑身僵硬,长睫微微颤动着眨了眨,嗓子像是有团火在烧,干哑得说不出一个字。   与他的慌乱失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聂嘉言由始至终都很平静,眼神更是沉静得像片经不起任何波澜的死水。   “聂聂,我……”   林懿行还没来得及张嘴解释他为什么出现在这儿,就听见房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沈云年出现在了门口,说:“大少爷,楼下来了两位警察,说是有人报警,举报你非法囚禁了一名中国籍聂姓男子。”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六章 撤案   楼下,   两名警察正在盘问楼里的佣人,见林懿行下来了,便欠了欠身,说:“您好,林先生。”   “我们收到举报,怀疑你非法禁锢了一名叫聂嘉言的二十三岁中国籍男子。”   “请你配合一下,让我们上去找找。”   “警察先生,你们弄错了。”   林懿行朝佣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退下。   等无关人员都走开了,林懿行才语气淡淡地解释:“聂嘉言是我爷爷的养子,他前两日回家奔丧受了风寒,我把他留在林家,是为了让他可以好好休息,医生也可以作证。”   沈云年将沏好的茶水端上来,附和道:“是啊警察先生,这一定是恶作剧,我们少爷并没有禁锢聂少爷。”   林家在湛城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林老爷子前两天才办了丧事,大家都知道。   加上刚刚问了一圈,佣人的口供都挺一致的,都说没有禁锢。   两个警察顿时纳闷了,但本着尽责的原则,还是问了一句:“聂嘉言在楼上吗?我们得上前问问他本人的意思。”   “可以,”林懿行并没有阻拦,“但是嘉言身体不好,希望你们别问太久。”   两名警察点了点头,在林懿行的带领下上了二楼。   聂嘉言在屋子里擦头发,见林懿行带着警察进来,就放下了毛巾。   他面容生得漂亮,身上穿着的睡衣一看料子就很考究,整个人白白净净毫发无损,额头上还贴着退烧贴。   两个警察上下打量了一下,就回头跟林懿行道歉,“不好意思林先生,是我们弄错了。”   “没关系。”   林懿行的目光始终落在聂嘉言身上。   只有在人多的时候,他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看着,不必担心聂嘉言生气。   警察道完了歉就打算离开,还没转身,一直安静着没吱声的聂嘉言忽然开口,说:“警察先生,”   “我被他们非法拘禁了,我想离开。”   声音不疾不徐,却宛如鱼雷入水,炸了林懿行一个措手不及。   警察一扫方才的松懈和笑意,眼神严肃地看着林懿行,“林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林懿行还没解释,聂嘉言就抢先一步,一字一顿地说:“林懿行联合医院的医生给我打了镇定剂,将我从医院带回了这里。”   “而他本人,”聂嘉言抬手,指了指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在那里装了一个摄像头,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这座房子里应该有查看监视画面的机器和存档的影片,警察先生,麻烦你们找一找,也许就在隔壁。”   三分钟后,警察从隔壁走了回来。   “林先生,您涉险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请跟我们回警局一趟。”   林懿行没有反抗,一双温润沉静的眼眸盯着聂嘉言血色浅淡的双唇看了半晌。   然后往上,望着他乌黑冷漠的瞳仁,说:“沈叔,你留下。外面冷,待会儿聂聂离开的时候,让他多穿两件外套。”   沈云年应了一声“好”,等警察带着林懿行下楼后,他立刻打电话给律师。   和律师说完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沈云年又打电话给医院,让他们统一一下口供。   做完这一切回来,聂嘉言已经换好了衣服,是他来林家时穿的那套。   很明显,从在医院醒来,到今天假装乖顺一整天都不离开屋子,甚至是刚刚假意顺从让林懿行毫无戒备地把警察带上来……   每一环,都是精心安排好的,为的就是让警察能够顺利带走林懿行。   沈云年没有立场指责什么,只是叹息着低声说:“聂少爷,你太狠心了。”   聂嘉言迈出门口的步子顿了一下。   回头看着一脸痛心疾首的沈云年,他浅浅笑了笑,反问:“是吗?”   “可我还觉得我不够狠。”   长风如影,聂嘉言还没走出林家大宅,就被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林冉亦截住了。   “言言,你要去哪儿?”   聂嘉言说:“回苏黎世。”   林冉亦又问:“你有护照和钱吗?”   这话儿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聂嘉言揭下了额头上贴着的退烧贴,总觉得是这玩意儿影响了他的智商,不然他刚刚怎么没想到护照和手机的问题。   眼下都走到门口了还得折返回去问沈云年要手机,而且还不一定能要到,真是失策。   见聂嘉言叹气,林冉亦小心翼翼地抬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言言,你别急,堂哥这次真的不是要拘着你……”   似乎是有什么内情不能明说,林冉亦支吾了一下,忽然说:“如果你暂时还不能离开……我觉得你还是留在堂哥身边比较好。”   聂嘉言扬了扬眸,疑惑的情绪还没表露出来,就听见前边传来一道声音——   “冉亦,这么晚了跟说……哟,这不是嘉言吗?”   林慎谦似乎是在附近散步,看见聂嘉言,他笑了笑,“听说你回来就住懿行那屋了,这么晚了,这是要去哪儿呀?”   林同尘还没死的时候,林慎谦就十分不满林家的一切都被林懿行攥着,眼下老爷子死了,他没了顾忌,倒是什么都敢打听。   “嘉言啊,听懿行说你这几年去了国外念书,怎么逢年过节都不回来看一下,别是读书读傻了。”   聂嘉言不知道林懿行对外到底是怎么解释他这几年的失踪,没有回答,隔着几步的距离扫了林慎谦一眼,转身就回去了。   林慎谦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等人走远了不见了,才问林冉亦:“刚刚你们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呀,”林冉亦抬头望天,“爸,你看那月亮圆不圆?”   林慎谦仰头瞅了一眼,没被带偏,“这次你堂哥想联合外人吞掉林家的产业,你可得看紧一点,别我和你妈辛辛苦苦守着,你转头就全送去给那头白眼狼。”   “爸,言,嘉言不是白眼狼儿,是我们家欠他的!”   “欠什么欠,当初是他妈把人卖进来的,你情我愿的事情,一颗肾就想换一个林氏,他可真够有野心的。”   “可是他妈妈当年明明……”   未完的话语被林慎谦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林冉亦不敢再吱声,老老实实跟着走了。   聂嘉言躲在树后,见林家父子走远了,转出来看了一眼大门,想了想,就原路返回了林懿行的屋子。   沈云年刚刚和律师沟通过,报警的是个现居苏黎世的欧洲青年,估计就是那天和聂嘉言通话的同学。   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的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然律师有把握不用坐牢,但是拘留两三天是必须程序。   沈云年正忙着找关系把意志消沉的林懿行从局子里捞出来,就听见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去而复返的聂嘉言推开门,半张脸都陷进了昏暗的灯影里。   “走吧沈叔,我陪你去趟警局。”   半个小时以后,警察打开了拘留所的牢门。   “当事人撤了案,林先生,您可以走了。”   林懿行起身,跟着警察走出去的时候,正好听见了先前出警的警察在教育聂嘉言。   “报假警是犯法的,下回儿不能这样了,听见没有?”   身形挺拔的青年侧影单薄,利落的下颌线收进修长的脖颈,越发显得清瘦可怜。   “知道了。”   聂嘉言情绪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身的时候对上林懿行的视线,他顿了顿,然后继续迈开长腿往大门走。   夜很深,街上只亮着几盏孤零零的路灯。   林懿行跟在聂嘉言身后走出了警局大门。   眼看着他要过马路了,连忙迈开大步追上去,想伸手拉他,最后只抬起虚虚做了个阻拦的动作。   “聂聂……”   聂嘉言停下来,密密的睫毛扬起,漆黑温亮的瞳仁里倒映着薄薄的灯影。   他看着站在面前比他高了半个头的林懿行,不知在想什么,沉默了半晌,才说:“林懿行,你是不是想补偿我?”   林懿行呼吸猛地一滞,随即心脏疯狂跳动起来,他急切地点点头,脸上交织着激动又内疚的情绪,“你说……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帮我找个人。”   一辆车开过,打来的车头灯光徐徐掠过了聂嘉言精致苍白的小脸,将他乌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瞳映照得格外浅透。   他的眉心微微蹙起,像是回忆着什么很久远的事情,最后低低说了个名字,聂怡,竖心旁一个台那个怡,”   “她是我的……母亲,我希望你一周之内能找到她。”   “好,”林懿行对他有求必应,“那你现在……能跟我回去了吗?”   话音还没落下,聂嘉言就侧过脸看着他。   林懿行被那冰冷漠然的眼神看得骨血生凉,有些讪讪地后退了半步。   就在他以为聂嘉言要说什么话讽刺他的虚情假意时,对方却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像是累了,又像是单纯地懒得再争辩什么。   “回就回吧,反正我跑到哪里,你都能找到,不是吗?”   沈云年就在路边等着,见两人气氛似乎有些不对,连忙上前为林懿行解围:“聂少爷,夜晚风大,我们回去吧,别感冒了。”   聂嘉言应声迈开步子,拉开车门后座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沈云年,“沈叔真的特别忠心,比我想象的还要忠心。”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林懿行的亲人。”   沈云年听出了他话语里的讥讽,不禁老脸一红,十分僵硬地站着没说话。   【作者有话说】:   再重申一次哈,不弃坑,但是这本更新会比较慢,希望大家多多包涵哈哈哈哈哈。   再一次爱你们ヾ(^▽^*)))   大boss很快会出来啦! 第四十七章 接受你   回去的路上聂嘉言睡着了,脑袋挨着车窗,密密的眼睫在脸上落下淡淡的阴翳。   在一个拐弯脑门磕到车窗时,他眼皮颤了颤,眼睛刚刚撑开一条缝,边上就伸过来一只手。   林懿行原本想托着他的脑袋垫在车窗上,还没伸过去,聂嘉言就闭着眼往车门缩了缩,像只感觉到危险气息自动远离的动物,有意躲开了他的触碰。   林懿行的手停在半空,片刻之后,悻悻地收了回去。   车子开进林家老宅,刚刚熄了火,聂嘉言就醒了。   踩着台阶往大门走的时候,他微微仰头,喊住了面前准备迈进门槛的林懿行。   “在遗嘱宣读之前我不会离开。”   “但是我有个要求,你要把我的手机还给我,同时派人去我苏黎世的公寓,把我的护照和身份证带回来。”   林懿行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聂嘉言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报了地址给他,然后自顾自地进门上楼去客房。   虽然之前已经洗过澡,但是聂嘉言为了舒服一点,还是重新洗了一遍换了睡衣。   从浴室出来,他看见原本空无一物的茶几上放了一台手机。   他用指纹解锁,在键盘输入一串字符加数字,成功看到了隐藏的云盘程序。   是他本来的手机。   电子邮箱有几封新的未读邮件,除了Kris发来的问候信,还有一封名字标注为“J”的无主题邮件。   在国外生活这几年,除了刚开始的半个月他是四处打工赚钱过着黑户一样的生活,之后都是由这个名为“J”的人资助他的学费和生活费,一直到他读完大二。   虽然“J”一直没有出现过,但是逢年过节聂嘉言都会发祝福短信问候对方,每个月中会打一笔钱到资助他的账户。   两人一直保持着这种单方面沟通的状态,一直到上个月他还完所有的钱,“J”也没有任何回复。   所以乍一看到这封署名为“J”的未读邮件,聂嘉言觉得诡异多于惊喜。   听说你已经回中国了,我们约个时间见面吧?——J   起初,聂嘉言有猜测过这个“J”是林懿行。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他有一次假装不小心发错了一张从网上下载的割伤手腕的照片过去。   但是“J”依旧没有任何回复。   从那个时候起,聂嘉言就知道对方一定不是林懿行。   他回顾了这十几年来自己可以用“贫瘠”二字形容的人际关系,实在想不出来这个“J”到底是他认识的哪个人。   沉思了片刻,聂嘉言回复了一句话——   可以,什么时候见面?   过了五分钟,那头还是没有回应。   聂嘉言按灭屏幕,趿拉着拖鞋往外走。   一开门,就跟站在他隔壁房门口的沈云年对上了眼。   对方一只手拿着托盘,上面有水和药,看上去像是要敲门。   看见聂嘉言,沈云年微微怔了一下,尔后欠身,“聂少爷。”   聂嘉言站在门边,目光落在了托盘里的那盒药上。   阿普唑仑片,功能主治:焦虑、紧张,激动。   可用于催眠或焦虑的辅助用药,也可作为抗惊恐药,并能缓解急性酒精戒断症状。   对有精神抑郁的病人应慎用。   聂嘉言对它不陌生,他有段时间也吃过。   见他的目光落在托盘上,沈云年想了想,低声说:“聂少爷,能不能麻烦你送药进去给少爷?我还有事情要忙。”   十分拙劣的借口,但是聂嘉言已经无所谓拆穿了。   “嗯”了一声,他从善如流地拿过了托盘,然后抬手握着门把往下压,直接推门进去了。   卧室里,林懿行像是刚洗完澡,脖子上搭了一条毛巾,在床头灯的映照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   听见脚步声,他转过头,眼睛像是亮了一下,片刻之后又熄灭,然后小心翼翼地垂下了头。   “还不睡吗?”他抓了抓毛巾低声问。   聂嘉言把托盘搁在床头柜上,言简意赅地回了两个字,“送药。”   林懿行呼吸微顿,“哦”了一声之后,就抬手去拿药,然后喝水。   也许是被人看着不自在,又或许是来自于聂嘉言的目光让他感觉很紧张。   一口水灌下去被呛到,林懿行脸色涨红,咳得惊天动地。   期间聂嘉言一直冷眼旁观,没有上前帮忙拍背安抚,甚至一句假意的关心都吝啬给予。   林懿行低头看着地上聂嘉言和他交叠在一起的影子,一时觉得心头苦涩无比。   原来聂嘉言不绕着他转的感觉,是这么痛不欲生。   口袋里的手机在这个时候震动了一下,聂嘉言拿出来,很是意外地看到了来自“J”的回复。   明天下午三点,xx路一号咖啡厅。   再看一眼垂着头咳得脖子通红神情落寞的林懿行,他彻底放下了最后一丝怀疑。   “聂聂……”   林懿行平复好呼吸,正要开口的时候,就看见聂嘉言把手机揣回口袋,然后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   关门声很利落干脆,落在林懿行心头上,像把见血封喉的利刃,把他原本就鲜血淋漓的心脏搅得更加血肉模糊。   他抓着玻璃杯把还有些烫的热水全灌进嘴巴里,努力地吞咽下去。   滚烫的水刺激着林懿行脆弱的喉管,让他暂时压下了脑子里想追出去把人抓回来锁在床头的冲动。   要把欠聂嘉言的都还给他。   不能再强迫聂嘉言了。   不能……   林懿行深深吐息,这是他最后的赎罪机会,他不能再失败。   不同于心绪混乱要靠药物助眠的林懿行,聂嘉言这一晚睡得很好,第二天天刚亮,他就自然醒了。   林家的小院十年如一日,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洗漱的时候他从浴室的窗台看下去,发现树底下的椅子上坐了个人。   衣柜里挂满了应季的衣服,聂嘉言看了一下,全都是新的,尺码也是按照他现在的身高。   挑了一身休闲的运动服穿好,他就拿了件外套换了鞋下楼。   林懿行是在阳光落到眼皮上的时候睡醒的,也不过才八九点。   他掀开被子起身,走到窗边正要拉上窗帘的时候,意外地看到了坐在树底下交谈甚欢的聂嘉言和林冉亦。   “……你去了国外之后,我就去阳城读大学了。”   林冉亦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姿态放松地看着聂嘉言,“每次寒暑假回来,我都会跑到堂哥的院子,有时候进去坐坐,有时候在这个凳子上坐坐。”   “总觉得你没走,我多等一会儿,你就会像上高中的时候,背著书包出来,然后我们一起去上学。”   林冉亦说话的时候,身上搭着的外套滑倒了手肘上。   聂嘉言抬手帮忙拉起来,重新盖到林冉亦肩膀的时候,发现对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品出来那双眼睛流动着的浓烈爱意。   沉思了片刻,聂嘉言问:“你还喜欢我?”   林冉亦没有否认,“嗯。”   但他也没打算聂嘉言会接受,“我控制不了喜欢你,但是你可以当什么事都没……”   他还没说完,聂嘉言就轻轻打断了,“不会了。”   “嗯?”林冉亦疑惑地抬了抬眼。   阳光穿过薄雾落下来,浅浅的光束里,聂嘉言乌黑透亮的瞳仁像是一泓幽深温和的湖水。   随着他唇角微扬的那点弧度,那双眼睛也带上了一点笑意,“我不会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了。”   “喜欢就在一起吧,我接受你。”   林冉亦耳边嗡嗡作响,几秒过后,他一脸狂喜地从椅子上弹起来,“真……真的吗?”   聂嘉言的表情还是有些冷淡,但是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他仰起头,对上林冉亦欢喜又期待的询问眼神,很认真地点了下头,“真的。”   林冉亦顿时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重新坐下去,两只手握拳,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凑上去亲了亲聂嘉言的脸颊。   见聂嘉言神色如常没躲开,他又往前移,贴着他唇角啄了一下。   很小心,充满了试探情绪的一个吻。   聂嘉言随着他的动作垂了垂眸,然后抬手扣住了林冉亦的后脑勺,主动探过去,贴着对方的嘴唇加深了这个吻。   楼上,沈云年敲了两下门,见没有人回应,就推门而入。   结果看见林懿行站在窗边,一只手拉着窗帘,另一只手按在窗台上,十指因为紧紧蜷缩用力攥出了青白的颜色。   林懿行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楼下,脸上的线条因为紧绷而透出了些许狰狞,双目赤红得像是要吃人的野兽。   沈云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楼下,顿时感觉心惊肉跳,急忙开口安抚,“大少爷……聂少爷只是一时贪玩,他不会离开你的……”   “您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他愿意留下来了不是吗?不要前功尽弃,我们只差最后一步了。”   楼下,   聂嘉言的吻跟他这个人一样,又软又凉,让人感觉不到多少温度。   林冉亦神情恍惚地把头埋在他肩窝里,感觉短短几十秒内受的刺激一个比一个大。   再不停下来,他可能真的要猝死了。   聂嘉言也不催他,任由他埋着,脊背微微放松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地仰头看着二楼那扇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窗户。   两人各怀心思沉默了两三分钟,倏地,林冉亦放在兜里的手机响了。   他一只手搂着聂嘉言的胳膊,腾出一只手去拿。   因为角度的关系,聂嘉言不可避免地看到了来电名字——夏夏。   林冉亦像是僵了一下,然后松开了聂嘉言直起身,盯着屏幕看了几秒,他才犹豫着按下了接听键。   “嗯……不过去了。”   “……没有……再说吧……”   林冉亦说电话的时候有意拉开距离,似乎不想他听到谈话的内容。   聂嘉言没想太多,主动挪开了视线,给予对方足够的空间。   挂了电话,林冉亦有些心虚,见聂嘉言看着某个方向发呆,语气担忧地问了一句:“言言,刚刚我说电话……你听见了吗?”   聂嘉言有些心不在焉,顿了两秒,摇头,“没有,怎么了?”   林冉亦瞬间如释重负,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我,我下午来找你吧,我爸刚刚叫我回公司。”   聂嘉言正想说他下午约了人,还没张嘴,林冉亦就起身倒退着和他挥了两下手,然后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感情线没乱,大家不要慌,我知道自己在写什么。   可以磕言亦cp,但是最好不要,因为你会心碎。   另外,霸总到死都是霸总,所以他现在任何任劳任怨受尽委屈的表现,都只是在忍耐,至于为什么,看下去就知道了。   不要信你所看到的表面,谁渣谁还不一定。   强迫什么的回忆会有,你没漏看,只是还没到时间放出来哈哈哈哈哈。   最后,喜欢记得投票票哦,“J”先生下一章会出场。 第四十八章 J先生   在外面坐了一会儿,聂嘉言就拎着外套回屋了。   林懿行换了家居服坐在客厅,脸色阴沉,目光自他进来时就落在他身上。   如果聂嘉言是五岁或者十八岁,肯定会被这样的目光看得心头发怵。   但是他现在已经二十三岁了,早就过了把林懿行放在心里最重要位置的愚蠢年纪。   对视了一眼之后,聂嘉言自顾自地往楼上走。   刚刚迈了三步台阶,林懿行就喊住了他——   “聂嘉言,你难道没什么跟我说的吗?”   “说什么?”   聂嘉言情绪冷淡地回头看他。   他知道林懿行什么都看见了,也大概理解对方在生气什么。   只不过他没那么矫情也没那么幼稚,接受林冉亦,完全是觉得该换一种方式生活,而不是出于什么报复不报复。   毕竟总是沉溺在过去,可能真的会把自己逼成一个疯子。   就跟林懿行一样。   “你不能和林冉亦在一起!”   林懿行一脸愠怒地看着他,“你想玩儿什么都行,除了这个。”   因为地理优势的原因,聂嘉言微微垂眸,用一个类似于居高临下的眼神,安静又冷漠地看着情绪激动的林懿行。   几秒之后,他懒懒地收回了目光,像是觉得无趣不想搭理,直接就上楼了。   楼下传来东西砸碎的声音,隐约还夹杂着沈云年耐心的安抚话语。   聂嘉言听着心烦,索性走到最里头的书房睡觉。   午饭是在书房解决的,下午两点半,聂嘉言问沈云年要了一把车钥匙,打算去车库开辆车去一号咖啡馆赴约。   林出门前,沈云年用略微带着点恳求的语气,低声叮嘱了一句:“聂少爷,请早点回来。”   聂嘉言没应,拿过车钥匙就挥了挥手走了。   一月的湛城,天气炎热到不可思议。   聂嘉言原本出门前还穿着大衣外套,等把车开到咖啡馆前的时候,就只穿了毛衣下车。   咖啡馆里只有几桌客人,他个子高,推门进去之后,一眼就看见了里头的全貌。   靠落地窗的位置坐了几桌人,有敲键盘的男人,有约会的小情侣,也有谈天说地的学生。   “J”可能是个女人,也可能是个男人,可能是个年轻人,也可能是个老人。   或许是聂嘉言找人的目光太过明显,站在门边的侍应生忍不住开口询问:“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聂嘉言还没回答,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去忙吧,这位客人我来招待。”   “好的,经理。”   聂嘉言寻声回头,就看见一个穿着咖啡馆制服的年轻女人走过来,朝他笑了笑,“聂先生对吧,请跟我来。”   在咖啡馆经理的带领下,聂嘉言进去了最里面的卡座。   声音渐渐被隔绝在了外头,另一扇落地窗边,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坐在中间的卡座上,手里捧着本书,眉骨高眼窝深,唇薄而漂亮。   大概是感觉到有人来,他抬起头,面容陌生而英俊,看上去有四十多岁。   聂嘉言在打量他的时候,对方也在审视着他。   经理端了一杯热美式上来。   聂嘉言长睫轻轻扇了一下,然后迈开长腿走过去,在男人对面坐下。   “要喝点什么吗?”   男人唇角泛起一点浅笑,看上去不温柔也不冷漠,十分公式化。   聂嘉言说:“和你一样。”   男人笑着朝经理示意了一下。   另一杯热美式端上来后,他主动介绍自己,“你好,我是钟少霆,或者你也可以称呼我J。”   聂嘉言低头用勺子搅动着咖啡,思考著作为资助学生应该有的态度,“您好,J先生,我是聂嘉言。”   “我还有半年就毕业了,非常感谢您当初的资助。”   初到苏黎世的时候,聂嘉言还是一个黑户,没地方住,也没学上,在一间中式的小餐馆打工,白天工作,晚上就睡在厨房里。   餐馆的老板娘看他长得细皮嫩-肉,以为他是那种和家里闹别扭离家出走的小少爷,一个劲儿地劝他早点回家,不然父母会担心。   直到聂嘉言闷头干了十多天,老板娘才相信他是无家可归的孤儿,托关系帮他弄了个户口,建议他可以试着去考学校。   后来J出现了,准确来说是J通过老板娘,帮聂嘉言弄到了学籍,还资助他学费,送他去苏黎世大学读书。   聂嘉言当时的想法也很简单,能往更高的地方走为什么不去,他没资格矫情,只要能活得更好,他什么都愿意。   “你不用这么拘谨。”   见聂嘉言下颌线条紧绷,钟少霆笑了笑,“说起来,我也是受人之托。”   聂嘉言微微一怔,“受人之托?”   “我的职业是一名律师,像你那么大的时候,也是林家资助我上大学,所以毕业之后,我就为林家服务。”   “当年,瑾少爷帮你逃离林家,你选择了去苏黎世,我当时正好在那边跟进一个项目,就顺便照顾了你一下。”   林慎瑾么?   聂嘉言千算万算,没想到最后还是承了林家的情。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很感激你当时给予的帮助。”   他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哪怕这层帮助只是间接的,他也想偿还,“您约我出来,应该不只是想跟我叙旧,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直说吧。”   钟少霆又笑了,眼底微微泛起了一点温度,“你比我想得还要冷静,我原本还以为你会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聂嘉言不想说废话,“接受或不接受都是事实,没什么好挣扎的。”   似乎是被他的爽快感染了,钟少霆合上书,也不绕弯了,“也没什么,瑾少爷只是希望,你能站在他那边。”   聂嘉言微微思忖了片刻,依旧很爽快地应了一声,“好。”   钟少霆垂眼看着他说话时微微有点唇珠弧度的薄唇,稍稍失神了一瞬,就借着喝咖啡的动作掩饰了过去,“合作愉快。”   聂嘉言“嗯”了一声,喝了小半杯咖啡,就起身打算离开。   刚刚站起来,就看见钟少霆扬起眼眸,望着他的眉眼感慨了一声:“你的眼睛很像你妈妈。”   聂嘉言一愣,尔后深深蹙起了眉心。   还没说话,钟少霆又笑着说了一句:“但是嘴巴很像我。”   天色渐晚,倦鸟归巢。   林懿行坐在一楼的客厅,等得有些心烦意乱。   黄昏的余晖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将他整个人染得一半明一半暗。   冬天太阳下山早,没一会儿,天幕就完全暗了下来。   院子里传来汽车入库声音的刹那,林懿行霍然起身。   隔着一道玻璃,他看见门卫从驾驶座上下来,然后躬身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一只节骨细瘦肤色苍白的手按在车窗上。   聂嘉言脚步虚浮地下了车,然后扶着车门弯下腰,直接吐了个昏天黑地。   喉管收缩胃部痉挛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聂嘉言的眼角溢出了一点生理性的泪水。   刚刚吸了吸鼻子想把冲到气管里的呕吐物压下去,就被拽进了一个温热宽阔的怀抱。   “聂嘉言!”   一声裹挟了极大怒意的吼声在耳边炸开。   怒火随着温热的呼吸打在聂嘉言冰凉的后颈上,烫得他忍不住缩了缩,本能地想躲开。   结果因为喝多了看不清路,一头撞在了车门上。   林懿行连忙伸手去扶他。   拉扯之间,聂嘉言的眼角被车门尖锐的凸起划了道口子,一直延伸到发间。   再偏移一点,就要划伤眼珠了。   林懿行吓得心脏几乎骤停,立刻伸长手臂把人揽进怀里,低声哄他:“聂聂乖,不疼……”   聂嘉言被他哄哭了,嘴巴瘪了瘪,眼泪无声地一颗接着一颗砸下来。   林懿行满腔的怒火都变成了内疚,一只手穿过聂嘉言的腋下托住他的后背,另一只手横到他的膝弯,像抱小孩一样把他抱了起来。   一进屋,沈云年就迎了上来,“哟,怎么了这是?”   聂嘉言喝了很多酒,整片脖子都红透了,唯独一张脸白得没有血色。   眼角被划伤的那道口子又红又肿,已经渗出了血珠。   林懿行的脸色不比他好看到哪里去,一边抱着人上楼,一边吩咐沈云年去拿药箱。   可能是觉得疼也可能觉得难受,聂嘉言的眼泪浸湿了脸颊,两排浓密的睫毛被泪水打得一绺一绺的,像个淋了雨的洋娃娃。   “聂聂乖,很快就不难受了。”   林懿行将他身上弄脏了的毛衣脱下来,用被子把人裹着抱在怀里,然后塞了颗解酒药进他嘴巴,边哄边让他喝水吞下去。   聂嘉言抹着眼泪咽下去,脑袋软软栽在林懿行怀里,难受地哑着声儿问:“你为什么不要我?”   “……为什么生了我……又不要我?”   他的声音又低又弱,林懿行只能辨认出几个字。   聂嘉言在问为什么不要他。   “我没有不要你,我很爱你……”   林懿行低下头,薄唇贴着聂嘉言脸侧软软的皮肤,近乎贪婪地亲了亲,“我一直都很爱你。”   聂嘉言不哭了,睁着眼睛看着灯影斑驳的天花板。   视线转了转,他看向几乎要跟他额头挨着额头的林懿行,像是努力在辨认着什么,“……你是冉亦哥吗?”   不等林懿行回答,聂嘉言就翻身往他怀里埋了埋,蜷缩着哑声请求,“冉亦哥,抱我一会儿吧,我太累了……”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九章 招惹   林懿行的心脏被扎过太多刀,什么程度的痛苦都受过了。   所以聂嘉言这么软软地伸了一刀进来,他只感受到很轻的痛楚。   而且这点痛楚很快就被聂嘉言搂着他的动作抚平了。   像是真的把他当成了林冉亦,聂嘉言不再逃避和厌恶。   像小时候那样,把脑袋埋进他的怀里汲取温暖,边蹭边低低哑哑地说:“冉亦哥,我想喝水。”   林懿行连忙托起他的后脑勺,把杯子递到他唇边。   聂嘉言低头含着杯沿嘬了两口,像吃奶的小狗,喝完了还不忘说谢谢。   林懿行垂眸看着他密密匝匝耷拉下来的睫毛,用指腹轻轻蹭了蹭上边湿润的泪珠。   可能是被弄得有些不舒服,聂嘉言用手背揉了揉眼睛,然后睁开了迷蒙的双眼。   林懿行有点儿紧张,又有点儿好奇,想知道如果聂嘉言发现自己认错人了会怎么样。   可惜最后聂嘉言睁着眼睛看了他很久,也只是重新翻了个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在他的大腿上躺好。   林懿行很怀念这样温驯的聂嘉言,就像一只弱小得只能依赖他存活的小狗,只有他才能抱,也只有他才能看。   很多人都觉得聂嘉言只是他攥在手里争权逐利的筹码,说好听点是养子,其实就是只宠物,连一个独立的个体都不能算。   事实上,林懿行对聂嘉言的感情组成很复杂。   聂嘉言很小的时候,林懿行觉得他是自己养的一只小狗,接纳他所有不太能被外人看见的心软和温柔。   等聂嘉言长大一点去读书了,林懿行就觉得这是他养的一个孩子。   他把聂嘉言从一个只会抱着娃娃睡觉的小豆丁养成了一个青葱挺拔的少年。   这个少年忠诚且乖巧,像一颗永远散发着热度的小太阳,去到哪里都能很容易收获别人的好感和爱慕。   然而这个少年只一心倾慕于他,只接受他的喜欢和爱护。   林懿行找不到任何不喜欢聂嘉言的理由,所以他在聂嘉言身上打下了标记,把聂嘉言变成了他的。   可能是因为聂嘉言太温顺了,林懿行也不免跟其他人有一样的想法,觉得做任何事不需要征求他的意愿。   结果林同尘完成手术之后,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聂嘉言就跑了,消失得干干净净。   林懿行找了很久才找到。   尽管找到之后聂嘉言对他态度冷淡,但是林懿行觉得,这只不过是聂嘉言表达愤怒的方式。   直到那天看见聂嘉言亲吻林冉亦,他才醒悟过来,原来他一直都弄错了。   聂嘉言不是他养的小猫小狗,而是他的饲主,他才是那只没有聂嘉言就活不下去的宠物。   聂嘉言这一觉睡得很舒服,酒精麻木了他大部分的意志,让他的眼皮变得格外沉重。   他偶尔会感觉到有人在抚摸他的脑袋。   有沾着冰凉液体的东西轻轻擦拭他的眼角,同时伴随着亲吻他的耳朵的动作。   在他被碘酒刺得想躲开的时候,那个人会轻轻拍他的胸口,像哄小宝宝一样让他继续睡。   再后来,聂嘉言就梦到了聂怡。   其实他已经忘了聂怡长什么样子,但是梦里聂怡的声音很清晰。   他记得那天聂怡带他到林家的时候跟他说——   “聂聂乖,你在这里等一下妈妈,妈妈去找爸爸,等一下就来接你。”   后来聂怡又说:“聂聂乖,你自己在这里玩一会儿,太阳下山的时候妈妈就来接你。”   聂嘉言在等待的过程中突然醒了。   窗外天色大亮,微风吹起了窗边薄纱帘子,外头透进来的阳光将整间卧室照得十分明亮。   没有聂怡,也没有任何人,他只是在做梦。   聂嘉言盖着眼睛平复心绪,掌心突然蹭到了眼角贴着的纱布。   他趿拉着拖鞋走进浴室,从镜子里看到了脸色苍白左边眼角贴了块医用纱布的自己。   衣服已经换成了浴袍,带子上的结是沈云年惯打的十字结。   聂嘉言低头看了数秒,就拿起牙刷开始刷牙。   洗漱完又觉得身上不舒服,他干脆洗了个澡。   房子里平时是很安静的,但是今天聂嘉言一出房门,就听到了二楼的长廊里回荡着一点声音。   像是人声和动作碰撞发出的声音。   聂嘉言顺着声音走到了最尽头的健身房,门没关拢,他从敞开的门缝里,看见了林冉亦和林懿行正在互殴。   林懿行穿着练拳击时的背心和短裤,没戴拳套,只绑了缠手带。   林冉亦则从头到脚都武装好了,护膝护腕和拳套全戴上,甚至脸上还戴了头盔。   尽管这样,他还是被林懿行打得鼻青脸肿,时不时踹出去又弹回来。   与其说是互殴,倒不如说是林冉亦在单方面地挨揍。   聂嘉言只在门外看了三四秒,就推门进去了。   林懿行听见声音抬起头,被林冉亦偷袭了一拳。   然后他就以更狠的力道把林冉亦又打了出去,视线隔空跟聂嘉言撞在了一起。   林冉亦的腹部火辣辣地疼,胳膊卷着边上的弹力绳,刚想站起来,身后就伸来一只手,握住他手腕的同时,轻轻喊他——   “冉亦哥,别打了。”   林冉亦紧绷的脊背瞬间脱力了,摘了头盔回头去看聂嘉言,疲惫又高兴地说:“言言,你终于肯见我了!”   终于?肯见?   聂嘉言眉心微蹙,视线微微扬起,看向了唇角泛起一点乌青,正用拇指指腹揩去嘴角血丝的林懿行。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吗?”聂嘉言问林冉亦,“打赢他,我就会见你?”   林冉亦下意识地点点头,很快又否认了,“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聂嘉言就举起弹力绳从他边上穿过走上了擂台。   林懿行水色漂亮的凤眸微微眯了眯,看着聂嘉言摘了林冉亦的拳套套在手上,迟疑地喊了一声,“聂聂……”   “我和你打吧,”聂嘉言适应了一下有点大的拳套,“来。”   林懿行愣了一下,尔后眸色渐沉,“我不会跟你……”   他还没表达完自己的意愿,聂嘉言就跟一只爆发力极强的小狮子,眼神狠戾地冲上来一拳把他打趴在地。   林懿行的下颌骨传来一阵强烈的剧痛,以后肩先着地的姿势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揍了林冉亦一上午,本来就耗费了不少体力,聂嘉言这一下又狠又大力,所以他一时不察,直接就被打飞了。   林冉亦发出了不小的惊呼,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到了地上,像是不敢相信林懿行居然这么弱。   聂嘉言面无表情地摘了拳套,迈了两步走到林懿行脸侧。   后者仰躺在擂台上,胸膛轻轻起伏着,整个左颌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睁着一双被汗水打湿的眼睛望着他。   聂嘉言俯下身子和林懿行对视了片刻,然后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以后不准动我的男朋友。”   林懿行的目光十分热烈地黏在聂嘉言脸上,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疯了,不仅不难过,还笑了出来。   “那你可能要护着点儿了,”   他用绑着缠手带的左手手背贴了一下聂嘉言的脸颊,语气十分无赖,“你什么时候不要他做男朋友了,我就不揍他。”   聂嘉言怔了一下,一时有些诧异林懿行突变的性情。   随后他直起身,扶着还处于呆滞状态的林冉亦离开了。   药箱在楼下,聂嘉言把人扶到他睡的房间,就下楼去拿药箱了。   林冉亦摘了手脚上的护具,有些拘谨地坐在了沙发上。   没一会儿,聂嘉言就回来了,抬着他的胳膊动作专业地检查了一下他有淤青的的肋骨手臂和大腿,确认没伤到骨头之后,就拿棉签出来给他处理脸上的伤口。   林冉亦眼神专注地抬起头,看着聂嘉言低垂着长睫安静给他上药的面容,觉得幸福又满足,“聂聂,你对我真好。”   听到这个称呼,聂嘉言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尔后轻轻说:“别这么叫我。”   以为他是觉得这个小名带着不好的记忆,林冉亦乖乖地“哦”了一声,然后试探地伸手去抱他的腰腹。   “堂哥打得我好疼,”林冉亦扣着他的腰侧,时不时嘶嘶吐气,“我都要被他揍成猪头了。”   聂嘉言低头审视了一下他的脸,头一回觉得这句话没有夸张成分。   “那你还招惹他?”   林冉亦不满地哼了一声,“谁让他不许我上来找你,还说你不舒服。”   聂嘉言没有搭腔,只是抬手摸了一下林冉亦的后肩,像是表达安慰。   处理伤口的时间格外漫长,林冉亦垂下眼皮发起了呆,再次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聂嘉言眼角贴着纱布,“言言,你这儿怎么了?”   聂嘉言语气平常地回答他:“喝多了撞车门上了。”   “喝……喝多?”像是刚刚不相信林懿行那么弱会被一拳打倒一样,林冉亦十分震惊聂嘉言会喝酒。   不是擅不擅长喝酒,而是去做喝酒这件事情。   无视了林冉亦过分外露的惊讶情绪,聂嘉言换了根棉签弄药水,边抹边问:“你认识一个叫钟少霆的人吗?”   像是觉得药水沾到伤口有点疼,林冉亦抬起一只手攥着聂嘉言的拿棉签的腕子,想让他动作轻一点。   “认识啊,”林冉亦说:“他就是这次宣读爷爷遗嘱的律师。”   【作者有话说】:   喜欢记得投票票支持哦!   ps:新文《教授,你认错O了》预收,abo破镜重圆先婚后爱夹心文,感兴趣可以点主页收藏一下。 第五十章 宣读遗嘱   律师,遗嘱,瑾少爷......   聂嘉言把这三者联系在一起短暂地想了一会儿,就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的林冉亦身上。   “需不需要去看看医生?”他问,“这样能好得快一点。”   “不用不用,”林冉亦抬手抓着聂嘉言腰侧的衬衫,扬着眼睛笑了一下,“言言,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疼了。”   聂嘉言垂眸,看着他青紫交错红红肿肿没法下嘴的脸,动作很轻地用拇指指腹蹭了一下他的鬓角,说:“等你好了再说吧。”   林冉亦有些不开心地扁了扁格外肿的嘴,小声告状,“我觉得堂哥就是故意的,专门往我脸上打,嫉妒我。”   聂嘉言现在不想听见任何有关于林懿行的事情,沉默地替林冉亦贴纱布,没接话。   气氛忽然有些尴尬,林冉亦正想另起话头,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铃声一直持续响了很久,断了又再响。   聂嘉言收拾用剩的纱布和药水,见林冉亦垂着头不动,就提醒了一声:“冉亦哥,你的手机在响。”   “......哦。”   林冉亦慢吞吞地拿出来,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夏夏”两个字看了几秒,就左滑拒接了。   聂嘉言看着他调静音的动作,想了想,还是没问。   “冉亦哥,昨天下午你来找我了吗?”   聂嘉言原本想说声抱歉,因为出去见钟少霆也没提前说一声。   没想到林冉亦反应有些大地睁大眼睛看着他,愣了几秒才磕磕巴巴地说;“没,没有。”   “我......我临时有事出去了,”林冉亦十分生硬地岔开了话题,“言言,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会,会留在湛城吗?”   这个聂嘉言倒是没想过,以前是了无牵挂,现在多了个林冉亦,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他想做个负责任的人,所以先询问林冉亦的意思,“你希望我怎么样?我在苏黎世的课程还没结束,可能还需要在那边待半年。”   “如果你希望我留在湛城,那毕业之后我就回来,但是我不会留在林家,可能会出去外面租个房子。”   “嗯......”林冉亦犹豫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认真地说:“言言,我想跟你一起去国外,我们去国外好不好?”   聂嘉言无所谓,“好,你喜欢就行。”   林冉亦高兴了,动作有些大地去抱聂嘉言的腰,一不注意,又牵扯到了颧骨的伤,疼得嘶嘶叫唤。   聂嘉言无奈地轻轻抚了抚他的背,叮嘱他小心一点。   聊了一会儿天后,林冉亦有些累了,聂嘉言让他睡在床上,然后下楼去找沈云年。   “冉亦哥受了伤,麻烦您请家庭医生来一趟。”   沈云年轻轻颔首,“好的,我这就去打电话。”   他刚刚走开几步,聂嘉言忽然喊住了他,“沈叔,让梁医生来吧。”   沈云年步子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聂嘉言神色如常的面容,然后顺从地说了声“好”。   厨房里煨着热汤,瓷盖被冒起的水泡顶得磕磕作响,聂嘉言去倒水的时候顺便调了一下火。   刚刚走出来,一个佣人就迎上来,低声和他说:“聂少爷,门口有位姓夏的先生找你。”   夏?   聂嘉言想了一会儿,有个模模糊糊的名字,但是不太确定,“他现在还在外面吗?”   佣人点点头,“还在,门卫不让他进,他说会一直等着。”   “好,我知道了。”   聂嘉言换了出门的鞋子,不疾不徐地沿着院子的石子路往大门走。   远远地,他看见复古的中式庭院大门外站着一抹高大颀长的身影。   那人穿着红色的牛仔外套,结实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皮肤白皙,整个人张扬而有活力,充满了阳光与激情的气息。   走近了,聂嘉言才发现对方的长相也很熟悉。   还没等他开口确认对方的身份,长相斯文的青年突然发力,神情狠戾地一拳挥了上来。   聂嘉言没有任何防备,左脸挨了一拳,舌尖很快尝到了一丝生锈的血腥味。   “聂嘉言,”青年一只手揪着他的衣领,如同一只领地被入侵的烈豹,语气冷厉地警告他,“离林冉亦远一点,否则,我要你好看!”   聂嘉言左手扣住青年的手腕,正想去按他小臂上的麻筋把人推开,边上忽然传来一道惊慌失措的喊声——   “夏锦阳,你快点松开嘉言!”   一个有着和眼前青年如出一辙面容的年轻男人跑了过来,五官较之更加秀气,身高也矮了小半个头。   聂嘉言怔了一瞬,很快就从这两个如同复制黏贴的生命体里分出了哪一个才是夏锦彦。   夏锦阳被夏锦彦抱着腰推到了一边,不得不松开了手,一双眼睛仍旧恶狠狠地瞪着聂嘉言,一副恨不得把他剥皮拆骨的样子。   “对不起嘉言,”夏锦彦推搡着把夏锦阳拦在身后,一脸抱歉地说:“我哥刚刚跟林冉亦分手了,心情不太好,你别见怪。”   分手?   聂嘉言有些愣地眨了眨眼,还没说话,夏锦彦又一连说了好几声对不起,很是艰难地拽着夏锦阳离开了。   门卫站在一边围观了好一会儿,见人都走了聂嘉言还愣愣地站着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犹豫了一下,试探般喊了一声:“聂少爷?”   聂嘉言回过神,对上门卫关心的眼神,他垂了垂眸,“没事。”   还没转身,门卫忽然挺直了腰板,毕恭毕敬地朝他身后的方向喊了一声:“大少爷。”   聂嘉言的脊背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转过身,就看见林懿行站在树荫下,黝黑深沉的凤眸静静地看着他,眼底流动的情绪分不清是嘲讽还是怜悯。   隔空对视了片刻,聂嘉言率先迈开步子,路过树荫往宅子走的时候,林懿行追了上来。   一只手攥着他瘦白的手腕,强行把他拽到了跟前。   林懿行抬起的手还没摸到聂嘉言破损的唇角,就被用力打掉了。   “我说过了,”聂嘉言下颌微扬,隔着十几厘米的距离,抬着密密匝匝的眼睫和林懿行对视,眼神冰凉地提醒他,“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林懿行没有反驳,很安静地松开了手。   半个小时以后,梁医生的车开进了林家大宅。   林冉亦睡了一会儿,精神已经好多了。   聂嘉言拿了毛巾给他擦脸,又陪着他去了浴室洗漱,全程都没有提起刚刚夏锦阳来过的事情。   林冉亦一无所知,刷完了牙出来看见梁医生坐在沙发上等着,就朝聂嘉言投去了疑惑的目光,“梁医生怎么来了?”   聂嘉言说:“我不放心,所以请他帮你检查一下。”   “哦。”林冉亦笑了笑,很配合跟着梁医生去了里头的隔间。   没一会儿,两人就出来了。   “都是皮外伤,”梁医生说,“没有伤到筋骨,放心吧。”   “只不过......”   梁医生欲言又止,像是觉得他们太有活力了,忍不住含蓄地提醒了一句:“年轻人还是节制一些好。”   聂嘉言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林冉亦就急忙说:“梁,梁医生,你今天没开车吧,我送你出去,走走走。”   梁医生莫名其妙,被推着往外走的时候还不忘拿药箱,“我开了,就在门口。”   “哎冉亦少爷,你别推我啊......”   像是觉得身后投来的目光如芒在背,林冉亦没有再回头,直接推着梁医生下楼离开了。   聂嘉言看着两人匆忙走出宅子的身影,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些事情。   那天之后,林冉亦再没有来过偏宅,像是有什么很忙的事情脱不开身。   周五那天,聂嘉言吃过早餐,就跟着林懿行去了主宅。   主宅客厅中央的墙壁上挂着林同尘的遗照,花篮和挽联垂放在贴着墙摆放的大理石桌案上,乍一看,就像进入了另一间灵堂。   林慎谦夫妇坐在沙发上,边上站着钟少霆。   聂嘉言进去的时候,一个身形伟岸的中年男人正背对着门口,手上拿了三根香,微微弓腰,立在遗照前祭拜林同尘。   林慎瑾相较于五年前苍老了很多,两鬓斑白,五官轮廓依旧俊美儒雅,但是气质却天差地别,像是经历过什么重大的变故。   转身看见聂嘉言,他隔空轻轻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聂嘉言还没有动作,站在门边的林冉亦就悄悄靠近,挨着他的肩头轻轻碰了碰,喊他:“言言,”   “你有没有想我?”他比了个口型。   聂嘉言微微疑惑了一瞬,等林冉亦无声重复一遍理解之后,就毫不避讳地牵了牵他的手腕。   林冉亦愣了愣,正想反握回去,一抬头,就对上林懿行阴沉骇人的目光。   他吓得一激灵,连忙挣开了聂嘉言的手,然后往边上挪了挪,如同一尾被拿捏住要害放在砧板上的活鱼,不敢反抗半分。   聂嘉言不动声色地把两人之间的交流收进眼底,还没来得及深思,就听见前方传来声音——   “既然人都到齐了,”林慎瑾说,“钟律师,请开始宣读遗嘱吧。”   【作者有话说】:   可以猜猜遗嘱的内容,喜欢记得投票票支持哦~   ps:隔壁新文《我靠美貌征服鬼王》,预收《教授,你认错O了》,有兴趣可以去看看呀 第五十一章 遗物   钟少霆微微颔首,尔后从公式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根据林老先生生前立下的遗嘱,他名下的所有财产,包括公司股份,基金,股票,房产,存款等等,将会一分为二,做如下分配。”   “50%由长孙林懿行继承,剩下的50%,则由养子聂嘉言继承......”   钟少霆还没宣读完,林慎谦夫妇立刻坐不住了。   “不可能!我爸怎么可能会立这种遗嘱?!”   “就是,老爷怎么可能会一分钱都不给阿谦?你一定是骗人的!骗人的!!”   林慎谦怒目圆瞪,嚷嚷着上前劈手夺过了钟少霆手上的文件。   徐曼伶抓着文件的一角,凑上去跟着他一起看。   两夫妻将那纸手写的遗嘱来来回回看了不下五遍,确定上面所写的东西和钟少霆选读的完全一致之后,脸色立刻变得无比难看。   林慎谦接受无能,直接把遗嘱从文件夹里扯下来,愤怒地当着大伙儿的面撕了。   “我不信!我爸怎么可能立这种遗嘱?”   他气得七窍生烟,目眦欲裂地瞪着林懿行和聂嘉言,“林懿行分一半就算了......凭什么这个杂种也能分一半,”   他颤抖地指着一脸漠然的聂嘉言,“你只是我们林家养的一条狗,一只张开腿被男人......”   林慎谦翻滚在声带里的话还没吐出来,就被一记凌厉的铁拳砸得重重摔向了边上的实木茶几。   “嘭”地一声,他的脑袋直撞桌角,粘稠的暗红色血液瞬间就从豁开的伤口流下来,打湿了大片头发和耳廓。   林慎谦短促而痛苦地叫了一声,滚落到地上半死不活地呻吟。   “阿谦——”   徐曼伶爆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然后发了疯似的上前推搡捶打林懿行,“你竟敢打你二叔,我要跟你拼了!”   “妈——”   林冉亦吓呆了,隔了几秒才眼圈通红地冲上去抱住徐曼伶,然后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场面乱作一团,徐曼伶被拉回来后就扑在了林慎谦身上,拽着林冉亦的手让他报警。   林冉亦为难地看着她,急得直落泪,“妈,你别这样......本来就是爸爸不对......”   徐曼伶被他这副胳膊肘往外拐的模样气得大发雷霆,直接扬手甩了他一耳光,“林冉亦!谁都可以帮着那个杂种,就是你不可以!”   “妈......”   林冉亦被打懵了,见徐曼伶还要打,吓得直接闭上了眼。   “啪”地一声脆响,所预想的巴掌却没有落到他身上。   林冉亦睁开眼,发现聂嘉言不知道什么时候挡在了他面前,半边脸上印着清晰的指痕,红得像是雪地上开出的红梅。   “言言......”   林冉亦愣愣地看着聂嘉言脸上的巴掌印,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冉亦哥,”聂嘉言喊他。   “对不起。”   林冉亦还没明白这声“对不起”是为了什么,就感觉嘴唇覆上了一片温热。   聂嘉言低头吻了他,当着徐曼伶的面。   耳边陡然炸开一声失控的惊叫,林冉亦吓得后退了半步。   徐曼伶的眼睛霍然睁大,双目外凸死死瞪着聂嘉言,“你在干什么?”   她声音凄厉地质问:“你在对我儿子干什么?!”   聂嘉言tian了一下唇角,垂眸避开了林冉亦含着泪雾的眼神,“你看不出来吗?”   他一脸平静地望着徐曼伶近乎崩溃的脸,一字一顿地往她心尖上扎刀,“你儿子和我一样,都喜欢男人。”   “......不,不可能的......”   徐曼伶颤抖地摇头,一脸惊恐地拽着林冉亦的胳膊,用力地掐着他,“冉亦,你告诉妈妈,他说的都是假的,是不是......”   “都是假的......是不是?”   林冉亦鼻酸得直掉泪,看了看聂嘉言脸上的巴掌印,又看了看徐曼伶崩溃恐慌的表情。   咬着牙挣扎了一会儿,他急急地点头,否认道:“是假的,妈,是假的,我不喜欢男人......”   聂嘉言心尖上最后一丝热乎的温度也散了,他往后退了两步,不再打扰这两人母慈子孝。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林冉亦扶着徐曼伶,跟着救护人员一起把林慎谦送去了医院。   林慎瑾围观了整场闹剧,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沉默得像个局外人。   钟少霆说:“大少爷,瑾少爷,聂先生,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离开了。”   聂嘉言听见林懿行“嗯”了一声,然后钟少霆又说:“如果将来谦少爷起诉你伤人,我会帮你做证人。”   “谢谢。”林懿行说。   钟少霆离开后没多久,林慎瑾也打算告辞,“小行,三叔走了。”   “以后林家就交给你,好好干,别白费了你爷爷的一番心血。”   林懿行目光沉静地看着他,隔了半晌,才应了一声:“好。”   林慎瑾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很慢很慢地往门口走。   聂嘉言起初没注意,等林慎瑾走出了一段,才发现他哪怕走得再慢也掩饰不了的跛脚走姿。   院门外有想上前搀扶的佣人,林慎瑾一一谢过那些人的好意,然后独自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出了主宅的门口。   聂嘉言刚刚收回目光,下颌就被捏着,被迫抬起了头。   “疼不疼?”   林懿行的虎口卡着他的下巴,拇指和食指分别抵在他两边的下颌骨上,像个心疼自己精心饲养的小狗受欺负了的主人,动作很轻地蹭了蹭他有些红肿的脸颊,“这回能长记性了吗?”   “我早就说过林冉亦不靠谱,五年前他不敢放你走,现在又不敢承认跟你在一起。”   “这样的男朋友,不分还留着做什么?”   聂嘉言原本只是出于冲动报复的心理,才在徐曼伶面前戳穿林冉亦也是gay。   但是林冉亦否认了,反而减轻了他心里的负罪感。   “分不分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聂嘉言的脑袋往后仰,正打算避开林懿行的触碰,对方却突然欺身上前,将他的双手反剪到身后,然后抱起他往二楼走。   “带你去书房看样东西,跟聂怡有关的。”   聂嘉言反扣着他的手腕打算狠狠一拧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是什么?”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聂嘉言卸了力,老老实实地被他抱着上了楼。   书房是林同尘生前最喜欢待的地方,正对大门的墙壁上挂了几幅古董级的珍藏字画,因为太过贵重,打扫的佣人都不敢靠近。   林懿行把聂嘉言放在书桌上,让他正面朝着墙壁,然后将最中间的那幅字画拿下来,露出了镶嵌在墙壁里的保险箱。   输入密码打开后,他拿出了一个有些旧的牛皮纸袋,转身递给了聂嘉言。   “你看看。”   聂嘉言狐疑地打开袋子,伸手进去摸了一下,觉得触感有些熟悉,像是冲洗出来的照片。   他抓了几张出来,发现是他和聂怡的照片。   照片里的他很小,大概只有两三岁,被聂怡抱着进出医院,商场,或者住宅等地方。   什么角度都有,看上去像是偷拍。   “我收拾爷爷遗物的时候,在他的保险箱里发现了这些东西。”   林懿行凑过去,挑了几张聂嘉言小时候的单人照,发现聂嘉言真的是从小到大都长了一张软软糯糯让人想咬一口的脸。   “我联系过拍这些照片的私家侦探,对方说当年收了爷爷的钱,帮他拍过一段时间聂怡和你的生活照。”   聂嘉言将牛皮纸袋里的所有照片都拿出来,越看越觉得心惊胆颤,“林懿行......”   他有些混乱地组织语言,“你是不是想跟我说......其实我真的是你的小叔?”   怪不得林同尘会分一半的财产给他,怪不得林懿行要抓他回来奔丧,怪不得......   “我开始也以为是这样。”   林懿行轻轻握住了聂嘉言有些发颤的手指,“但是我拿了你的头发和爷爷做亲子鉴定,发现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那为什么林同尘会派人监视聂怡?   聂嘉言觉得好迷,“私家侦探有说你爷爷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林懿行摇头。   聂嘉言更迷了,又把照片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结果发现其中有一张是聂怡站在某个建筑的长廊上,穿着护士服,手里夹了根女士香烟,正跟一个背对着镜头的男人说话。   五岁以前的记忆太模糊,他甚至想不起来聂怡曾经带过他去什么地方,他们那时候是靠什么为生。   见聂嘉言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照片上,林懿行就去药箱里翻出消毒棉签,挖了些消肿去瘀的透明药膏替他涂脸。   徐曼伶的手劲儿是打小三练出来的,指甲留得很长,打的时候还会勾一下。   聂嘉言的皮肤又薄又白,这一巴掌下来,皮下细细的血管都变得红彤彤,近看十分触目惊心。   林懿行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抹开,指腹刚刚摸到他的下颌骨,就听见一阵手机震动的嗡嗡声。   聂嘉言把照片放到桌上,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就拨开了他的手,“我有事情要出去一趟。”   林懿行放下手,还没说话,聂嘉言就草草将一张照片塞进口袋,然后撑着桌沿跳下来走了。   【作者有话说】:ytt   我还在努力攒稿,非常抱歉更得这么慢,因为家里人前不久复查完,我也需要找新工作,这篇文放下太久,感觉没什么人想看,我就想慢慢更新,希望大家多多谅解,我真的有在努力备稿,想一次性放上来,不过大家等得急我就先放一点上来吧。 第五十二章 分手   钟少霆约见的地方还是上次那间咖啡馆。   聂嘉言问吧台的侍应生要了个没那么冰的冰袋,贴着脸坐在外面敷了一会儿,才走进去里面的卡座。   钟少霆西装笔挺地坐在上次的位置,搭在桌上的左手压着一份牛皮纸袋。   聂嘉言走近卡座的时候,发现卡座里除了钟少霆,林慎瑾也在。   “又见面了。”林慎瑾朝他微微笑了一下。   聂嘉言步子顿了顿,目光直白地看向了他边上放着的意大利手工鹰头拐杖。   像是察觉到了他视线里的情绪,林慎瑾拿起鹰头拐杖站起来,一步一步很是缓慢地走到他跟前,“很奇怪我的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对吗?”   聂嘉言还没说话,林慎瑾就笑着替他拉开了椅子,自顾自地说:“我还以为小行早就跟你说了,看来还没有。”   “前些年我不懂事,私吞了一件文物,结果刚转卖出去,就被小行发现了。”   “老爷子知道以后大义灭亲,打断了我一条腿,还报了警。”   “最后我被判了三年,一直在湛城的监狱里服刑,直到今天早上才被放出来。”   聂嘉言坐在椅子上,安静地听着林慎瑾陈述过往。   “其实我早就知道老爷子不会分一分钱给我,但是我就想啊,那些都是我应得的,我凭什么要便宜了小行。”   “最后思来想去,才想起了你。”   林慎瑾脸上的笑意渐渐转淡,抬手按在聂嘉言单薄的肩膀上,贴着他的耳朵说:“嘉言,看在我曾经帮你引开了小行的保镖,让你如愿以偿过了几年安稳日子的份上,”   “你就帮帮我,把手里的股份转给我,好吗?”   牢狱之灾让林慎瑾那双养尊处优的手变得皲裂粗糙,隔着薄薄的衬衫,聂嘉言也能感受到他掌心里凹凸不平的茧子。   浓长的眼睫轻轻垂了一下,聂嘉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我能不能先问我爸爸一个问题?”   林慎瑾的表情怔了一下,像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这一声爸爸喊的是谁,然后笑眯眯地直起了身,“当然可以。”   聂嘉言看向了钟少霆,犹豫着把手里的照片递了过去,“照片里跟聂怡说话的人,是你吗?”   钟少霆停止了搅拌咖啡的动作,探头看了一眼,尔后温和地笑了笑,“是我,那时候你妈妈还在医院上班,我去探班,劝她别抽那么多烟。”   聂嘉言垂了垂眸,慢慢把照片收了回去,“那你知道她现在去哪儿了吗?”   “我不知道,”钟少霆说:“你妈妈跟我分开之后,就把我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不过如果你想找她,我可以试着帮你联系一下她的老同学。”   聂嘉言抿了抿唇,双手交握着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   “一个为了钱就能把自己儿子卖掉的女人,没有再见的必要。”   他看了一眼钟少霆手边的文件,“那个是财产转让书吗?给我吧,我先签了。”   见聂嘉言这么爽快,林慎瑾忽然改了主意,摆了摆手,示意钟少霆先不用急。   “嘉言,”他抬手搂了一下聂嘉言的肩膀,“这份文件不着急签。”   喊来侍应生要了两杯意式特浓,林慎瑾将其中一杯推给了聂嘉言,说:“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   “我不仅想要你手上的财产,小行手上的我也要。”   聂嘉言目光平静地抬了抬眸,似乎早有预料他会提这个要求,“我为什么要帮你?”   林慎瑾就等他说这句话了,“很简单,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你不是一直都很恨小行当年把你囚禁起来,联合梁医生给你打麻药,最后未经你的允许,就挖了你一颗肾给老爷子治病吗?”   “只要你把小行手上股份拿过来,你也可以对他做同样的事情。”   林慎瑾的话像是淬了毒的蛇信子,不断地tian舐着聂嘉言的神经,“你难道不想报仇吗?”   意式特浓上的拉花放得太久有些散了,聂嘉言用勺子轻轻拨了拨。   然后扬起眼睫,径直看向了坐在对面的钟少霆,“是不是我帮了他,你就会高兴?”   他眼里的情绪太过简单纯粹,像个一心想讨父亲欢心的小孩,懂事又乖巧地询问爸爸的意见。   钟少霆怔了怔,尔后回以温和的一笑,“当然,只要还清了欠林家的恩情,我就真的自由了。”   “我知道了。”   聂嘉言走后,钟少霆结了帐,离开的时候听见林慎瑾在身后感慨了一句:“给他点的意式特浓一口都没喝,太浪费了。”   钟少霆笑了笑,“正常,他是我儿子,口味随我,都不喜欢太苦的。”   离开了咖啡馆,聂嘉言找了个能上网的地方,给还在闭关写论文的Kris发了个邮件。   谢谢他之前帮忙报警,还顺便列了一份论文大纲给他做参考。   发完之后,他就打车回林家老宅了。   林慎谦被送去医院后,徐曼伶报了警,民警上门了解情况,建议他们私下和解。   徐曼伶气不过,又哭又闹。   林冉亦折腾了一下午,才把人劝住,然后脱了身来偏宅。   聂嘉言走到门口的时候,林冉亦已经坐在树底下等了半个多小时。   “言言,”   林冉亦喊住了路过的聂嘉言,心虚又可怜地走上来,“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故意让沈叔说你不在不见我。”   聂嘉言侧了侧头,伸手替他拿掉了发顶上的一片落叶,“我刚从外面回来。”   林冉亦吸了吸鼻子,小声说:“对不起。”   聂嘉言不明所以,“对不起什么?”   “刚刚在妈妈面前,我不是故意说不喜欢你的......”   因为太过内疚,林冉亦的声音渐渐染上了一丝哭腔,“我爸已经那样了,我不想再惹我妈生气......”   聂嘉言听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林冉亦是误会了他的意思。   “冉亦哥,你没有对不起我。”   见林冉亦的小模样实在是太可怜,聂嘉言没法不说实话,“我刚刚之所以在你妈面前这么说,只是因为我看不惯他们的态度,不是想逼你表态。”   “......总之,我很抱歉。”   “冉亦哥,我们分手吧。”   林冉亦懵了一瞬,眼圈立刻就红了,还没开始哭,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聂嘉言看见他眼眶湿湿地接起来。   “喂?”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林冉亦泫然欲泣的表情瞬间就变了,生生把眼泪憋回去骂了句脏话,然后开始原地暴走。   “夏锦阳,你放屁!老子什么时候对你始乱终弃了,明明就是你装夏锦彦骗我!”   “你等着,看我不过去弄死你!”   聂嘉言原本还怕他哭,纸巾都准备好了。   结果林冉亦挂了电话就杀气腾腾地离开,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   算了,一个合格的前任不应该多管闲事。   聂嘉言把纸巾放回口袋,一转身,就看见林懿行站在台阶上,手里还拿了个浇花的小水壶。   “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林懿行举了举手里的小水壶,“我只是出来浇个花。”   聂嘉言没说话,用看智障的眼神扫了他一眼,然后迈开长腿进了屋。   沈云年已经准备好晚饭了,见聂嘉言回来,就朝他欠了欠身,“聂少爷,可以开饭了。”   “我不吃了。”   发邮件的时候聂嘉言吃了一客牛排,现在还饱着。   他走了几步,想了想,就停下来和沈云年说了一句:“对了,我明天会搬出去。”   沈云年还没说话,拎着小水壶进来的林懿行就开口了:“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他说:“你现在也是公司的股东之一,有些文件需要你签名,否则不能生效。”   林懿行语气十分无奈,用一副“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没办法”的表情看着他。   聂嘉言没说话,算是默认了这种要留下来的安排。   今晚的天色有些阴沉,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看上去像是要下雨。   聂嘉言洗了澡,就顺手关了窗和灯,只留一盏床头的小灯照明。   天花板上倒映着模糊的影子,聂嘉言枕着胳膊看了一会儿,思绪渐起,从钟少霆想到了聂怡。   根据钟少霆的说法,当年他和聂怡谈过一段时间的恋爱,后来因为出国进修,就分了手。   分手之前聂怡怀了孩子,但是没告诉他,最后生下来又因为经济问题,转卖给了林家。   钟少霆出国进修回来,就正式进了林氏集团工作,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发现了他的存在,所以一直默默资助他在苏黎世读大学。   听上去合情合理,但是聂嘉言不信。   深夜的时候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声透过窗缝传进来。   聂嘉言闭着眼眉头紧皱,渐渐蜷缩成了一个十分没有安全感的睡姿。   每到下雨天,他就会觉得腰侧的伤疤特别疼。   哪怕已经愈合了,拆线了,淡得几乎看不见了,他还是感觉像被刚剖开的时候那样疼。   林懿行是被一阵时重时轻的拍门声吵醒的,他一开门,就被一团温热的东西扑了个满怀。   【作者有话说】:   我还在努力码字中,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喜欢请投票票哦~多人看我就有动力。 第五十三章 酒后   浓烈的酒味充斥着整个空间。   林懿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没骨头似的栽倒在他身上的人是聂嘉言。   “......聂聂?”他十分诧异,“怎么喝成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疼......”   聂嘉言阖着双眼,眉头拧得有些紧,像是觉得很难受。   “疼?哪里疼?”   林懿行开了灯,小心翼翼地把聂嘉言弄起来,仔细地检查他的脑袋和手脚,没发现任何伤口或者淤青。   “聂聂,你哪里疼?”林懿行有些着急。   聂嘉言被光线刺得低了低头,一只手拽着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拉向了腰侧。   “伤口疼......流血了......”   林懿行连忙拽起他的睡衣衣摆,借着光线,很快就看见了那道竖在腰侧淡得几乎要看不见的缝合疤痕。   跟周围过白的皮肤比起来,这道疤痕的颜色有些红,歪歪曲曲,像条没长好的小蜈蚣。   林懿行的呼吸猛地一顿,长指有些发颤地摸上了那道疤。   像是被摸得很不舒服,聂嘉言扭腰躲了一下,尔后声音沙哑地问他:“林懿行,你的链子呢?”   “你用来锁着我的铁链呢?现在还在吗?”   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林懿行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没有链子了......”   他低头抱着聂嘉言,有些哽咽地安抚,“聂聂,没有链子了,我以后都不会再锁着你了......”   像是始终无法适应太明亮的光线,聂嘉言抬起胳膊盖了盖眼睛,然后垂眸看向了自己的脚踝。   “没有了吗?”   他像是魔怔了,能看见一条连接着床脚的黑色铁链扣在他的脚腕上,让他只能在屋子里走动,哪儿也去不了。   视线忽然有些模糊,聂嘉言勉强站直了往前走,然后栽在了床上。   慢慢脑袋埋在被子里,他声音低哑地问:“林懿行,你爱过我吗?”   林懿行心头泛苦,走过去,厚着脸皮地应了一声:“爱,我一直都很爱你。”   聂嘉言听见了,撑着床垫翻了个身,双眼发怔地看着他说话时轻轻滚动的喉结。   林懿行跪在床边,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聂聂,对不起。”   聂嘉言闭了闭眼,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奇怪。   钟少霆跟他说对不起,因为这些年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林冉亦跟他说对不起,因为不敢在徐曼伶面前承认他们的关系。   现在林懿行又跟他说对不起,不知道为了什么。   聂嘉言不想听,坐起来捏着林懿行的下巴,然后低头去亲他的薄唇,“林懿行,我们做吧。”   林懿行愣了愣,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聂聂?”   像是有些不耐烦他的犹豫,聂嘉言轻轻“啧”了一声,玻璃珠子似的眼睛看上去冷漠又傲慢。   “你做不做?不做我就去找其他人。”   “别——”   林懿行连忙拽住了聂嘉言细瘦的手腕,有些迟疑地低头回吻了他。   一开始,林懿行只是抱着顺从醉鬼意思的想法。   吻到后面,完全是出于本能,下意识地掌握了主动权。   聂嘉言的身体很热,呼吸很烫,夹杂着烈酒的香气和沐浴露的味道,辛辣而甘甜。   ......   聂嘉言是被阳光刺醒。   眼皮子刚刚抬起一点,千丝万缕的光线就争先恐后地涌进眼球,让他差点儿成为一个一睁眼就被阳光刺瞎的倒霉蛋。   一只手及时伸过来盖住了他的眼睛,等他缓过来了才慢慢移开。   感官神经渐渐苏醒,聂嘉言觉得浑身又酸又麻,两条腿像是没知觉一样,整个下半身都要瘫痪了。   林懿行坐在他旁边,身上穿着宽松柔软的家居服,一条腿屈起撑着下颌,歪着头,动作很轻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你的手机刚刚响了两次。”   “ZST,是钟少霆吗?”   聂嘉言轻轻扑闪的睫毛顿了顿,然后把头转向了另一边,声音沙哑地回答:“不是。”   林懿行温热的掌心包裹着他的大半边脸,动作很轻地把他的脑袋又扳了回来。   “不是就不是,别不理我,”   俯身轻轻在他眉心上吻了一下,林懿行说:“你想要我手里那半财产,我已经让律师准备好文件了。”   聂嘉言微微一怔,连避开都忘了。   他还以为昨晚被*得神志不清,把这事儿给忘了。   “你想什么时候签字都可以。”   “现在去吧。”   聂嘉言撑着床垫坐起来,被子往下滑,露出了痕迹斑驳的上半身。   胸膛和腰腹上的牙齿印最多,只是简单的一个掀被子的动作,就让他脊背发热,感觉比跑一场五十米还累。   “现在?”   林懿行看着聂嘉言行动缓慢不便于行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改天吧,你再多睡一会儿,好不好?”   聂嘉言沉默地捡起地上的裤子,套上之后,就拿起手机往外走了。   林懿行掀开被子从另一侧起身,正要跟上去,就听见聂嘉言说了一句:“别跟过来。”   这一顿,门就被重重关上了。   聂嘉言神色如常地穿过走廊回房间。   关上房门后,他紧绷的脊背立刻弓了下来,双腿有些发软地跪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刚刚缓了一会儿,握在手里的手机就响了。   是钟少霆。   聂嘉言清了清嗓子,等声音没那么哑了,才滑开接听键放到耳边。   “喂?”   “我是林慎瑾。”   聂嘉言怔了怔,刚反应过来,就听见林慎瑾声音疲惫地说了一句:“你爸爸出车祸了,现在在市三院,”   “你来一趟,他想见见你。”   林懿行打了个电话回公司,吩咐律师准备好文件。   正打算换衣服,就听见外头传来房门开合的声音。   他走出去,正好看见聂嘉言步履匆匆地下楼换了鞋出门。   沈云年站在玄关处送行,一回头,就看见林懿行站在楼梯上。   “大少爷。”他打了声招呼。   林懿行扶着楼梯扶手下楼,问他:“聂聂出门去了哪里?”   “不知道,”沈云年说:“聂少爷只是说中午不回来吃午饭。”   林懿行皱了皱眉,拿起座机拨了一遍聂嘉言的号码。   铃声响了两秒就被挂断。   等他拨第二遍的时候,电话就打不通了,应该是被拉入了黑名单。   林懿行没敢再试探,拧着眉把座机放回了原位。   滑动页面把屏幕切回地图,聂嘉言在目的地上输入了市三院,等路线图跳出来,就打着方向盘拐出了大门。   去的路上太心急,等到了医院,他才反应过来市三院就是当初林同尘做手术的医院。   走或者不进去都不现实,聂嘉言只在门口停了几秒,就按照墙壁上的指示牌,搭电梯去了二十三楼的骨科病房。   林慎瑾说,钟少霆过马路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酒驾的货车司机。   虽然性命无虞,但是右腿小腿被车轮子碾了一下,轻微粉碎性骨折。   聂嘉言一排排病房号找过去,刚刚走近钟少霆住的病房,就听见里头传来交谈声。   “不是让你别通知嘉言了吗?你怎么自作主张?”   “你现在受伤了,这个时候正好跟他拉近关系。”   “你不是一直想和儿子冰释前嫌么?机会摆在你面前了,要不要你自己决定。”   ......   两道声音聂嘉言都认得,钟少霆和林慎瑾。   不确定里面的人谈完了没有,聂嘉言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停在了窗边。   病房是单人的,里头的厕所门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再度传来了钟少霆的声音。   “抱歉瑾少爷,我知道你也是出于一片好心。”   “但是作为一个不合格的父亲,我没有资格奢求嘉言能认我。”   “我只是有点遗憾,如果当初我能在聂怡卖了他的时候把他买回来,或者知道聂怡怀孕的时候留下来,他就不用受那么多苦。”   “你......”   林慎瑾的声音顿了一下,忽然朝外喊了一声,“嘉言?”   聂嘉言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然后把手机放到耳边,假装刚打完电话走进去。   钟少霆的右小腿打了石膏,被绷带缠着吊在半空。   见他来了,有些拘束地抬了抬手,“坐吧,冰箱有饮料,你喜欢喝什么就拿什么。”   高级单人病房的设施很好,除了有冰箱,还有一个小型的开放式厨房。   聂嘉言环视了一圈,然后在靠近病床的沙发那头坐了下来。   还没说话,钟少霆就担忧地看着他:“是不是吓坏了?你的脸色有些难看。”   坏是坏了,不过是昨晚跟林懿行厮混做坏了而已。   聂嘉言摇了摇头,“你怎么样?”   钟少霆说:“没事,修养两三个月就可以走,你别放在心上,我不是因为你那条短信才出事的。”   短信?   聂嘉言正疑惑着,就听见林慎瑾语气凉凉地说了一句:“多亏了你那条短信,他看愣了,车来了也不会躲。”   聂嘉言拿出手机,点开短信页面,一眼就看见了最上面那条发送出去的短信。   晚上11:27分,收件人是钟少霆。   内容只有一句话——   你当初为什么不把我*在墙上?   【作者有话说】:   老规矩,carcar在群相册自取,进群渠道看去微博找~喜欢请投票票支持呀 第五十四章 你不知道吗?   “......”   钟少霆当时看见尴不尴尬聂嘉言不知道,反正他现在是尴尬爆了。   垂着头冷静了好一会儿,聂嘉言决定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因为别人喝酒只会乱性,而他还会失智。   不等他说些什么,林慎瑾忽然开口:“嘉言,你需要多久才能办好财产的事情?”   语气听上去似乎有些急切。   聂嘉言将手机反扣在膝盖上,眼皮微扬,一双乌黑澄澈的眼眸看上去漂亮又乖巧,“您很急吗?”   林慎瑾摇头,“不是我急,是你爸爸急。”   这时,钟少霆忽然厉声喊了一句:“瑾少爷!”   听着像是要阻止他说出点什么。   聂嘉言的目光微微在两人之间移动,似询问似疑惑:“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找到聂怡了,”林慎瑾说:“她患了末期肝癌,活不过一个月。”   “你爸心大,打算过去看看她。”   “只不过因为你还没有把财产的事情办好,所以他现在哪儿也去不了。”   言辞虽然没有多尖锐,但是聂嘉言还是听出了里层的意思。   林慎瑾以聂怡的消息要挟钟少霆,所以钟少霆才会让他帮忙把林懿行手上的另一半财产也抢过来。   而且从头到尾林慎瑾都不信任他们父子二人。   聂嘉言不知道林慎瑾用了什么办法牵制住钟少霆,也许是聂怡的地址,又或许是这些年钟少霆为林家做事留下的把柄。   “知道了,”聂嘉言起身,“我会尽快把这件事办好,给我两天时间。”   “嘉言,”   钟少霆微微支起上半身,欲言又止地喊住了他,“别太累了。”   聂嘉言定定地和他对视了数秒,才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出了病房,聂嘉言感觉脑门有点发热,就挂了个门诊。   “三十八度,有点低烧,我给你开点药,去打一针吧。”   医生握着鼠标,刚刚敲了两下键盘,聂嘉言就说:“可不可以不打针?”   他现在身上到处都是没消退的吻-痕,不太方便撩起衣服让人看见。   医生默认了他是怕打针,笑着说了一句:“也可以,不过打一针会好得快一些。”   聂嘉言没接话,等单子打印出来了,就拿着往外走。   住院部和门诊部的电梯不一样,有时候绕得人很乱。   聂嘉言正打算找个人问问,身侧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聂少爷?”   梁医生手里拿着一袋药,身上没有穿白大褂,看样子像是要下楼。   “在这儿看见你正好,你是不是要回林家?”   聂嘉言有些不习惯他没穿白大褂的样子,顿了一下,才点头,“等一下回。”   “不舒服吗?”   看见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梁医生关心地抬了抬手,用手背贴了一下他的额头。   “有点低烧,是要去拿药吗?”   “嗯。”   在没有发生换肾的事情之前,聂嘉言一直把梁医生看作一个十分亲厚的长辈。   可惜这些人都是为林家服务的,对他的好只是领薪水的分内事。   “我找不到下去药房的电梯,是要往那边去吗?”聂嘉言不欲多谈。   “一起走吧,”梁医生说:“正好我也要下去。”   聂嘉言没再说话,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走了两步,梁医生突然转头,“对了,既然你也是要回林家,那就麻烦你帮忙把大少爷的药带回去吧。”   聂嘉言微微垂眸,看着那袋递过来的药,“什么药?”   “一些补充营养的药。”   “大少爷五年前做过捐肾手术,虽然身体恢复得很好,但是一感冒发烧,情况就会很严重,所以一直以来都要吃这些药调理身体。”   聂嘉言的脚步猛地一顿,窄收的瞳孔透出了极其错愕的情绪,“捐肾?”   “是啊,他捐了一个肾给林老爷子,”   见聂嘉言的表情有些古怪,梁医生迟疑地皱了皱眉,“聂少爷,你不知道吗?”   你不知道吗?   聂嘉言只觉得脑子里有根绷得很紧的弦突然就断了,发出了山脉坍塌般的巨大震响。   嗡嗡的耳鸣声充斥整个大脑,让他感觉寸步难行。   梁医生看着他瞬间血色尽褪的面容,整个人都吓了一跳,“聂少爷,你怎么了?”   聂嘉言张了张嘴,发现嗓子干哑得发不出任何音节。   冒出的冷汗很快浸湿了后背,良久之后,他才低头晃了一下脑袋,试图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我没事。”   将攥得变形的取药单子塞进口袋,聂嘉言从梁医生手里接过药,声音又低又哑地请求:“梁医生,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梁医生微微疑惑地看着他,“你说。”   聂嘉言的要求既简单也困难,他说,我想去当年林懿行做手术的手术台上躺两个小时。   午后的天色有些阴沉,天际灰灰的,看上去像是要下雨。   林懿行站在落地窗前看了一会儿,想起聂嘉言出门时好像没带伞。   心思微动,拿着手机正想点开某个藏在缩小页面里的软件,就看见院子那头的小路出现了一抹人影。   聂嘉言抢在雨点落下来的前几秒走到了屋檐,身后滂沱的雨幕将他的身影衬托得格外清瘦。   “吃饭了吗?”   林懿行站在玄关处看着他换鞋子。   聂嘉言低着头,穿好拖鞋之后就扶着鞋柜站直了身子,“吃了。”   林懿行注意到他的眼眶好像有点红,脸色也格外苍白,忍不住走近了一些,“怎么了?”   聂嘉言摇了摇头,把手里的塑料袋塞给他,“梁医生让我给你的。”   林懿行无暇去关心里面装的是什么,随手放到一旁的柜子上后,就继续问:“在哪儿吃的,吃了什么?”   许是被他问烦了,聂嘉言连敷衍的话都不愿意说了,“没吃,我骗你的。”   林懿行显然更喜欢这个答案,“没吃正好,沈叔做了你爱吃的菜,吃点儿吧。”   聂嘉言顺着他的话看了一眼餐桌,发现上面摆了几碟菜,都用精致的小罩子罩着,看上去像是没动过。   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   “你还没吃吗?”聂嘉言问。   林懿行没有正面回答,“菜好像有点凉了,我去热热。”   聂嘉言没说什么,看着他走向餐桌,然后左右各端一盘,把菜拿进厨房加热。   五分钟后,饭菜重新端上了桌。   聂嘉言坐在靠近落地玻璃那侧的位置,背着光,整个人都陷进了阴影里,显得脸色格外苍白。   他顺从地拿着筷子埋头吃饭,不多话,乖得让林懿行瞬间回到了五年前。   聂嘉言准备逃跑那天,也是和这一刻一样,温驯得让人心头发慌。   林懿行一开始还能吃两口饭,沉默了数秒之后,他霍然起身,把还在喝汤的聂嘉言拽了起来。   汤勺隔空掉进碗里,溅开了一层微温的汤汁。   聂嘉言没有反抗,安静地被拉着上了二楼,进了书房,然后被抱着坐在了桌子上。   尽管这些年身高见长,他始终比林懿行要矮一些。   只有把他放在这张桌子上,林懿行才能真真切切呈水平线地和他对视。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懿行呼吸微重,带着薄茧的指腹力道很大地抚摸着聂嘉言的侧脸,把他的脸都蹭红了,“告诉我,好不好?”   聂嘉言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睛,看着林懿行情绪沉炽的眼眸,他抿了抿唇,低声问:“你当年为什么没有找到我?”   “我自己跑去苏黎世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去找我?”   似乎是没有预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林懿行怔了片刻,然后轻轻回答:“我怕我去了你不愿意见我,”   “我......”   他话还没说完,聂嘉言就低声打断了,“你是怕我记恨你不见你,还是根本就来不了?”   林懿行沉默了,一双沉静幽深的凤眸似乎隐含了很多情绪。   聂嘉言不想再绕弯,抬手脱下了身上的外套,然后是毛衣,最后是里头的衬衫。   扣子一颗颗解开,他脱掉衬衫背过身,在光线明亮的书房里,将白皙的后背暴露在了林懿行眼底。   聂嘉言全身都很白,皮肤光滑,比精心饲养的小姑娘还要细-嫩。   唯独后背的皮肤凹凸不平,除了小时候被狗咬伤留下的疤痕,还有这些年在苏黎世吃过的苦。   “我刚到苏黎世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跟人抢公园里的长凳睡觉的时候,还会被人揍。”   “后背的伤有玻璃酒瓶划伤的,也有棍子打的。”   “在小餐馆帮忙的时候,有时候会遇到那种喝醉酒的醉汉骚扰。”   “有一次有个一米九多的白人,趁我去后巷倒垃圾的时候把我按在墙上,结果上面的钢筋差点儿扎穿了我的肾,他吓坏了,然后就跑了。”   “后来老板娘把我送去了医院,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还有我两个肾。”   “哥哥,你说,为什么我还有两个肾?”   林懿行的长指微微发颤,掌心颤抖地轻轻触碰聂嘉言背上深浅不一的疤痕。   这些愈合的陈伤比当年落在他身上的手术刀还要疼,就像有人用生锈的器皿活生生挖空了他的整个心脏。   只留下血淋淋的神经和薄薄的一层表皮,让他感觉生不如死。   【作者有话说】:   喜欢请投票票支持呀~谢谢 第五十五章 殉葬   “聂嘉言,”   林懿行的双眼红得像是凝了一层血,“你是不是一天不折磨我,你就难受?”   他的手掌紧紧扣着聂嘉言单薄的肩胛骨,像是用了极大的忍耐力,才克制住想捏碎的冲动。   “在外面过得这么辛苦为什么要躲着我?”   “我他妈养了你这么久!给你划条手术疤我都难过了五年......”   “......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让人欺负......”   话到最后,林懿行泣不成声。   他把头埋在聂嘉言的脖子上,滚烫的泪珠子无声地一颗接一颗地往下砸。   聂嘉言也说不清说这些到底算不算自虐。   林懿行不断在他耳边重复着一声声沉重又无力的对不起,其他的事却只字不提。   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窗外的雨幕,聂嘉言将衬衫穿好一颗颗扣上扣子。   摸了摸被泪水浸湿的脖子,他累极了似的低声说:“林懿行,我们好聚好散吧。”   林懿行颤抖地抬起头,“聂聂......”   “我不喜欢别人骗我,但是你已经踩了这条底线很多次了。”   “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我也做够了你手里的棋子......”   似乎是觉得越说越累,聂嘉言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话题,“如果你准备好了转赠协议就找我签字,”   “签完了字,我们就两不相欠。”   林懿行无力地哑着嗓子说了声好,然后伸手拉开边上的抽屉。   聂嘉言低头套毛衣,一条胳膊刚刚穿好,就猛地感觉到后颈一阵刺痛。   “聂聂,”   林懿行的薄唇贴着他的耳朵,声音又轻又远,像是隔了一层雾传进他的耳膜里,“睡一觉吧。”   “睡醒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林懿行......”   聂嘉言努力用指甲抠挖着皮肉想维持清醒,但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越来越模糊。   最后一丝意识消失之前,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把林懿行千刀万剐沉尸海底。   自从十八岁那年离开林家,聂嘉言就一直很讨厌下雨天。   因为林懿行让人把麻药扎进他的血管,再把他推进手术室的时候,窗外也是下了很大的雨。   那时候他昏昏沉沉,甚至分不清到底是真的下雨了,还是只是他臆想的雨声。   手术的过程是感觉不到痛的,因为全身都没有知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腰侧的刀口已经缝合了。   病房里没有林懿行的身影,沈云年说,大少爷去照顾老爷了。   聂嘉言记得自己当时又拔管子又大吵,声音嘶哑地重复:“让林懿行来见我!”   但是不管他重复多少次,林懿行始终没有出现。   一周以后,他的伤口不再渗血,皮肉歪歪扭扭地黏合在一起,将愈未愈。   沈云年过来通知,大少爷已经联系好了国外的大学,聂少爷,我们现在就启程去国外休养。   聂嘉言没有任何异议,随便他怎么安排。   或许是因为这几天他表现得很听话,沈云年撤了几个保镖,只带了一个押送他去机场。   昨天夜里,林慎瑾来看他。   表达关心,把林懿行冷血无情的恶行数落了一顿之余,还委婉地表示,可以帮他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   聂嘉言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林慎瑾只是笑着说,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聂嘉言无暇去关心这个原因是真心还是敷衍。   他那时急需一根绳子爬出这个名为林懿行的深渊,恰巧林慎瑾递来了,他就抓住了。   聂嘉言是被针扎醒的,流动的液体顺着针管注射进他的身体里。   他眉心紧蹙地睁开了眼,安静地等待视线从模糊变得清晰。   梁医生站在边上,见他醒了,就转头和沈云年说了一声:“可以了。”   聂嘉言刚刚支起肩头,沈云年就上前扶起他,“聂少爷,你睡了将近20个小时。”   聂嘉言早有预料,林懿行动手,他至少得睡一天起跳。   20个小时还算少的了。   打发了梁医生离开,沈云年心急如焚地告诉他:“聂少爷,大少爷三个小时前出发去找瑾少爷。”   “期间我们一直保持联系,但是三分钟前,他的定位消失了,而且手机也打不通。”   见聂嘉言不为所动,沈云年的声音染上了几分急切的哀求:“聂少爷,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找到大少爷。”   “请你救救他,好吗?”   对上沈云年饱含恳求情绪的混浊双眼,聂嘉言有些冷血地撇了撇嘴,“他不是很厉害,很喜欢把事情都揽上身吗?那就让他自己自救好了。”   “如果他不幸死了,我会接管林家,到时候一切照旧,你的薪水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聂少爷......”   无视了沈云年错愕又痛心疾首的表情,聂嘉言一脸漠然地穿好外套出门了。   钟少霆刚刚做完例行检查。   年轻貌美的护士健谈又殷勤,用轮椅推着他回病房的时候,还轻声细语地安慰他不要担心。   “钟先生,你的腿过几周就能拆石膏。”   “到时候你好好做复健,以后行动是不会受影响的。”   钟少霆笑着和她说了声“谢谢”,一出电梯,就看见聂嘉言站在走廊上玩手机。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聂嘉言扭头看了过来,然后放下了手机。   聂嘉言小的时候脸偏圆,像聂怡,长大了下颌骨线条分明,侧脸看着和他很像。   钟少霆微怔的片刻,护士就把他推到了聂嘉言跟前。   “钟先生,这是您儿子吗?”   护士看着两人在特定角度下极为相似的侧脸,忍不住笑着说:“他和你长得好像。”   “您真有福气,这么年轻就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钟少霆向来能言善辩巧舌如簧,眼下却不知为何,沉默了十几秒也没有说一个字。   护士正觉得奇怪,聂嘉言就伸手扶着轮椅,礼貌地和她说:“我来推就可以了,谢谢你。”   护士被他的美貌晃了一下眼睛,愣了一下才腼腆地笑了笑,“没事,您太客气了。”   将钟少霆推回病房后,聂嘉言扶着他在床边坐下,然后替他摆好打了石膏的腿。   做完之后,又去帮他打热水,洗水果。   期间钟少霆沉默不语地看着他忙活,心神微微有些恍惚。   在聂嘉言拿起水果刀想给他削苹果的时候,钟少霆才张了张口,主动笑着制止了,“不用了,我不爱吃苹果。”   聂嘉言把苹果放下了,垂着头,过长的睫毛让他看上去有些孩子气。   也许是被护士那一句“他和你长得好像”影响了,钟少霆的手有些不受控制地抬起。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手心已经贴上了聂嘉言的侧脸。   “今天怎么这么有空来看爸爸?”   他说着轻轻摸了一下聂嘉言的脸颊,想借此掩饰自己的失态。   聂嘉言扬起眼眸看着他,乌黑的眼珠子清凌凌的,看上去有些哀伤,“想来看看你。”   钟少霆唇角扬起正准备说话,就听见聂嘉言说:“可能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想趁着还能见的时候多见一次。”   这句话来得很突然。   钟少霆愣了好一会儿,才收起惊讶的表情。   “怎么突然说这些话?”   他笑了笑,“你是打算以后不跟我一起住了吗?还是,你反悔了不想原谅我?”   聂嘉言微微靠近了一些,乌黑漂亮的眼睛深深看进了钟少霆的眼眸深处。   “爸爸,林懿行失踪了。”   不等钟少霆开口,聂嘉言又说:“如果他死了,我会给他殉葬。”   “爸爸,你知道殉葬是什么意思吧?”   “就是他死了,我会跟他一起死。”   钟少霆:“......”   郊区,别墅。   “小行,你不是最会算计人心吗?”   林慎瑾一只手夹着烟,冒着猩红火光的烟头轻而缓地烫穿了手里的文件,“你不会真以为给这么一点儿补偿,我就能算了。”   “林氏集团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已经很多了,三叔,做人要知足。”   林懿行笔挺地站在客厅里,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落地窗斜射进来的阳光。   他面无表情轻垂眼眸,语气客气又高高在上。   让林慎瑾怎么看怎么听,都觉得讨厌。   “知足?”   林慎瑾讽刺地笑了一下,突然起身,大力地用手里的拐杖狠狠一敲林懿行的小腿骨。   拐杖是手工特制的,杀伤力比当初林同尘拿来打断他那条腿的拐杖还要坚硬。   林慎瑾听见了骨头咔嚓断裂的声音。   看见了林懿行脸色陡然白得像纸。   更看见了林懿行疼得一条膝盖点地半跪的姿势。   他像只嗅到了血腥味就疯狂兴奋起来的秃鹫,掐着林懿行的后颈逼着他向自己低头。   “林懿行,你到现在还没明白我要的是什么吗?”   “你仗着老爷子疼你,你就这么害我,”   “明知道我倒卖国宝亏空公款,还非得等我成事儿了才揭发,”   “你以为你心里打什么主意我不知道吗?”   林慎瑾的五指用力收窄,感受到被他钳制的林懿行动了动似要反击,立刻放沉了声音警告:“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否则聂嘉言会死得很惨。”   “你不是最怕他疼吗?我就把他白白-嫩嫩的手指一根根剁了,”   “再把他的心肝脾肺肾都挖出来,血一点点放干,让你看着他是怎么咽气的......”   【作者有话说】:   喜欢请投票票支持呀~谢谢   快完结啦,大家票票投起来! 第五十六章 爆炸   “你敢!”   林懿行双目赤红,牙关紧咬得脖子青筋尽显,“林慎瑾,你别伤害聂嘉言!”   他艰难地仰着脖子,似哀求似警告似规劝,“就算他不是你的儿子,他也是钟少霆的儿子......”   林慎瑾被他猩红可怕的眼神看得思绪骤停,尔后眉心迅速皱出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不等林慎瑾开口,别墅的门铃忽然响了。   叮——   叮——   叮——   很有节奏感的三下,是自己人。   林慎瑾松开手,疑惑又防备地转身走到门口。   还没拉开门,就听见钥匙***锁孔的声音。   聂嘉言用钥匙开了门走进来。   看见跪在客厅里折了一条腿的林懿行,他的脸上没有过多惊讶的情绪。   视线只是短暂停了一下,就回到了跟前站着的林慎瑾身上。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聂嘉言说。   林慎瑾压着眉,眉心的“川”字又深了,“地址和钥匙是怎么来的?”   聂嘉言答得轻巧又理所当然,“我爸给的。”   林慎瑾的眼神沉得像是要吃人,“他为什么给你?”   聂嘉言唇角勾了一下,笑起来的时候酒窝深深。   从林慎瑾的角度看过去,像极了二十出头的钟少霆。   “因为我和他说,林懿行要是死了,我会马上跟着他一起死。”   聂嘉言边说边走向了沙发,一边掐着林懿行的下巴和他对视,一边告诉林慎瑾,“他爱子心切,就告诉我了。”   “聂聂......”   林懿行刚刚吐出两个字,聂嘉言就用拇指重重碾了碾他的喉结,逼得他把剩下的话都吞回去。   林慎瑾看着聂嘉言的动作,眉眼间积攒的情绪复杂又隐晦,“所以你是来救林懿行的?”   聂嘉言抬起头,乌黑的瞳仁泛起一点笑意,“当然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被你们牵着鼻子当枪使太累了。”   “所以我打算用我手里的筹码,换一个答案。”   有欲有求反而更好沟通。   林慎瑾防备的情绪稍稍缓和了一下,倚着拐杖,慢慢一步步走到了聂嘉言身侧,“你说。”   “是不是因为你的介入,我的父母才会分开?”   这话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林慎瑾脸上岌岌可危的冷静立刻出现了裂痕。   他像是很愤怒地,失态地冲聂嘉言大吼:“谁告诉你的!钟少霆吗?”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聂嘉言皱了皱眉,觉得林慎瑾的反应比他想象中要激烈。   斟酌了一下,他道:“你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有些事,我想......”   不等聂嘉言把话说完,林慎瑾就挥动着手里的拐杖,气急败坏地打断:“不要学你爸的语气来搪塞我!”   聂嘉言觉得十分冤枉,正想解释,林慎瑾突然像发了疯似的,直接一拐杖朝他敲了过来。   “铿”地一声,沉重坚硬的拐杖砸破了林懿行的后脑勺。   温热鲜红的血液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从发间洇出来,形成了一条蜿蜒歪曲的小河染红了林懿行的脖子。   聂嘉言的心脏骤然一缩,被林懿行沉重的身躯压着歪倒在一侧。   “聂聂......”   林懿行很轻地在他耳边吐着气,“快跑......”   聂嘉言喉结轻轻动了动,怔了半秒,才迅速抱着林懿行往后挪。   “林慎瑾!”   他扬声喝住了还要上前的林慎瑾,“钥匙不是钟少霆给我的,是我抢的。”   “如果你不想看见他被炸得血肉横飞,现在立刻叫救护车。”   林慎瑾满脸怒容,迟疑又防备地看着聂嘉言,“你说我就要信了吗?”   他拿出手机,迅速找到钟少霆的号码拨了过去。   铃声响了几秒就被挂断了,下一秒,钟少霆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林慎瑾滑开了接通,屏幕先是黑了一瞬,然后逐渐清晰。   钟少霆被绑在椅子上,环境看上去像是废弃的仓库或者烂尾楼。   他的腰上绑了被一排炸药,眼睛被黑布蒙着,四肢被绳索勒得动弹不得。   有一个戴着动物面罩的人站在他旁边,将他的脑袋扭向镜头。   被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清晰地从听筒里传出来——   “钟先生,跟你的朋友打个招呼吧。”   钟少霆不配合地扭过了脖子,打了石膏的抬腿看上去污迹斑斑,嘴角也破了一块。   可能是因为之前挣扎和不配合受过不太好的对待。   “聂嘉言!”   林慎瑾瞬间想杀了聂嘉言的心都有了。   聂嘉言是钟少霆的种,但是却遗传到了他的心狠,当真是讽刺。   “阿霆在哪里?”   见聂嘉言动了动嘴似要和他扯皮,林慎瑾立刻用拐杖指着林懿行,“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如果你不说,我就先杀了林懿行。”   刚说完,他立刻改口,“不,你不说我就立刻杀了你,反正我现在一无所有,多你一个陪葬,阿霆也会开心一点。”   聂嘉言不想下去陪他们,权衡利弊之后就说了地址。   林慎瑾跛着脚将他和林懿行捆在一起,然后把他们拖到了别墅的地下室。   这个地下室是用来放杂物的,墙上只有一扇气窗,而且很高。   林慎瑾拿走了聂嘉言的手机,又搜走了他衬衫袖口里的录音器,将他绑严实了,才锁上门离开。   地下室潮湿又阴暗,聂嘉言费了点力解开双手,然后去摸索躺在身侧的林懿行。   “林懿行,你死了吗?”   聂嘉言摸到了绳结,就把它解开,刚刚支起肩头,就被林懿行抱了个满怀。   “聂聂......”   林懿行沉而缓的呼吸自头顶洒落,因为贴得太近,聂嘉言的脸颊甚至蹭了一点黏稠湿冷的血。   “别怕,哥哥会保护你......”   聂嘉言的心尖不可避免地冒起了一点酸楚。   林懿行的血悄无声息渗进他的皮肤,又落到他的心脏,最后将他整颗心浸得发烫发软。   气窗透进来的一点光仅仅照亮了一小片,远远达不到视物的要求。   聂嘉言沉默了一会儿,想起身去开灯。   但林懿行将他抱得很紧,像是怕他跑了,又像是单纯地怕他受到伤害。   聂嘉言一动他就收紧手臂,力道大得一点儿也不像被开了瓢。   聂嘉言挣扎过一次就放弃了,安静地伏在他怀里任他抱着。   等了将近二十分钟,沈云年才带人闯进来。   撬开地下室的门看见脑后到脖子全是血的林懿行,沈云年吓坏了。   老泪纵横,嘴里哆哆嗦嗦地喊着大少爷。   聂嘉言吩咐他叫救护车,然后拿过他的手机打开某个视频软件。   画面缓冲了几秒,就出现了钟少霆所在的废屋。   “林慎瑾已经出发去找你了。”   吩咐了动物面具给钟少霆松绑,聂嘉言说:“以后你们走得远远的,我手里的东西就不会见光。”   钟少霆将眼睛上的黑布扯下来,抬手点了一下手机,将视频里的聂嘉言切换成大框。   聂嘉言不明所以地跟他对视。   钟少霆沉默地隔着屏幕凝视了他片刻,说:“我知道了。”   聂嘉言正欲挂断,钟少霆突然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嘉言,”   “原谅爸爸,好吗?”   聂嘉言没说话,钟少霆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就放弃了等待答案,低声说了句再见。   握着手机的五指挤压得指尖发白,聂嘉言若无其事地把手机还给沈云年,和他一起扶着林懿行走出了地下室。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   林懿行被放在急救推车上,他的一只手像是长在了聂嘉言的手腕上,五指并拢将人攥得很牢。   一旁的救护人员催促:“是病人家属吗?是就快点上车。”   聂嘉言被推上了救护车。   在去医院的路上,林懿行支起上半身,一条胳膊绕过他的后背环着他。   聂嘉言被抱得很不舒服,挪动着身子想走开。   医生正在替林懿行处理后脑勺的伤口,见林懿行的脑袋跟着一点一点,就提醒聂嘉言不要动。   聂嘉言觉得林懿行是故意的,但是找不到证据。   见聂嘉言安静了,林懿行就歪了歪脑袋把耳朵贴在他颈侧的脉搏上,得寸进尺地偷听他的心跳声。   聂嘉言神游了一会儿,忽地瞥见车窗外一闪而过的白色大楼。   想起钟少霆挂断电话前那声又低又轻的再见,他脑子里有根神经突然狠狠弹跳了一下。   林懿行觉得聂嘉言的心跳像是陡然变快了,还没等他听仔细,聂嘉言忽然厉声大喊:“停车!立刻停车!”   医生和护士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还没反应过来,聂嘉言突然用力推开身上的林懿行,二话不说就撞开门跳车了。   马路上行驶着川流不息的汽车。   聂嘉言跳下去的时候被一辆本田撞了一下小腿,有些狼狈地爬起来迅速往某个方向跑。   林懿行看得胆颤心惊,急忙喊停了救护车。   炎热的风扑在脸上,聂嘉言揪着发烫的领口,忍着肠胃挤压的痛苦一路从长街跑到了市三院后山的烂尾楼。   楼前的空地停了一辆车,是钟少霆家车库停的那辆。   聂嘉言还没来得及细想林慎瑾一个瘸子是怎么开车的,就猛地听见二楼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作者有话说】:   喜欢请投票票支持呀~谢谢 第五十七章 遗言   坍塌的白灰和砖头簌簌下落,有火光从楼道里窜出来。   聂嘉言边躲开滚落的砖头边往上冲,险些被气流顶出来的火-舌tian伤了脸。   还没等他站稳继续往上爬,身后忽然伸来一只手勒住了他的腰。   林懿行脑袋上乱七八糟地缠着血迹斑驳的纱布。   将聂嘉言从能把人烤焦的火光里拽出来后,就抱着他一路滚下了楼梯。   摇摇欲坠的烂尾楼再次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柱子断裂,热浪冲天。   成片裂开的烂尾楼最终坍塌成了一座废墟。   聂嘉言从林懿行怀里抬起头,鼻尖和侧脸蹭了一层黑灰,看上去狼狈无比。   他的视线模糊而扭曲,眼珠子被火焰熏得生疼发红,像只被吓坏了的小狗,浑身都在发抖。   林懿行伸长了胳膊把聂嘉言裹在怀里,双手不断抚摸他的脖子和后背,和他说别怕。   沈云年带着保镖赶来了。   一阵翻找过后,几个保镖七手八脚地从废墟里拖出两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看见其中一具尸体的腿上打着石膏,聂嘉言的身体停止了颤抖。   脑子里那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究还是断了。   他撑着林懿行的膝盖想站起来,最后却因为体力透支,软软栽倒在地。   淅淅沥沥的雨声像是沉重的巨石,一下又一下地砸开了聂嘉言的记忆。   他第一次见钟少霆的时候还不满四岁。   聂怡总是早出晚归。   不在家的时候,就会花一点钱,托隔壁的大婶每隔两个小时来看他一次。   他们住的出租房不足五十平米。   睡房摆了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儿童床就没有走动的位置了。   但聂怡却特意把厨房改成了玩具房。   里面摆满了小汽车和画具,还有很多插图鲜艳的故事书。   聂怡在某些地方表现得很称职。   会给他买最昂贵的衣服和玩具,在他生病时也会立刻带他去医院。   但有些地方却很冷漠,不会跟他玩,看他的眼里没有多少爱意。   有一天聂嘉言在房里看故事书,聂怡罕见地下午三点就回来了。   身后还跟了一个西装革履年轻俊美的男人。   聂嘉言对钟少霆的第一印象,就是很高大,很严肃。   所以当他听到动静,只敢站在门边悄悄探出半只眼睛张望。   聂怡对这个男人的态度很奇怪,带着一种有恃无恐的傲慢。   “你这次来又想说什么?”   聂怡把包包放在茶几上,交叠两条纤细的长腿,语气十分不耐烦地问。   钟少霆环视了一圈这个连家具都不多件的小房子,没什么感情起伏地说:“我想把孩子接回去。”   “接回去?”   似乎是觉得这要求太过可笑,聂怡从包里拿出了女士香烟,边点边说:“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凭什么你一句想接回去就接回去。”   “你把老娘的肚皮当什么了?”   短暂地思考了一会儿,聂怡说:“三千万吧,你给我三千万,我就把儿子给你。”   钟少霆忽然侧了侧脸,目光带着明显的审视意味,看了一眼躲在门后偷听的聂嘉言。   聂嘉言被他这一眼看得脑袋一缩,只留一撮惊魂未定的小呆毛翘起露在外面。   没一会儿,钟少霆语气冷淡的声音再度传来,“他不值三千万。”   “值不值可不是你说了算。”   将手里吸了两口的烟碾灭在烟灰缸里,聂怡起身赶人,“我没空和你说废话,想要人就给我三千万。”   “我只给你两天时间考虑,过了两天就不是这个价了。”   后来,后来钟少霆就没再出现过。   聂嘉言像是从一场沉睡了很久的旧梦里醒来。   仰头看着床头上挂着的点滴袋,大脑缓缓重启了很多遍,他才想起来。   烂尾楼发生爆炸,钟少霆已经死了。   护士推着小车进来看药水,见他醒了,就低声询问:“聂先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   聂嘉言撑着床垫坐起来,发现他的小腿骨上缠了纱布,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病服。   “我......”   他刚开口,护士就说:“林先生刚刚回了病房,他在这里陪了你一天一夜了。”   聂嘉言没说什么,看着护士的脸沉思了片刻,问她:“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护士怔了怔,然后笑了,“您记性真好。”   “我之前推过你父亲去做检查,在病房门口和你见过一次。”   怪不得。   “对了,”护士问:“你父亲还好吗?他还没办出院就离开了,我们这边......”   “他死了。”   “......啊?”护士嘴巴张了张,有些不知所措,“对,对不起,我......”   “没关系,”聂嘉言反过来安慰她:“不知者无罪。”   护士表情怪异地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说:“对了,你父亲离开医院那天,有个东西落我这儿了。”   “那天他要做CT,就把MP3交给我保管。”   “现在......”   聂嘉言看着她从口袋里拿出来那个插着白色耳机线的MP3,犹豫了一会儿,就伸手拿过了。   “谢谢。”   “不,不客气。”   大概是是觉得气氛太过古怪,护士替他拔了针,就立刻推着小车离开了。   聂嘉言的小腿骨只是轻微撞伤,还能走。   拿着MP3走出病房,外头天色阴沉,像是刚刚下过雨,草地和台阶都是湿的。   冷风吹过脖子,带起一阵细微的鸡皮疙瘩。   聂嘉言找了一个风吹不到的凳子坐下,边戴上耳机,边按亮MP3。   屏幕上显示有三段录音,每段时长都是一分多钟。   聂嘉言按顺序点开了第一段。   前几秒电流沙沙的声音过后,耳机里慢慢传出了清晰的对话声。   “在干什么?”林慎瑾问。   “试新买的MP3。”   “别玩了,给你看个东西。”   “炸药?你想干什么?”   “林懿行害我坐了两年多的牢,只是打断他一条腿,我不甘心。”   “警方没那么好糊弄,如果闹出了人命......”   “谁跟你说我要自己动手了,这不是有一个现成的替罪羊吗?”   “你是说......嘉言?”   “怎么?舍不得你的宝贝儿子?”   “......没有。”   ......   聂嘉言点开了第二段,里面只有林慎瑾的声音。   钟少霆录下了林慎瑾打算借刀杀-人的计划。   林慎瑾准备借谈事为理,将他带到烂尾楼。   然后再让他给林懿行打电话,要求林懿行单独赴约。   等转赠协议一签好,林慎瑾就会启动炸弹。   到时候,他就会和林懿行一起葬身火海。   等他死了,钟少霆作为第一顺序人,有权按法律规定继承他名下的财产。   而警方也会把这场爆炸看作是他和林懿行之间的矛盾,不会怀疑到其他人身上。   计划很完美,可惜出现了纰漏。   林懿行抢在林慎瑾动手之前去了别墅找他。   再后来,所有的事情就按照钟少霆的计划进行了。   林懿行睡得很不安稳,只躺了二十分钟,就忍不住起身想去看聂嘉言。   病房的门没关,被子胡乱叠着,聂嘉言不在厕所,也不在走廊。   巨大的恐慌瞬间涌上心头。   林懿行焦急地沿着病房前的小路找了一段,才看见坐在花坛后面听MP3的聂嘉言。   “聂聂......”   他呼吸急促地跑过去,不由分说地伸长了胳膊把人抱进怀里。   MP3的耳机线被他这么一弄,直接滑出了触口。   第三段录音的最后一句话被迫外放出来。   钟少霆说:“我死以后,把我和林慎瑾葬一块儿吧,”   “他死了也是个恶鬼,没人陪葬,他会不高兴。”   播放结束,钟少霆留下的最后一点声音也消失了。   聂嘉言眼圈发红,扬起被泪水浸染得视野模糊的眼眸看着林懿行。   “钥匙和地址是他主动给我的。”   “他说他会带林慎瑾离开,让我配合他。”   “......钟少霆骗了我。”   似乎是觉得很难受,聂嘉言的鼻尖和眼尾都憋红了,“林懿行,我没有爸爸了。”   林懿行的心都快揪成了一团,握着他脆弱的颈侧低声安慰:“别哭,聂聂,你还有我。”   “我会永远爱你,再也不离开你。”   “你所有缺的想要的我都给你,别难过了,好不好?”   聂嘉言的额头抵着他的下巴,眼泪无声地顺着两人之间的空隙落到了草地上。   天边翻滚起一道闷雷,黑沉沉的天似要塌下来。   林懿行用指腹蹭了蹭聂嘉言哭得通红的小脸,“要下雨了,我抱你回去好不好?”   聂嘉言吸了吸鼻子,哑着声儿问他:“钟少霆的尸体还在吗?”   “不在了,”林懿行把声音放得很轻,“因为烧得很严重,所以警方确定了身份我就送去火化了。”   “不过骨灰还没下葬,我想等你醒了再决定。”   聂嘉言没说什么,抹了一把眼泪,就把地上的MP3捡起来递给他:“这个MP3里有两段录音。”   “你拿去给警察,我希望案子能尽快结束,我想让钟少霆早点下葬。”   “好。”   两天之后,钟少霆下葬的日子定了下来。   连续下了两天的雨,今天却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聂嘉言的小腿拆了纱布,坐在花园的长椅上翻着手机里的照片给钟少霆挑遗照。   这部手机是沈云年在钟少霆的别墅里找到的,里面的生活照不多。   大多是法律文献,或者是一些工作要务。   唯一一张钟少霆和林慎瑾的合照,还是两人的大学毕业照。   照片上林慎瑾搂着钟少霆,面对镜头笑得意气风发。   而钟少霆则眼尾微弯,目光里透着少许纵容和爱意。   正看着,边上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这是我的救命钱,你要做什么?”   “你死了钱都是留给我的,我现在只是借用,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   喜欢请投票票支持呀~谢谢 第五十八章 最后的诱饵   “你不能这样做——”   “你又不是我亲妈,你凭什么管我!”   穿着校服的少年恶狠狠地把女人推到在地,然后撒开脚丫子转身就跑。   女人身上穿着医院的护工服,脊背佝偻,头发凌乱地跌在地上抹眼泪。   聂嘉言原本只是打算看看就走,但是女人发现了他,急忙站起来理了理衣摆。   “你......”   聂嘉言刚刚说了个“你”字,女人就急忙解释,“他是我儿子,不是坏人。”   她眼底泪水犹在,神情凄苦急切请求,“您别报警,也别多管闲事。”   聂嘉言本来就没打算做什么,是以沉默地站着。   女人脸上戴了一个口罩,露出的上半张脸,左眼到额头的地方有很大块烧伤的痕迹。   她的头发银白参半,年纪看上去似乎没六十也有五十了。   目光里有慌张和凄惨的情绪,也有被撞见的窘迫。   正好这时林懿行来了,聂嘉言回头看了一眼,再转过头时,女人就不见了。   “怎么了?”   见聂嘉言的视线定定地看着某个方向,林懿行有些奇怪地张望了一下。   没看见什么特别的人。   “我刚刚......”   话刚起了个头,聂嘉言就顿住了。   把手机里那张钟少霆和林慎瑾的合照举到林懿行面前,他说:“墓碑放这张照片吧,没别的选择了。”   “嗯。”   林懿行摸了摸他的脸,“太阳有点大,我们回病房,好不好?”   聂嘉言点点头,垂下眼眸跟着他一起走了。   林懿行的后脑伤得比较严重,所以留院观察的时间要长一点。   钟少霆和林慎瑾下葬那天,聂嘉言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墓园里。   天气很好,晴空万里。   树缝漏下来的光星星点点,一地光影斑驳。   聂嘉言没什么话说,等仪式完了,就安静地站在墓碑前看钟少霆和林慎瑾的照片。   林慎瑾一生追名逐利,死后众叛亲离。   凭心而论,聂嘉言一点儿也不想这样的人和钟少霆合葬在一起。   但死者为大,钟少霆的遗愿,他没有理由不满足。   其实迄今为止,聂嘉言也想不明白钟少霆和林慎瑾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果是同性爱人,那他是怎么来的。   但如果钟少霆和聂怡真的是一对,为什么钟少霆又愿意陪着林慎瑾一起死。   所有知道内情的人似乎都形成了一种默契,在他面前瞒得滴水不漏。   钟少霆如是,沈云年如是,甚至林懿行也是。   聂嘉言正纠结地想着,身后忽地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身形高大的男人手捧一束新鲜的茉莉花穿过一座座墓碑走过来。   面容斯文儒雅,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年纪看上去与钟少霆相仿。   不等聂嘉言开口,捧着花的男人便自报家门,“你好,我叫傅天星。”   “我和你父亲是大学同学,得知他的死讯,我非常遗憾,所以特意来为他送行。”   聂嘉言起初还奇怪傅天星为什么会知道钟少霆死了。   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才将他和早上一则新闻报道里的湛城公-安厅-长对上号。   傅天星将茉莉花放在墓碑前,微微弯腰,动作很轻地用指腹擦拭了一下照片上钟少霆的脸。   “逝者已矣,请节哀。”   聂嘉言注视着贺天星的动作。   正沉默着,后者便直起了身,如同长辈对晚辈那样,抬手摸了一下他的脑袋。   “尽管你的出生不为你父亲所期待,但他很疼你。”   聂嘉言怔怔地扬起乌黑清亮的眼眸,“什么意思?”   “他给了你一条命,也为你担了一条命。”   傅天星说:“不要再追问下去了,有时候真相比你猜测的要残忍很多。”   傅天星走后,聂嘉言又独自站了一会儿。   离开的时候他从那束茉莉花里取了一支出来,往边上走了几步,把它插-在了树干的缝隙里。   颜色雪白的茉莉花随风摇曳。   在聂嘉言离开后不久,一只节骨修长的手从树后伸出来,把花取下来带走了。   医院,   林懿行脑袋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医生拆了纱布后,又把他见长的头发剃短了一些。   “聂聂那边怎么样?”   林懿行摸了摸后脑勺,觉得单剃那一块有点奇怪,就让医生顺手把他整个脑袋都剃了。   “一切都好,聂少爷现在已经坐车回医院了,不过,”   沈云年顿了顿,低声说:“傅厅去祭拜了钟先生。”   林懿行蹙了蹙眉,沉吟了片刻,像是想通了什么,眉心轻轻舒展开来,“没事。”   聂嘉言回到医院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那天抢钱的少年。   少年吊儿郎当地屈着一条腿坐在长椅上玩手机,身上穿着校服,一副逃学的模样。   聂嘉言经过的时候,他可能刚好打输了,骂了句脏话,就把愤怒地把手机一摔。   新款的智能机砸了聂嘉言一下,掉到地上,屏幕立刻摔得四分五裂。   “靠!你弄坏了我的手机!”   少年跳了起来,恶人先告状地抓着聂嘉言的手腕不让他走,“快点赔我!”   他比了两根手指,“八千块,少一分钱我就揍你!”   聂嘉言还没说话,穿着护工服的女人就急匆匆地走过来,拍开少年的手把他拽到了一边。   “小聪,你又在干什么?”女人低声斥责。   “什么我干什么?他弄坏了我的手机,我让他赔怎么了?”   少年嫌弃地甩开女人的手,“你别拉着我,烦死了。”   “刚刚李老师打电话来说你又逃课了,快点回去,不然我就......”   “不然你就什么?你以为你是谁?”   “你只是个没人要的婊-子,我爸好心留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   少年嘴里吐着不干不净的污言秽语,骂得一句比一句难听。   女人似乎是被骂习惯了,逆来顺受地听着,还从兜里掏了两百块递给他。   “我只有这么多了。”   她低声哀求,“小聪,你听话一点......”   少年拿过那两百团巴在手里揉了揉,冲她吐了口口水,“听你*逼,那么喜欢教儿子就自己生一个!”   “我他妈看见你就烦!”   少年捡起手机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女人声音哽咽地喊了一声“小聪”,随后崩溃地蹲在地上大哭。   聂嘉言沉默地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然后继续往前进了住院大楼。   林懿行正在吃药,刚刚咽下去一片,就看见聂嘉言从窗边的走廊经过。   似乎是在想事情,聂嘉言径直从门口走过,隔了几秒才折返回来。   林懿行悄悄观察他白白-嫩嫩的小脸,眼眶和眼尾都没有红,应该是没哭。   “都办好了吗?”林懿行问。   聂嘉言出了会儿神,隔了几秒才“嗯”了一声。   还没说话,林懿行忽然牵起他细瘦的手腕,低头在他手心上吻了一下,“我们和好吧。”   “好不好?”   聂嘉言睫毛低垂,看着林懿行短短微青的发茬,视线后移,落在了他后脑勺那道结了痂的疤上。   他没说话,林懿行便抬起头,水色漂亮的凤眸流动着温柔的爱意,很有耐心地又问了一遍:“好不好?”   聂嘉言抿了抿唇,突然就把手抽了回来,没什么情绪地说:“不好。”   清瘦白皙的手腕滑出的掌心,林懿行的长指蜷缩了一下,没敢再伸过去。   眼看着聂嘉言后退半步像是要走,林懿行咬了咬牙,抛出了最后的诱饵,“我找到聂怡了。”   “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我就带她来见你。”   “钟少霆和林慎瑾瞒着你的事情,我都告诉你。”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爷爷为什么要请私家侦探监视你和聂怡吗?”   三言两语,顿时拿捏住了聂嘉言的要害。   林懿行把他看得很透,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都踩在他最脆弱的神经上。   想吗?聂嘉言当然想。   这种想除了对答案本身的追寻,还有那点儿可怜模糊的希冀。   他希望这个世界上还有和他流着相同血液的人存在。   他以前希望聂怡和钟少霆能像天底下最普通的父母一样,分一点点爱给他。   现在只希望聂怡能和他说一句,对不起,妈妈不能接你回家了。   这样他才能死心,才能告诉自己不用再等了。   聂嘉言垂头站着,直到林懿行的长指覆上他的眼角,他才发现自己又哭了。   吸了吸鼻子将那点眼泪压回去,聂嘉言往前走了两步,“我跟你回去。”   他主动弯下腰贴近林懿行,姿态温顺地任由对方的长指滑过脸和脖子,“但我只待半年。”   “半年之后,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让我离开。”   林懿行眼眶骤红,明明是个要挟人的,却反过来像个被要挟的,颤颤地在他唇角上吻了一下,痛苦得声音都嘶哑了。   “好,我答应你。”   两天之后,沈云年把聂怡带到了医院。   林懿行说,当年聂怡收了那笔卖儿子的钱,就移民去了国外。   这些年谈过不少男朋友,钱也被骗光了。   现在在国外一家小超市做收银员,四十六岁了,还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看见聂嘉言,她似乎很激动。   热泪盈眶,嘴唇发颤,良久才低低地喊了一声:“聂聂......”   聂嘉言站在原地,目光从她的头发丝,一路看到了她的鞋子。   聂怡老了很多,但又好像没怎么变化。   样子还是和年轻时那样,鲜妍明媚,只是身材有些走形,矮了也胖了。   【作者有话说】:   喜欢请投票票支持呀~谢谢   快完结啦,因为结局已经想好了。   记得投票票支持呀。   ps:聂聂不作,只不过哥哥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哪儿了,对不起要说到点子上,而不是一味弥补。 第五十九章 有迹可循   见聂嘉言不动,聂怡有些紧张。   攥着手指看了一眼林懿行,她十分不安地低下头,颤抖着又喊了一声:“聂聂......”   聂嘉言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   僵持了片刻,聂嘉言说话了:“你好像矮了。”   聂怡错愕地瞪了瞪眼,有些不自在地把脸侧的头发夹到耳后,“你长高了,所以看我就觉得矮了。”   聂嘉言默了默,“也是。”   他不说话,聂怡连大气也不敢出。   见两人生分得厉害,林懿行上前,摸了摸聂嘉言的脖子,“还要聊吗?”   他低声提醒了一句:“你该午睡了。”   聂嘉言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间,又看了看浑身不自在的聂怡,沉默了片刻,便道:“那我睡醒了再找你。”   聂怡惶恐地点点头,亦步亦趋地跟着沈云年离开了。   林懿行的伤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因为之前动过手术,所以梁医生建议留下来做个详细的身体检查。   病房是高级的单人间,床比一般的单人病床要大出不少,勉强能挤得下两个成年男人。   聂嘉言躺在左侧,望着雪白的天花板若有所思。   林懿行吃了药,见他神色清明毫无睡意,就摸了摸他的侧脸,“怎么了?”   聂嘉言的长睫轻轻扇了扇,不答反问:“你什么时候能出院?”   “下午做完了检查就可以。”   聂嘉言想了想,说:“我能把聂怡带回林家吗?我想和她相处一段时间。”   林懿行没什么不可以,低头亲了亲他的耳朵,“都听你的。”   聂嘉言不说话了,眼皮垂了垂,慢慢闭上了眼。   下午,林懿行去做检查,沈云年去办出院手续。   聂嘉言坐在病房前的长椅上,身侧跟着聂怡。   聂怡应该是很恐惧他的,因为聂嘉言注意到她整个人都在细微地颤抖。   走廊倏地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个年轻的妈妈抱着几个月大的孩子经过。   孩子额头上贴着退烧贴,妈妈背了一个很大的包,一路直奔电梯口。   聂嘉言的目光跟着跟着她走了一段,突然开口:“妈妈。”   聂怡抖得更厉害了,颤颤地应了一声:“怎,怎么了?”   聂嘉言问:“你还记得我三岁多的时候有一次发烧,你穿着拖鞋半夜抱我去医院的事情吗?”   聂怡低了低头,含糊地“嗯”了一声,“你突然发热,我也很害怕。”   像是求证到了答案,聂嘉言唇角轻轻抿了抿,“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很想你。”   聂怡怔怔地侧头看着他。   “虽然你抛弃了我,但我一直很想念你。”   聂嘉言眼圈红了一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柔软地回望聂怡,“您以后别走了,我养着你,你继续爱我,好吗?”   聂怡有些动容,眼里的恐惧逐渐变成了内疚,哭着向他忏悔,“对不起,妈妈以后再也不会抛弃你了......”   林懿行做完检查回病房的时候,正好听见聂怡说这一句。   聂嘉言侧着脸看聂怡,并没有发现他走到了身后。   林懿行看见聂嘉言抬手给聂怡抹了抹眼泪,声音轻轻,又温和地说了一声:“没关系,我原谅你。”   聂怡哭得更厉害了,伸手抱住了聂嘉言。   聂嘉言脊背僵了僵,像是有些不习惯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但很快便抬手拍了拍聂怡的背。   聂怡原本是被沈云年安置在医院附近的酒店,林懿行依聂嘉言的要求,出院后就将她一并带回了林家。   林家虽然换了新的掌舵人,但其实没有多大变化。   林懿行重新聘请了林慎谦做林氏集团的经理,和过去自家人不同,林慎谦被编入了雇佣人员,再无权干涉内部事宜。   林慎瑾死后,林懿行公开了林同尘的第二份遗嘱。   因为料定三儿子狼子野心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林老爷子很早就和林懿行商量了办法解决这个后患。   现在后患已除,林懿行将林同尘的遗愿转达。   林慎谦好大喜功,心浮气躁,所以原本该分给他的那份会交给林冉亦打理。   数额也很可观,林氏集团40%的股份,只比林懿行少了10%。   林慎谦和徐曼伶经历了从无到有,知道了林老爷子的苦心后,也就安安分分不闹了。   林家老宅正式一分为二,主宅和偏宅建了一堵高墙,彼此互不干扰。   聂嘉言跟着林懿行回到林家,发现进去的大门不同,问了沈云年,才知道了分家的事情。   沈云年把他带到了二楼的主卧。   自从那次喝了酒和林懿行在这间房里做了一次,聂嘉言还是在离开了五年后,第一次在白天重新看清这间主卧。   家具摆设没多大变化,床铺的颜色也还是和过去差不多。   床上放着两个枕头,边上还有他小孩儿时喜欢抱着睡的玩偶。   棕黄色的小熊已经很破了,颜色看着旧旧的。   聂嘉言五岁多的时候那么点儿,抱的时候还得两只手才圈起来。   现在他长大了,一只手就能拎起来那只熊。   只不过......   聂嘉言转身问沈云年,“我记得这个玩偶,很早就不见了。”   沈云年依旧板正地站着,很有分寸地说:“没有不见,是大少爷收起来了。”   “那时候你总是抱着熊睡,他只有把你喜欢的东西都收起来,才能亲近你。”   是了。   玩具熊不见了的那天正好下雨打雷,他在被子里缩了一会儿,就忍不住爬过去抱着林懿行。   林懿行当时说了什么,他还记得。   林懿行掐着他软乎乎的脸蛋,嫌弃地说:“我不想抱着你睡,你能抱住就抱吧。”   他当时恨不得整个人都长在林懿行怀里,使劲儿伸长了胳膊去搂人,“谢谢哥哥,我能抱住的。”   现在想起来,聂嘉言才发现林懿行的坏是有迹可循的。   他提了个要求,要聂怡住在主卧隔壁的房间。   那里原本是一个书房,为了满足聂嘉言的要求,林懿行就让沈云年把书房往边上挪一下,让聂怡住进去。   晚上,林懿行压着聂嘉言。   聂嘉言趴在柔软的被子上,浑身湿漉漉的,眼尾红,脖子更红。   林懿行看得眼珠子都跟着红起来了,俯身在他细细的颈侧重重咬了一口,深得出血。   聂嘉言脆弱修长的五指蜷缩着拽住边上的床单,眼皮微阖,叫得比以往都要大声。   林懿行被他撩拨得心脏乱跳,翻来覆去把人折腾了一整夜。   聂嘉言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三点了。   林懿行去了公司,临走前留了字条让他记得吃饭。   聂嘉言穿好衣服,刷牙的时候发现右侧的脖子被咬出了一个红肿的牙印。   上面有层亮晶晶的膏体,林懿行应该替他上过药了。   聂嘉言洗了把脸,擦干了就往楼下走。   聂怡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爱情偶像剧,灰姑娘嫁入豪门,非常不现实。   看见聂嘉言,她目光有些闪躲,硬着头皮问了一句:“睡醒了吗?午饭在厨房。”   书房里主卧很近,他昨晚叫得大声,林懿行的动静又大,聂怡该是听了一晚。   聂嘉言顿了顿,说了句“谢谢妈妈”,就去厨房把还热着的饭菜端出来。   吃饭的时候聂怡在调台,拿着遥控按来按去,好像怎么都不满意。   聂嘉言喝完最后一口汤,就把碗筷收拾了走过去。   聂怡顿时如临大敌,攥着遥控抬起头,“吃,吃饱了吗?”   聂嘉言点点头,看着她化了点淡妆的眉眼,又看了一眼窗外明媚的天气。   “我陪您去逛街吧,买衣服买珠宝买首饰,好吗?”   聂怡有些犹豫,思考了一会儿,还是被女人买买买的天性打败了,扬起了笑,“好啊。”   聂嘉言刷了林懿行的卡,给聂怡买了很多东西。   聂怡年轻的时候很漂亮,皮肤白眼睛大,身材凹凸有致,哪怕生过一个孩子,看上去还是少女感满满。   她抱着只有一两岁大的聂嘉言出入商场或者医院的时候,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现在十八年过去了,美人虽未迟暮,但是身材变了样,气质也大不如前。   以前聂怡喜欢穿短裙秀美腿,现在老了反而喜欢花花绿绿的衣裳,怎么遮小腿肚怎么来。   聂嘉言点了两杯牛奶,回到露天咖啡卡座的时候,聂怡还在欣赏新买的珠宝。   “喜欢吗?”   聂嘉言把牛奶推到了她面前。   聂怡笑得眼睛都要看不见了,“很喜欢,谢谢儿子。”   聂嘉言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就坐了下来。   拿着珠宝在脖子上比划的聂怡注意到了他的沉默,扭头看了看,有些紧张地问:“怎么了?”   聂嘉言扯了扯衣领,颈侧那个红肿的牙印露出了一点,“没什么,有点不舒服而已。”   聂怡怔怔地看着那个牙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走神了一会儿,才忙不迭地说:“妈妈陪你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你们年轻人,应该要多注意一点。”   聂嘉言看着她的反应,下意识地问:“知道儿子和男人做-爱,您不觉得恶心吗?”   没料到他会说这么露骨的话,聂怡愣了愣,开明地说:“怎么会呢,我知道大少爷是真心对你好。”   “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你的选择,妈妈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你。”   “聂聂,不要有任何负担。”   【作者有话说】:   喜欢请投票票支持呀~谢谢 第六十章 看穿   温柔又充满爱意的话语,比他手上拿着的热牛奶还要暖乎脾胃。   聂嘉言安静了一会儿,眼底那点儿自欺欺人的情绪彻底散了。   见他不说话,聂怡就转回去继续欢欢喜喜地摆弄项链。   正准备试戴,就听见聂嘉言问了一句:“林懿行给了你多少钱?”   聂怡的心一紧,刚刚扭过脖子,就对上聂嘉言冰凉的眼神。   “什,什么钱啊?”   她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辩解,“我是收了大少爷的钱,但我没有办法啊,妈妈也是要生活的......”   “聂聂,我......”   她还没说完,聂嘉言就不耐烦地打断了,“我是问你,林懿行给了你多少钱假扮聂怡?”   “你的脸和她长得分毫不差,应该花了不少钱整容吧?”   “整一张脸少说也要几个月的恢复期,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训练你假扮聂怡的?”   聂嘉言每说一句,女人的脸色就白一分。   “我......”   女人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挽回一下。   但触及聂嘉言冰冷可怕的眼神,她立刻抖得跟筛子一样,逃似的抱起衣服首饰就跑。   他们闹出的动静不小,边上几桌客人都看了过来。   聂嘉言一脸寒色地起身,原本想打车去林懿行的公司,最后还是换了目的地先去市三院。   梁医生正在走廊上指正实习生的报告错误,远远看见了聂嘉言往住院部大楼走来,就朝他招了招手。   “聂少爷——”   实习生是个有眼界力儿的,主动低头走到了一边。   聂嘉言走到梁医生面前,还没说话,梁医生就问他:“你是来替大少爷拿报告的吗?”   林懿行之前做了身体检查,但是报告还没拿。   “你来了正好,我有点事儿要和你聊聊。”   实习生听到了梁医生的话,犹豫着说了句:“老师,要不我先去巡病房?”   梁医生点点头,等实习生走后,就把注意力转回眼前的聂嘉言身上。   他向来喜欢察言观色,见聂嘉言唇角紧绷成了笔直的线条,便笑着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聂嘉言呼了口气,语气里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不耐烦,“您有事就直说吧。”   梁医生顿了片刻,突然叹了口气,“你和大少爷之间的事,我原本是不该多嘴的。”   “但是出于医生对病患的关心,有些话我只能越过大少爷和你说。”   “林家之所以要养个孩子给林老爷捐献器官,其实是因为大少爷的身体不适合捐赠。”   “你可能会觉得这样的做法丧尽天良,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钱人的性命永远比穷人要矜贵。”   “我和你说这些的原因,不是因为我觉得林家做得对,而且我觉得大少爷可怜。”   梁医生说,当年林懿行阳奉阴违,瞒着林同尘上了手术台。   结果因为身体虚弱,做完手术昏迷了几个月,病危通知书都下了两次。   老爷子很生气,所以林懿行醒了之后,有将近两年的时间是被困在医院休养。   沈云年怕影响他的病情,所以一直谎称把聂嘉言平安送到了国外读书。   林懿行重获自由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坐飞机去国外,想找聂嘉言解释一切。   得知自己被欺骗后,他情绪起伏很大,又因为找不到聂嘉言,日渐焦虑,患上了Anxiety depression。   “焦虑型抑郁的表现有很多,紧张,害怕,情绪低落,自责自罪,脾气暴躁......”   “有的人只是有几种,但大少爷全都有。”   梁医生顿了顿,看向了聂嘉言因为太清透所以什么情绪都表露得很明显的眼眸,“他唯一没有的,就是自杀。”   “心理学不是我的专业范畴,我只是听他的主治医生说,因为还没有找到你,所以大少爷不允许自己有任何寻死的念头。”   “你是他的心病,也是他的心药。”   “我知道这样说对你有些不公平,但是聂少爷,大少爷背后还有林家,还有他与生俱来必须背负的责任。”   “他能牺牲的都牺牲了,如果你再不给他一点甜头,他就太可怜了。”   短短的指甲嵌进了手心里,聂嘉言扬了扬眸,黑得像是藏了雾气的眼眸看上去难辨情绪。   “这些也是他吩咐你和我说的?”   梁医生愣了愣,有些意外他的心思竟然能通透成这样。   在心里小小地质疑了一下自己的演技是不是真的那么烂,梁医生十分无奈地坦白,“行为是大少爷吩咐的,但内容和感情是真实的。”   “嘉言,糖果叔叔是真的觉得他可怜。”   一声“糖果叔叔”,瞬间就把聂嘉言的记忆拉回了十八年前。   当年他的后背被狗咬伤,梁医生上门看诊。   抱着打好关系更容易治疗的心思,他每次都会给聂嘉言带糖果。   但是十次有八次是被林懿行没收了。   所以后来梁医生想了个主意,他每次看诊,都会趁林懿行不注意,偷偷塞一颗糖到聂嘉言的手心。   聂嘉言虽然不贪嘴,但是因为梁医生送糖的行为,单方面和他建立了友谊关系。   而最终导致这点情分破裂的原因,就是当年梁医生助纣为虐,帮着林懿行一起给他打麻醉针。   聂嘉言不知道他现在旧事重提,是想缓和关系,还是用这点情分为林懿行说好话。   “说完了吗?”   梁医生行医数十载,还从未见过如此棘手的病症。   看着聂嘉言情绪短暂起伏之后越发冷漠的眼神,他叹了口气,“说完了。”   聂嘉言越过他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转头问他:“我想找个人。”   “她应该是你们医院的护工,经常戴口罩,眼睛到脸这里,有烧伤的疤痕。”   “你等等。”   梁医生打电话问了护士长,很快就有了消息。   “你说的那个人,她上班时间经常旷工,昨天刚被辞了,她入职的时候填了个地址,要发给你吗?”   聂嘉言点头,“谢谢。”   梁医生“唉”了一声,“别谢我,你要有点良心就去谢大少爷。”   地址是湛城一片老城区里最破的筒子楼。   聂嘉言一栋栋找过去的时候,接收到了不少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注视。   他太光鲜了,行走在这片老旧待拆又脏又破的筒子楼里非常突兀。   聂嘉言刚刚走到13号,就听见楼上传来不堪入耳的辱骂声,夹杂着锅碗瓢盆摔到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   楼下打牌的老太太说:“老毕家又吵了,看来是真过不下去了。”   又有一个人说:“丑八怪赖着不肯走,有什么办法。”   “我听人说,那丑八怪年轻的时候是做皮肉生意的,模样好又会讨男人欢心,老毕才对她死心塌地,连老婆儿子都不要。”   “但是骚货哪能耐得住寂寞,东搞西搞,最后被有钱老板的大婆烧了脸。”   “老毕为了救她,腿都没了,她就赎罪来了。”   “赎什么呀,我怎么听人说她是为了老毕的保险金?”   “这种女人真是害人不浅呐......”   老太太们嘴碎地聊着,听见楼梯传来了脚步声,立刻使了眼色噤声了。   聂嘉言就站在楼梯口,抬眼的时候,正好跟下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女人今天没戴口罩,半张脸被烧得面目全非,皮肉扭曲挤在在一起,扯得面皮都变形了。   看见聂嘉言,她惊讶了一下,随即皱起了眉头。   “你不是那天在医院那个......”   还没等女人找到合适的形容,聂嘉言便道:“我是来赔钱的,那天弄坏了你儿子的手机,八千块。”   一说“八千块”女人就想起了,“你......”   聂嘉言截断了她的话头,“找个地方坐坐吧,这里也不好给你钱。”   女人看了一眼边上假装打牌但是眼睛一直往他们身上瞟的老太太们,面上也有些不快,“行。”   老城区没什么高雅的地方,聂嘉言跟着女人走了一段,停在了一家快餐店门口。   “我在这里洗碗。”   女人和店里忙活的老板打了个招呼,就去冰箱拿了两瓶维他奶出来。   玻璃瓶很凉,聂嘉言摸了摸,微微有些走神。   见他不喝,女人便问:“是不是没喝过这种东西?”   “你别看它便宜,很好喝的,我儿子就很喜欢喝。”   聂嘉言思考了一会儿,才从记忆里把少年的名字挖出来,“小聪吗?”   女人的眼神瞬间变得灰败落寞,隔了很久,才低声开口:“不是他,是我亲生儿子。”   她抬眼看着聂嘉言,“他长得很漂亮,眼睛跟你一样,大大的,又黑又亮,每次带他出去都有好多人想逗他玩。”   聂嘉言问:“那他现在在哪儿?”   女人说:“卖了。”   “为什么卖了?”   女人沉默了,握着玻璃瓶喝了两大口维他奶,才吐着凉气说:“因为太恶心了。”   “小伙子,你知道什么是同性恋吗?”   聂嘉言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你别看我现在长这样,我年轻的时候可漂亮了。”   大概是看聂嘉言的模样太过乖巧,应该是个很好的聆听者,女人忍不住和他说起了当年的辛酸往事。   “我那时候才二十出头,遇见了一个男人,又帅,又有钱。”   “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货,读书读不成,就想飞上枝头做凤凰......”   【作者有话说】:   喜欢请投票票支持呀~谢谢 第六十一章 本性难移   女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她告诉聂嘉言,那个有钱的帅哥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帮忙生个孩子。   只是做试管,不需要上床。   后来孩子怀上了,她却动了别的心思。   生个孩子顶多百来万,撑死了也就几千万,但是做豪门富太太,才是真正的一辈子吃喝不愁,生活无忧。   于是她谎称孩子小产了,然后偷偷找地方把孩子生了下来。   想着养大一点,就带着孩子上门,闹到男人父亲那儿去要求对方负责。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那个男人不仅是个同性恋,孩子还跟他毫无关系。   她震惊得都说不出话了,被赶出来后怎么也想不明白。   她虽然不是什么不经人事的少女,但是清清白白。   为了做富太太洁身自好,从来没有跟其他男人乱来,怀的孩子不可能不是对方的种。   但亲子鉴定摆在面前,铁证如山,她又无从狡辩。   纠缠了半年多,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她偷听到那个男人和男小三的对话,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被耍了。   “你能想象到我当时有多恶心吗?”   似乎是想起来都觉得反胃,女人恨恨地说:“他就是想借着这个孩子,把那个男小三留下来。”   “可惜他想错了,那男小三根本就不想和他在一起,就算有了孩子也不想。”   女人反反复复咀嚼着那几句话,同性恋恶心,那对狗男男应该被车撞死,同性恋就是怪物,异形。   聂嘉言看着她因为愤怒而更加扭曲丑陋的面容,不合时宜地开口:“那你儿子呢?”   像是突突突的机关枪突然被塞进了一大团湿水棉花,女人的嘴巴慢慢停了下来。   脸上的情绪空白了数秒,她才用吸管戳了戳瓶底,冷血又无情地说:“算他不走运,谁让他这么不会投胎。”   犬牙刺破口腔上的嫩-肉。   聂嘉言松开牙关,将那一口混合着血腥味的唾液咽下去后,才真正顿悟过来。   原来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亲情都会有双向对应。   也不是每一个会生孩子的女人都配得上妈妈这个称呼。   快餐店里来了客人,女人的情绪被打断后,也意识到自己跟一个陌生人说这些有些奇怪。   “我还有事情要忙,你不是来赔钱的吗?”   她朝聂嘉言摊开了手掌,“钱呢?”   聂嘉言低头喝了一口不怎么冰的维他奶,tian了tian唇,哑声说:“我骗你的,我不是来赔钱的,”   “我是来讨债的。”   女人疑惑又奇怪,还没说话,就看见聂嘉言抬起又黑又沉的眼眸,说出来的话像是淬了毒的刀子,每个字都往她布满了恐惧的神经上扎。   “聂怡,怪只怪你不走运,生了我这种讨债鬼。”   -   “对,对不起林先生,这钱我不赚了,他认出我不是聂怡了。”   女人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林懿行皱了皱眉,挂了电话就起身往外走。   秘书见他行走的方向不是会议室,犹豫地跟在身后问了一句:“林总,待会儿的会议......”   “不开了,”林懿行抬手按了一下电梯,打断她,“会议延后,我现在有事要出去,你先让副总处理。”   “哦......”   秘书抱着文件还想再问些什么,但是林懿行已经迈开长腿一头扎进了电梯。   楼下,司机已经备好了车。   林懿行一上车,司机便问;“大少爷,您要去哪里?”   林懿行把脖子上领带解下来丢到一边,边拿出手机点开隐藏的软件,边看着屏幕上小红点停顿的地方吩咐他:“xx区xx路好味来快餐店。”   司机打着方向盘,一路穿过长街转进小巷。   车子在窄小的老城区里寸步难行,林懿行看了一眼,让司机停在路边。   “把车开到路口等着。”   留下这么一句,林懿行就下了车沿着低矮的屋檐往快餐店去了。   聂嘉言说的那句话里蕴含的信息量太大,聂怡震惊地瞪直了双眼,反应过来后立刻起身。   塑料凳子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划出了刺耳又尖锐的声音。   她的嘴唇哆哆嗦嗦,极度震惊和极度恐惧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的脸看上去更狰狞。   “你,你是......”   聂怡呼吸急促,震惊过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否认,“不,不可能,你不是,你不会是的......”   当年那个那么小一点,又乖巧又黏人的小奶团子,怎么可能会用这种眼神看她。   聂怡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太久了,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聂嘉言长大了也应该是那种乖乖巧巧懂事的性格。   而不是眼前这个,从眼神到行为,都透出一种恨不得她去死、充满了暴戾情绪的年轻人。   聂嘉言把维他奶的玻璃瓶子敲碎了,白皙的五指握着细细的瓶颈,尖锐的那一头对着聂怡。   “怎么?我长成这样让你失望了?”   聂怡抖了抖,她没想到聂嘉言会看穿她的心思。   老板和客人听到动静往外看,但是没有人一个人敢出来多管闲事。   聂怡害怕地往后退,就在她绝望地以为聂嘉言下一秒就要把玻璃瓶扎进她的身体里时,有人出现了。   对方拦住了步步逼近的聂嘉言,将他手里的玻璃瓶丢开后,就拽着他离开了。   司机就在路边等着。   林懿行一脸寒气地打开后座的车门,把聂嘉言塞进去后,吩咐了一句:“去边上抽根烟等着。”   司机连忙从驾驶座上下来,摸着口袋走到了一旁。   车门被关上,密闭又狭窄的空间里,林懿行愤怒的双眼像是要喷火。   “聂嘉言,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做什么?!”   聂嘉言瘦削的后背磕在车窗上,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眼泪毫无预兆地滚了下来。   滴滴答答,很快就打湿了整张脸。   林懿行顿时什么火都发不出来了,伸手把人捞到怀里,有些不知所措地拍着聂嘉言的后背道歉。   “对不起,哥哥不是故意凶你。”   聂嘉言的鼻尖抵着他的颈窝,眼泪簌簌,没一会儿就濡湿了他半截脖子。   哭得比小时候被狗咬伤了还可怜。   林懿行能说什么,他什么也不能说。   连最基本的责备,他都不忍心。   聂嘉言哭累了就睡了,小小一团窝在他怀里,小脸看着又软又可怜,跟刚刚那个想拿玻璃瓶子戳死聂怡的疯子简直判若两人。   林懿行苦中作乐地评价,聂嘉言大概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嫌疑人了。   聂嘉言脑子里有根神经是疼的,上面存储了有关钟少霆和聂怡的记忆。   就算是睡着了,也能感受到痛苦。   组成他基因的两个生命体,没有一个爱他。   钟少霆是不知道怎么爱,而聂怡是完全不爱。   他甚至不能像其他不被父母所爱的孩子那样去斥责这两个人不负责任。   因为钟少霆从头到尾,都只是被迫接受他的存在。   而聂怡就更不用说了,始终如一把他当成嫁入豪门的工具。   最后嫁不成了,就换点钱花花。   林懿行把聂嘉言带回了家,把他放到主卧的床上盖好被子。   刚要起身,就看见聂嘉言睁开了眼,眼睛湿漉漉的,看上去很可怜。   林懿行犹豫了一秒,就脱了外套躺进去,抱着他轻轻问:“聂聂,我们聊聊,好不好?”   聂嘉言点头。   林懿行亲了亲他哭得发红的眼尾,一时也不知道该从哪儿聊起。   聂嘉言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他费尽心思搭建出来的美好和温暖,统统都被拆穿了。   林懿行想了很久,才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找给你的聂怡是假的?”   这好像不是一个好的开头,又戳到了聂嘉言最讨厌的谎言上了。   林懿行有些后悔,正想岔开话题,就听见聂嘉言说:“一开始就没信过。”   除了身高这个破绽,还有性格。   “我试过她很多次,也想过要不就这么算了,但最后发现还是算不了。”   林懿行有些自责,“对不起,是我太自作主张。”   “当年聂怡收了钱,辗转去了很多个城市,为了嫁给有钱人整过容又改过名字。”   “找起来很困难,而且就算找到了,她也不一定会对你好。”   想起今天聂怡说话时的嘴脸,聂嘉言忽然觉得林懿行的担心不无道理。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聂怡到现在也没觉得自己卖儿子的行为有错,又怎么能指望她会后悔。   “聂怡那边我会找人去处理。”   滚烫的掌心包裹着聂嘉言的小脸,林懿行很珍惜地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那片老城区就要拆了,我会想办法让她拿不到那笔钱。”   “她欠你的,我会替你讨回来。”   聂嘉言微微扬起下颚,刚刚转过头,林懿行就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然后是鼻尖,脸侧,下巴,眉骨,眼皮......   一边亲,一边说:“除此之外,我还要向你道歉。”   “因为我和他们一样,从来都没有把你的意愿放在第一位。”   “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怎么样做才会让你心软,所以一直很自私地把你当成了我的所有物。”   “我为我过去做的一切,好的坏的,向你道歉。”   亲吻停在了喉结上,像是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林懿行哽咽着抿了抿唇。   聂嘉言仰着脖子,喉结因为他的动作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还没说什么,就感觉林懿行很用力地抱了他一下,随即松开,克制而沙哑地说:“聂嘉言,你走吧。”   “走得远远的,别再让我看见你了。”   【作者有话说】:   喜欢请投票票支持呀~谢谢   双更,需要票票鼓励才能继续码完结局。   ps:剧透一下,钟少霆没死,前面已经有伏笔了,不知道小宝贝们发现了没有,他后面还会出现,完整一下这条线。 第六十二章 离开   聂嘉言离开那天是个大晴天。   消失了数日的林冉亦来给他送行,身后还跟着夏锦阳。   机场的航站大楼人来人往,聂嘉言两手空空,站在候机楼的安检口前插着兜听他说话。   “言言......”   林冉亦刚张嘴喊了个名字,夏锦阳就下黑手捏了一下他的后腰。   林冉亦疼得一激灵,立刻改口:“嘉言。”   无视了夏锦阳带刺的目光,聂嘉言朝林冉亦弯了一下唇角,“回去吧,以后有机会了再见面。”   林冉亦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没忍住鼻头一酸,泪汪汪地看着他:“你真的不留下来吗?”   “堂哥很喜欢你,就算他以前做错了,但他现在知道错了,你还不能原谅他吗?”   聂嘉言垂了垂眸,睫毛落下的阴影挡住了眼底大半的情绪。   他和林懿行之间的事情,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   林冉亦这棵墙头草一知半解,有这样的误会很正常。   “我没有不原谅他。”   眼看着登机时间就要到了,聂嘉言抬手拍了拍林冉亦的肩膀,“冉亦哥,我真的要走了。”   他选择了成年人最爱说的场面话,“以后你们来苏黎世了就告诉我,我请你们吃饭。”   林冉亦的眼睛更红了,要不是被夏锦阳拽着,他都想上前去抱抱聂嘉言。   聂嘉言还是不习惯应对这种离别的场面,给林冉亦递了张纸巾,就转身过安检了。   飞机一共飞行了12个小时27分。   再次踏足苏黎世的土地时,聂嘉言觉得恍若隔世。   现在已经是二月中了,距离毕业还有一段时间。   昏天黑地地睡了两天,聂嘉言又恢复之前上课下课写论文的日子。   同系好友Kris对他之前在H国闹到要报警的事情很感兴趣,一有空就问细节。   聂嘉言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真假参半地编了个故事逗他。   Kris发现上当之后气急败坏,箍着聂嘉言的脖子要和他算账。   聂嘉言笑得眼睛都弯了,还没说话,就看见Kris张着嘴,表情呆呆。   隔了一会儿,高大俊美的欧洲青年红了脸,目光有些闪躲地小声夸他:“聂,你笑起来真好看。”   “比Max还要好看。”   Max是经济学院的校草,一个非常漂亮的东方男人。   经济学院的大部分Gay都想追他。   聂嘉言收敛了两分笑意,没把Kris的话放在心上。   Kris看着他笑起来就会很明显的酒窝,忍不住支着脑袋说了一句:“我发现你这次回来不一样了。”   聂嘉言随口应了一声:“有什么不一样?”   Kris又凑近了两分,笑得很灿烂,“你快乐了好多,更让我心动了。”   聂嘉言垂了垂眸,习以为常地拒绝:“我不喜欢男人。”   Kris夸张地抱着脑袋哀嚎:“What a pity!”   没有林懿行的日子过得很快。   毕业之后,聂嘉言得到导师的推荐去了一家上市证券公司实习。   工作了两年,想换个节奏慢一点的环境,就跳槽到了另一家信托投资公司。   有一天上班,人事部的Lisa神神秘秘地告诉他:“聂,你知道吗?法律部来了个新的法律顾问。”   “是个非常非常英俊的东方男人,很有味道。”   聂嘉言含糊地“嗯”了一声,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金融新闻。   见他没什么反应,Lisa有些丧气,“你不信吗?他真的很帅,虽然四十七岁了,但是看上去就跟三十出头一样。”   “他待会儿还会请我们几个部门吃午饭呢,你去不去?”   聂嘉言握着鼠标把新闻上的重点资讯标红,转头和Lisa说:“我不去了。”   “我打算午休去趟超市,明天就是周末了,要买点吃的囤着。”   他这两年深居简出,周末有时候会出去钓鱼,但是很常宅在家里。   有时候懒起来,一囤就囤半个月的粮食。   要是不幸饿了家里又没吃的,他宁愿饿着也不愿意下楼拿外卖。   Lisa和他认识了三年多,知道他的生活习惯后简直要跌破隐形眼镜。   说他白瞎了一张好脸好年纪,活得比退休的老头子还没意思。   聂嘉言现在做的是最简单的分析核算工作,收入可观,工作量不大。   上个月他花了笔钱买了一辆小型的二手SUV,装东西更方便。   以前逛超市是囤半个月粮食,现在变本加厉到一个月。   Lisa知道以后直呼他真是没救了。   中午,公司大半的人都跟着新来的法律顾问去下馆子。   聂嘉言避开了午饭高峰期,独自开着SUV去了一趟超市。   挑挑拣拣,买了一些新鲜的蔬菜水果和泡面,还有一些现成的微波炉餐。   昨天热水壶坏了,网上买了应该今天会到。   聂嘉言边打备忘录提醒自己下班记得拿快递,边推着购物车去自助结账区。   下午茶时间,Lisa捧着两杯咖啡来串门。   “你今天没去不知道,傅律真的好帅。”   Lisa今年二十五,韩澳混血,身材火辣个子高挑,最喜欢的就是成熟迷人的东方帅哥,大叔就更喜欢了。   聂嘉言听她念叨了不下十遍新来的法律顾问有多帅,就顺势鼓励了一句:“喜欢就去追啊,加油。”   “你真的支持我吗?”   “嗯。”   Lisa得了鼓励立刻色胆包天,咖啡还没喝完就跑去法律部表白。   没人打扰,聂嘉言下午不仅完成了手头的工作,还写了周报。   临近下班时间,聂嘉言正在整理文件,Lisa突然眼睛红红地走了过来。   “聂,我失败了。”   拉过聂嘉言的椅子坐下,Lisa整个人都蔫了,“他不喜欢女人,他还有一个同性爱人。”   “呜呜呜......”   Lisa委屈得直扁嘴,“我好丢脸啊,他明明说自己有个二十多岁的儿子的......”   聂嘉言也没想到她的失败来得如此之快,见她这么伤心,有些内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是我不好,我不该鼓励你。”   “呜呜呜......”   Lisa抬起头用小粉拳砸他,“就是你不好......你......傅,傅律......”   见Lisa突然瞪大眼睛一脸紧张地看向他身后,聂嘉言的脊背微微挺直了些,有些好奇顺着她的目光转过了脑袋。   身形高大的男人长了一张非常斯文漂亮的面容。   不仅帅得很有味道,还很眼熟。   聂嘉言看了一会儿,犹豫着喊了一声:“......爸爸?”   闻言,Lisa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使劲儿拽了一把聂嘉言的衬衫,小声说他:“你什么毛病?见人就喊......”   “爸爸”两个字还没说出来,Lisa的眼睛又瞪大了一圈。   因为那个外表成熟英俊的傅律师,还真的抬手摸了一下聂嘉言的脑袋,笑着说:“好久不见了,嘉言。”   这两年多来,聂嘉言偶尔会给“J”先生的邮箱发邮件。   有时候是节日祝福,有时候是汇报生活。   例如毕业了,工作了,或者是换工作了。   林林总总,一共发了十条。   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发,大概是在异国他乡的日子太寂寞了,他想要和人说说话。   钟少霆回不回没关系,他只是想找个地方发着玩。   直到上上个月中秋节,聂嘉言发了一张月圆的照片。   钟少霆回复了,发了一张手拍的满月图片。   聂嘉言当时抱着笔电看了很久,最后删删减减,发了一句“很漂亮”过去。   有人回复之后,聂嘉言反而减少了发邮件的次数。   原本还打算这个周末发一封的,现在看来,可以免了。   聂嘉言和钟少霆一起坐电梯下楼,出了公司感应门,钟少霆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个晚饭。   横竖晚餐也是要吃的,聂嘉言就应下了。   跟着钟少霆到了一家非常有氛围感的概念餐厅,看见侍应指引的预订座位上还有另一个人时,聂嘉言才发现自己好像成了电灯泡。   也许是拖油瓶也说不定。   大概是因为钟少霆在路上发过信息,傅天星看见聂嘉言时不仅没有惊讶,还主动起身给他让座。   情侣坐的四方桌硬是加了一个凳子,引得四周的客人频频看过来。   傅天星先将食物给了聂嘉言,等餐的时候微侧着脸和钟少霆聊天。   内容有生活琐事,也有工作调动。   就像寻常的情侣那样,随意又自由地说话。   聂嘉言低下头安静地吃东西,发现手边的红酒没了,正想点多一杯,就听见钟少霆说:“别喝太多,等会儿醉了。”   语气带着点儿陌生的亲昵。   不多,刚好是聂嘉言能接受的分寸。   “嗯。”   聂嘉言应了一声,像个被家长制止了贪吃行为的孩子,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听话。   有了第一句沟通,自然就会有第二句。   没一会儿,钟少霆便问:“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谈朋友?”   没有具体到男朋友或者女朋友,态度通情达理且开明。   聂嘉言抬起头,瞳仁乌黑的眼眸定定地钟少霆。   后者被他看得有些奇怪,笑着问了一句:“怎么了?”   聂嘉言不知道怎么说,还没想好,就听见傅天星说:“我和你爸爸打算在苏黎世定居。”   “你喜欢书房和房间连在一起的装修还是独立分开的?”   聂嘉言没说话,沉默地握着刀叉。   傅天星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偏头去看钟少霆。   后者目光专注地和聂嘉言对视了一会儿,忽然笑着说:“对不起嘉言,是我们太心急了。”   “按你的进度来,好吗?”   儿子对父亲有着天生的崇拜感和依赖感,聂嘉言也不例外。   但是因为患得患失过太多次,他会本能地畏惧那些突然朝他伸过来的温暖。   所以他必须要很慢很慢地一点点回触,才能确定要不要接受。   钟少霆理解他的心思,克制住没再找他聊太深入的话题。   【作者有话说】:   喜欢请投票票支持呀~谢谢   后面有一丢丢卡住了,先送一章解馋吧。   关于傅天星和钟爸爸的事情,后面会简单提一下。   有几点需要说明一下:   1.钟爸爸从来没有跟林慎瑾在一起。   可能前面对他的描述会让大家觉得他跟林慎瑾同流合污,或者利用聂聂,但他只是父爱如山深沉内敛而已。   2.不要一味指责钟爸爸之前对聂聂冷淡,他的爱都藏在细节里,要挖。 第六十三章 和好吧   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聂嘉言喝了酒,不能开车。   傅天星便提出先送他回家,然后再和钟少霆回家。   钟少霆和聂嘉言坐在后座上。   见聂嘉言晕晕乎地垂着脑袋,钟少霆就伸手过去撩了一把他的额发,“难受吗?”   聂嘉言的大脑有些迟钝,没阻止他的动作,隔了几秒才摇头,“还好。”   钟少霆静默不语,温热的掌心按在他的脑袋上,过了几分钟突然说:“又大一岁了,生日快乐。”   聂嘉言迷蒙的眼眸突然瞪大,像是懵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了个傻问题:“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钟少霆却回答得很认真,“因为我想试着做个好父亲,所有关于你的事情,我都会认真记住。”   聂嘉言安静了数秒,像是接受了他这个答案,眼尾很浅地弯了一下,低声说了句谢谢。   下车的时候酒意散了一点。   聂嘉言关上车门,冲钟少霆和傅天星挥了挥手,才转身往自己的公寓楼走。   楼下又站了个大傻逼。   Kris捧了束颜色鲜红的玫瑰,热情地朝他张开了双手,“Happy birthday,my baby!”   “看见你我就不happy了。”   拍开了Kris的手,聂嘉言有些虚晃地站直了身子,“你这次又发什么疯?”   Kris抽了抽鼻子,有点儿可怜地说:“我又失恋了。”   这话新鲜,聂嘉言问:“谁甩了你?Jhon?Peter?还是Aarn?”   Kris摇头,“是我甩了他们,因为我发现我最爱的还是你。”   这话要是放在几年前,聂嘉言或许会信。   但是现在,呵呵了。   “你不是最爱我,你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不,不是的。”   大概是喝了点酒壮胆,Kris的肢体动作比以往都要大胆。   把花塞到聂嘉言怀里,他用空出来的双手握住聂嘉言瘦削的肩膀,然后低头,想强吻他。   聂嘉言脖颈线条微微紧绷,还没来得及做出躲开的动作,就感觉侧边照过来一束强光。   一辆车头灯大开的汽车突然毫无征兆地朝他们开来。   公寓楼前是一大片空地,连个花坛都没有。   汽车开得又急又猛,车轮碾过地砖,仿佛下一秒就要撞上来。   意识到这一点,聂嘉言立刻把Kris推到了侧边的台阶上。   汽车还在气势汹汹地往他站着的方向开。   酒精在大脑里蒸发,面对死亡的威胁,聂嘉言当机立断转身就跑。   车灯的强光打在他身上,他感觉整片后背都要被烤融了。   两条腿肯定跑不过四个轮子。   当肺里的空气被挤压得一丝不剩时,聂嘉言放弃了挣扎。   腿一软跪在地上,他大口喘气,不仅酒醒了,人也醒了。   灯光刺得他眼睛都睁不开,聂嘉言坐在地上,勉强抬手挡了挡。   急刹造成的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钻进耳朵,那辆发了疯的黑色大奔最终还是在他脚边停了下来。   聂嘉言被强光刺激得眼睛流泪,视网膜模糊不清,看什么都是叠影和黑斑。   车门被打开,一抹极高的人影走了出来。   林懿行的五官跟三年前比起来分明深刻了很多,浑身戾气让他的面部线条看上去格外凌厉。   像把锋芒毕露的寒刃,只是笔挺地站在那儿,就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聂嘉言用手背抹了一把眼角溢出来的生理性泪水,扬起细细的脖子,大汗淋漓地看着林懿行。   “你是打算撞死我吗?”   “就因为看见我喜欢别人,你就想弄死我?”   林懿行没说话,冷着脸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聂嘉言跑得浑身绵软无力,没怎么挣扎就被抱住了。   林懿行低头蹭了蹭他汗湿的脖子,语气听上去有点儿委屈,“我在湛城等了你很久,从毕业一直等到现在,你为什么不回来?”   聂嘉言仰起头,下巴刚好卡在林懿行的肩胛骨上,“我为什么要回去?”   他小口平复着呼吸,讽刺地反问:“不是你让我走得远远的吗?”   “现在鱼线放长了又嫌鱼吃完鱼饵游回水里,林懿行,你怎么什么都想要?”   惊魂未定的Kris跑过来,见林懿行抓着聂嘉言,以为表白对象被坏人挟持了,立刻厉声大喊:“你快松开我朋友!”   “否则我就报警了!”   聂嘉言原本不打算搭腔。   林懿行蹲蹲局子也是好的,省得一疯起来就开车撞人。   但是视线微侧,见他眉眼阴郁,整个人看上去凌厉又脆弱,又忍不住心软。   算了,跟个一吃醋就发疯的神经病计较这些干什么。   “Kris,你误会了。”   从林懿行的怀里探出脑袋,聂嘉言边跟Kris解释,边扯开林懿行黏在他身上的手,“他是我哥哥。”   “刚刚我们只是在闹着玩,没事。”   “......闹着玩?”   Kris的表情明显不信。   聂嘉言没给他发表任何疑问的时间,直接带着林懿行往回走进了公寓大门。   电梯一路直行到12楼,聂嘉言刚刚拿出钥匙开门,沈云年的电话就打来了。   “聂少爷,是我。”   沈云年的语气听上去十分着急,“大少爷在你那儿吗?他本来今天要去公司的,但是突然定了去苏黎世的机票。”   聂嘉言边听边进屋,只脱了一只鞋,就被林懿行推搡着压到了沙发上。   后脑勺不轻不重地在沙发扶手上磕了一下,很快又被林懿行包着按进了怀里。   “对不起聂聂......”   林懿行说着小心翼翼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像只想努力做出温顺姿态的大型恶犬。   但是因为眸色沉郁,始终让人无法把他带入到无害乖巧的角色里。   聂嘉言缓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对手机那头的沈云年说:“他在我这儿。”   沈云年忙道:“那就麻烦聂少爷多多照顾了。”   “诶......”   聂嘉言还没说完,沈云年就迅速把电话挂了。   生怕晚挂一秒,聂嘉言就要他过来接人。   林懿行抬手拨了拨聂嘉言又长又密的睫毛,俯身亲了亲他被汗水打湿的脸颊。   “你是不是不想看见我?”林懿行问。   聂嘉言把手机防到茶几上,撩起眼皮,瞳仁湿润而平静地看着他,“我这三年过得很好。”   “毕业顺利,工作顺利,交朋友也顺利......”   见林懿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聂嘉言只好解释:“正常交际,不是谈对象。”   林懿行唇角抿成了笔直的线,目光又沉又灼地看着他。   聂嘉言深吸了一口气,放松了四肢任林懿行压着,试图和他进行友好的对话,“我想说的是,没有你我过得很好。”   “你可以放心......”   “我不可以!”   发狠一般去咬聂嘉言的脖子,林懿行眼眶都红了,“你过得好,那我怎么办?”   含糊不清的话语从牙关溢出来,林懿行低沉的声音染上一点哭腔,“我现在后悔了,我不要你走得远远的。”   “聂嘉言,你回来好不好?”   聂嘉言仰了仰脖子,有些艰难地开口:“林懿行......”   像是怕听到任何拒绝或者不如意的话语,聂嘉言刚喊了个名字,就被林懿行强行打断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锋利的牙齿正贴在他最脆弱的脖子上,林懿行说话时温热的呼吸不停地拍打那片细-嫩的皮肤,“我的确自私又卑劣。”   “可是聂嘉言,你本来就是我的。”   “你的名字是我给的,你的命也是我给,”   紧咬的牙关尝到了一丝血腥味,林懿行真的很想把聂嘉言啃碎了吞到肚子里,“你没有资格离开我。”   聂嘉言不舒服地动了动腿,却被林懿行压得更加严丝合缝。   “要不你就把我杀-了,像钟少霆那样,否则我会一辈子缠着你。”   头顶的白炽灯很亮,照得聂嘉言的眼珠子又开始疼了。   他身上全是黏乎乎的汗,心口发闷,又酸又涩。   林懿行把他抱得很紧,呼吸都纠缠在了一起。   就像两人盘根错节的人生,怎么都分不开。   既然分不开,那就这么耗着吧。   “我今天工作了一天,很累。”   用脑门撞了撞林懿行的侧脸,聂嘉言疲惫地说:“你要是想弄死我就快点,不然就别压着我,我想洗澡。”   林懿行犹豫着松开了手,抱着聂嘉言的后背把他拉起来,“我不会伤害你的,只要你不跑。”   聂嘉言的衬衫黏糊糊地贴在身上,有些不舒服地卷了卷袖子,“我不跑,我只是想洗澡睡觉。”   林懿行攥着他瘦白的手腕不说话。   聂嘉言低头看了一眼,“你想看着我洗?”   “嗯。”   聂嘉言租的是单身公寓,浴室很小。   一个人洗澡的时候还没什么,两个人挤进去,空间就变得异常狭窄。   今天晚上吃饱喝足还在楼下爆发式地跑了一段,聂嘉言身心俱疲,腿酸脑子沉。   将脱下来的衣服丢到洗衣篮,他边挤沐浴露边打开墙上的花洒。   温水把沐浴露打出了泡沫,浓郁的味道弥漫开来,逐渐汇入潮湿的雾气里。   聂嘉言正洗着,突然感觉一只冰凉的手蹭到了他的后腰,摸在了那道被钢筋扎穿的疤上。   “你当时,疼不疼?”   林懿行离得很近,身上大半的衣物都被热水浇湿了。   他垂着头,目光很心疼,也很专注地看着聂嘉言后背的疤,“怕吗?”   也许是因为林懿行声音里裹着的情绪太温柔,聂嘉言转过身,难得地收起了所有尖锐的情绪,“很疼,”   “当时,很怕。”   “对不起。”   林懿行的眼眶有点红了,认真又诚恳地说了那三个说过无数遍的字,“是我太自信,觉得你什么都懂。”   “当时林慎瑾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爷爷一死,他就会把贩卖国宝的事情推给我。”   “我不能让他知道你对我很重要,我怕护不住你。”   “我真的很后悔,如果早点跟你说清楚,我们就不会分开那么多年。”   “这样你的人生从头到尾就只有我,没有林冉亦,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你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医生,不会吃苦......”   寥寥数语,既心酸又苦涩。   浴室里的热雾很大,沉甸甸地压在睫毛上。   聂嘉言眨了眨眼,眼泪混合着水珠一起滑出眼眶。   抬头亲了亲林懿行被热水浇湿的唇角,他哑声说:“哥哥,我们和好吧。”   “没有你的这八年,我其实过得一点也不好,我想回家了......”   林懿行捧着他细细的脖子,哽咽着低头,很温柔地去tian舐他脸上的泪水,“好,哥哥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说】:   喜欢请投票票支持呀~谢谢   还有两章就完结了,下一章会有碰碰车。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原谅来得太突然,其实前面也做了很多铺垫。   两个人都是互相喜欢的,he是必然。   聂聂开始恨林懿行是因为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后来耿耿于怀是因为林懿行一发现危险就把他推开。   他不喜欢也不需要这种保护,他一直都很努力想成为一个配得上林懿行的人,而不是被他保护的小狗。   ps:隔壁的新文《我靠美貌征服鬼王》和《教授,你认错O了》已上线,感兴趣的可以去康康哦~ 第六十四章 回家   林懿行做了件疯狂又傻逼的事,带着聂嘉言连夜坐私人飞机飞回了H市。   H市比苏黎世要快7个小时,飞机落地的时候正是黄昏。   老房子自从十三年前两人离开后就再没有人来过。   门窗关得严实,门把都落了灰。   林懿行从门口的花盆里挖出备用钥匙,绕到院子墙边的水龙头用水冲洗干净。   屋子里的沙发和家具都用白色的布包裹着,掀开了就不脏,电和水都是通的。   只不过太久没通风,所以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林懿行搬了张凳子让聂嘉言坐在屋外等着,自己则挽起袖子,动手打扫一楼和主卧。   直到到天黑了,林懿行才擦着脸上的汗去喊聂嘉言。   “聂聂,可以进来了。”   聂嘉言坐在门口,听见声音就仰起头,乌黑的眼珠圆圆亮亮的,看着特别乖。   林懿行在他面前蹲下身子,用洗干净的手去摸他的脸,“抱歉,让你等久了。”   聂嘉言摇头,抬手去搂他的脖子,一点儿也不嫌弃他满身臭汗,“哥哥抱我回家。”   林懿行一手抱着他的后腰一手托着他的屁股,使了点劲儿把人抱起来往屋里走。   到底是含着金汤匙出来的大少爷,林懿行干家务的能力实在很一般。   不能说打扫得干干净净,但起码是可以住人了。   聂嘉言圈着他的脖子,屈起手指摸了摸他被汗水打湿的发尾,“你出了好多汗。”   “嗯,”林懿行低头亲了一口聂嘉言的颈侧,似邀请似询问:“要一起洗澡吗?”   聂嘉言没有拒绝。   洗完澡后,林懿行把他抱到了床上,圈在怀里仔细给他擦头发。   聂嘉言分开腿跨坐在林懿行身上,脑袋微微仰着,去亲他的侧脸。   “哥哥,你身上好凉。”   热水器很久没用了,时好时坏,林懿行怕聂嘉言着凉,就先帮他洗,没想到轮到自己的时候,就只剩凉水了。   “是不是冷到你了?”   林懿行用毛巾裹着聂嘉言的脑袋,低头亲了亲他的嘴巴,“那你自己擦,我用吹风机的热风吹吹。”   “不用吹了......”   轻轻用舌-头tian开林懿行冰凉柔软的唇缝,聂嘉言含糊地邀请,“做就不冷了。”   “你确定?”   “嗯,”聂嘉言坦诚又直白,“我想和你做。”   ......   林懿行醒来的时候天色将亮未亮,灰蒙蒙的,隐约透着一点光。   身侧的被窝一片冰凉,如果不是满屋的狼藉和性-爱的味道,他真的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美梦。   一场聂嘉言说爱他的美梦。   敞开一条缝的门透过来一点光。   林懿行起身,打开了连接卧室和书房的门。   聂嘉言背对着门坐在沙发上,手边只开了一盏小灯,低着头,像是用手机在算着什么。   林懿行走过去,把人圈在了怀里,“在干什么?”   他低头亲了亲聂嘉言布满痕迹的脖子。   “算钱。”   聂嘉言身上只穿了一件宽大的T恤,皱巴巴的,只勉强盖住半个小屁股。   林懿行把人抱到腿上,一只手拽着他的衣摆往下拉了拉,“别着凉了,明天再算不行吗?”   “不行。”   聂嘉言很坚持,连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他。   林懿行把人整个搂在怀里,胸膛贴着聂嘉言的肩膀,下巴虚垫在他的头顶安静地等着。   隔了一会儿,聂嘉言算完了抬起头,“我只有三百二十五万。”   林懿行没听懂,“什么?”   聂嘉言说:“我的二手车我上了几个网站估过价,转卖顶多值三四万。”   “加上这些年的存款,奖金,分红和一些投资,只有三百二十五万。”   “还差五万。”   三百二十五万,还差五万......   恍惚间,林懿行好像想起了什么,“......你一直都记着吗?”   聂嘉言看上去被欺负得有些惨。   脖子耳朵上全是牙印,下巴和脸颊有青紫的掐痕,身体从里到外都是他的味道。   但那双乌黑清澈的眼眸始终流动着明亮的情绪。   就像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那样,看他的眼神充满了依赖和喜欢。   “一直记着。”   “哥哥,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等我存够三百五十万了,你就跟我结婚。”   林懿行很没出息地红了眼眶,按着聂嘉言的后脑勺去吻他,虔诚又心疼地说:“不等了。”   “我给你补钱,我们立刻就结婚。”   聂嘉言抱着膝盖“哦”了一声,很乖地说:“听你的。”   林懿行又高兴又难受,凑上去很轻地在他脸上啵啵亲了好几口,“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聂嘉言笑了,“没关系。”   两人在老房子里厮混了两天两夜。   第三天下午,聂嘉言还被林懿行抱着躺在床上睡觉,搁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聂,你今天怎么没来上班啊?”   聂嘉言不小心按了免提,还没说话,Lisa就说:“我问傅律他也不知道你去哪儿了,你到哪儿去了呀?”   忘了还得上班。   聂嘉言清了清嗓子,慢慢说:“帮我请一天假吧,我有点私事儿要处理。”   “哎......”   不等Lisa问下去,聂嘉言就把电话挂了,因为林懿行醒了。   “你要走了吗?”   “嗯,还得工作。”   聂嘉言正想起身,林懿行就压着他的胳膊把他圈了回去,“谁是傅律?”   聂嘉言想了想,卖了个关子,“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   林懿行没问了,像只条蔫儿吧唧自闭的家养狼犬,伸长了胳膊抱着他不说话。   隔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聂嘉言没接,电话自动挂断又响起,一直响了十几秒。   “我接个电话。”   扭头亲了林懿行一口,聂嘉言拿过手机坐起来接听。   “Lisa说你请假去办私事儿了。”   钟少霆问:“需要帮忙吗?”   “不用。”   聂嘉言刚说完,就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冷淡。   正想说点儿什么缓和一下,就听见钟少霆说:“那你看着来,有事儿就找爸爸解决。”   聂嘉言微微有些动容。   有事儿就找爸爸,天塌下来有爸爸顶着。   这些都是他对父亲这个角色最美好的构想。   低低地“嗯”了一声,聂嘉言说:“知道了。”   挂了电话,聂嘉言还有些出神。   林懿行拿过边上的衣服帮他穿,出奇的沉默。   到穿裤子了,聂嘉言才缓过神,“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听话。”   林懿行握着他细瘦的脚踝,先套内-裤,然后低头在他雪白的脚背上亲了亲。   “你先回去,我回湛城一趟,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好了,就去找你。”   这几年林家出了一点事情,准确来说是林冉亦出了事情。   他拉着夏锦阳去跟徐曼伶和林慎谦出柜,闹了一顿后,徐曼伶要把他扫地出门。   林懿行将主宅的产权都过户到林冉亦名下,教他怎么反击。   林冉亦也争气,觉得横竖都得不到父母的同意,就干脆把话挑明,说他就喜欢男人,不乐意要搬的也是你们。   徐曼伶和林慎谦欺软怕硬,硬是憋着气同意了。   其实林懿行放权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自己。   如果能把林冉亦培养出来,他就不必担着继承人的责任。   于他而言,聂嘉言才是他的人生和未来。   哪怕是没了林家,他也能把他的小王子养活。   当初之所以接下压制林慎瑾的担子,无非就是想得到林同尘的同意。   他从来都无所谓别人的态度,但是他看不得聂嘉言伤心。   不想让聂嘉言觉得自己为了他众叛亲离,然后一辈子自责。   “你不怕我跑了吗?”   低头看着林懿行给他套牛仔裤裤脚,聂嘉言抬腿,一边配合他的动作一边问。   “你不会的。”   林懿行搂着他的后腰把他抱到腿上,穿好裤子就帮他戴手表,咬着他的耳垂tian了tian,“你离开我我就会死,”   “你舍不得我死。”   聂嘉言觉得林懿行说对了,奖励般和他接了一个安静又缠绵的吻。   “那我走了。”   “嗯。”   独自一个人坐飞机横跨两个半球回到瑞士。   飞机落地的那一刻,聂嘉言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孤单。   因为林懿行给他发了很多信息。   回到公寓洗了个澡,聂嘉言一边外卖一边把开了视频的手机放好。   镜头那边的林懿行在忙,看完一份文件就要跟他说两句话。   说的都是很琐碎的话,比如你在吃什么?炸鸡上火,不要吃那么多。   喝点水,别坐太久,起来动动。   很多时候都是林懿行传达指令,而他动作。   就像遥控机器人一样。   聂嘉言觉得有趣,也乐意当这个机器人。   第二天早上,聂嘉言如常去上班。   Lisa抱着咖啡杯过来和他聊天,说是又看上了一个帅哥。   “傅律有个特别帅的朋友,比他还高一点,鼻子高高眼睛大大,看人的时候特别深情。”   聂嘉言稍加想象,就知道她在说谁了。   “你觉得我去追他能成吗?”   虽然是个混血辣妹,但是Lisa很有自己的追求,送上门的男人不要,一定要自己追。   聂嘉言有些同情地看着她,十分婉转地奉劝了一句:“算了吧,别喜欢大叔了,小鲜肉更适合你。”   “为什么啊?”   Lisa不大高兴地托着下巴,盯着聂嘉言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突然想通了,“你是不是暗恋我?”   【作者有话说】:   喜欢请投票票支持呀~谢谢虞恬恬   老规矩,……部分请去微博ID:襄语襄语襄语   那里找入群渠道。   小剧场:   Lisa:你看傅律怎么样?   聂嘉言:他是Gay。   Lisa:你看傅律的朋友傅先生怎么样?   聂嘉言:他还是Gay。   Lisa: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聂嘉言:我也是Gay。   Lisa:……妈的,老娘是捅了Gay窝吗呜呜呜呜…… 第六十五章 收下我这个人(终)   聂嘉言没忍住,笑了。   他一笑,Lisa更觉得自己猜对了,“怪不得我说帅哥你老不搭理我呢,原来是吃醋了。”   “你怎么不早说啊?”   血缘真的是一种非常神奇的东西。   Lisa之前没注意,现在看着聂嘉言的侧脸,越看越觉得他像傅律,尤其是笑的时候。   和傅律一样好看,还比他嫩。   Lisa好纠结,犹豫了很久,还是狠心拒绝了,“但是聂,我还是不能接受你。”   “我真的只喜欢大叔。”   “大叔有小鲜肉无法超越的魅力,等你爱上......不对不对,我不是让你去找老阿姨,你别当真。”   聂嘉言两颊酒窝深深,不打算解释这个美丽的误会了,“嗯,快去工作吧。”   Lisa捧着杯子看他,走的时候脸有点红,“那......那我走了,你,你别伤心。”   “OK。”   Lisa走后没多久,钟少霆就来了。   “这周三晚上有空吗?”   聂嘉言想了想,“应该没什么事,怎么了?”   “房子装修好了,想请你来吃顿饭。”   看得出来钟少霆非常希望他答应,所以聂嘉言点了点头,“好。”   周二晚上,聂嘉言想起了那个被他忘记的热水壶。   去快递点拿了热水壶抱着坐电梯,聂嘉言一边找钥匙,一边注意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   电梯门一开,楼道里的灯就跟着亮了。   林懿行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整个人都快跟融进了黑暗里。   聂嘉言有点儿惊讶,也有点儿高兴。   “聂聂,过来。”   林懿行声音低哑地喊他。   聂嘉言抱着热水壶冲过去,被搂住后仰起头和他接吻,“你怎么不告诉我你今天过来?”   林懿行的脸上透出明显的倦色,一只手抱着聂嘉言和他的热水壶,另一只手拿过他手里的钥匙开门。   “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你这么晚下班。”   “今天刚好要清算季度账目,就晚了。”   把自己的拖鞋给林懿行穿,聂嘉言弯腰把热水壶放到一边。   还没直起身,林懿行就把他抱了起来,然后一左一右脱了他的鞋子,抱孩子似的托着他的屁股往里走。   “吃饭了吗?”   聂嘉言问,还没等林懿行回答,他又问:“你等了多久?”   林懿行坐在沙发上,把他安置在腿上圈着,一边亲他的脸一边回答:“吃了飞机餐,快三个小时吧。”   聂嘉言从口袋摸出手机,任他亲着,小声询问:“给你点个外卖吧?怕你饿了。”   林懿行tian了tian他柔软微红的嘴巴,“你这儿没有菜吗?”   “有做沙拉的菜,面条和鸡蛋也有,还有培根。”   培根和蔬菜都是聂嘉言打算用来做手抓饼的,但是他不敢说,怕林懿行唠叨。   “那我去煮点儿面。”   宽阔的手掌托着聂嘉言软乎乎的小脸捏了捏,林懿行说:“你去洗澡吧,等会儿出来就可以吃了。”   聂嘉言听话地起身,去柜子里翻出睡衣进浴室。   林懿行的手艺一直都不差,尽管食材单调有限,但还是做出了聂嘉言喜欢吃的味道。   两人吃完面后林懿行就去洗澡。   聂嘉言就坐在床上给钟少霆发信息,告诉他明天会多带一个人去吃入伙饭。   钟少霆问:谁啊?   聂嘉言本来想回复未婚夫,后来想起那天说了结婚的事情之后林懿行好像没有下文,就有点儿不开心地发了三个字。   林懿行。   钟少霆回了一个哈哈哈的表情包。   画风非常不成熟稳重。   聂嘉言有点儿走神地看着那个表情包,等缓过来时,林懿行已经洗完澡出来了。   不同于上次来得突然,这回林懿行打算久留,所以把衣服和日用品都带过来了。   包括睡他要用的东西。   聂嘉言主动分开长腿跨坐在林懿行身上,抱着他小声商量,“我明天还要上班,你十二点结束可以吗?”   现在是9:27分。   林懿行低头在他雪白细-嫩的脸颊上嘬了个小红印,好脾气地答应:“我尽量。”   ......   聂嘉言第二天哈欠连天地出门。   幸好今天没有什么特别费脑的工作。   有条理地安排好了工作和小息的时间,聂嘉言下班前还补了二十分钟觉。   因为要接聂嘉言一起回家吃饭,所以下了班钟少霆就过来找人。   “可以走了吗?”   “马上。”   聂嘉言关了电脑,跟着钟少霆一起坐电梯下楼。   “你对象要怎么过去?需要我发地址给你吗?”   钟少霆一说聂嘉言才想起来,“我忘了,我等会儿打车回去和他一起去你那儿吧,你发地址给我。”   钟少霆依言拿出手机,还没解锁,就扬了扬下巴示意门口:“不用了,他在外面。”   聂嘉言顺着这话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感应门外和傅天星比肩而立的林懿行。   也不知道站一块儿多久了,估计该聊的都聊完了。   聂嘉言觉得有点儿可惜,因为欣赏不到林懿行惊讶的表情。   傅天星的车子就停在路边,见两人出来了,就打开后座车门。   聂嘉言和林懿行坐后面,钟少霆坐副驾驶。   车子四平八稳地上路了。   林懿行今天穿了一件风衣,料子很顺滑,口袋有条绳子。   聂嘉言上车了没事干,就把那根绳子拽过来打了个结然后又拆了。   正玩着,林懿行就握住了他的手,像是不许他使坏一样,把他两个手腕都锁到了一起。   被控制了双手的聂嘉言顿时就笑了,酒窝深深。   钟少霆一抬眼刚好看见,笑着问了一句:“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没事。”   或许是因为和林懿行和好了,聂嘉言没什么烦恼,说话也直接了很多,“爸爸你别老偷看我们。”   钟少霆怔了怔,然后哈哈笑了。   车子停在了一栋漂亮的小楼前。   浅木色的墙面,外观看上去色彩浅淡非常有艺术感。   里面则很温馨,无论是特意挑选的沙发还是墙角的植物,都让人感觉到了浓浓的居家氛围。   “你带两个孩子参观一下吧,”   傅天星说着拿起挂在厨房墙壁上的围裙,边穿边和钟少霆说:“饭做好了就叫你们。”   钟少霆走过去帮他系好围裙,动作自然熟稔得像是做过无数遍,“辛苦了。”   没有特别亲密的肢体语言或者黏腻的话语,但聂嘉言就是看得很有触动。   房子有三层。   一楼是客厅厨房、书房和浴室。   二楼则是主卧,三间客卧和书房。   三楼比较特殊,是一个半圆形小阁楼,落地窗正对着夜景,房间里还有投影设备。   见聂嘉言走到落地玻璃前,钟少霆便说:“现在还没天黑,等晚上了,这里看夜景会很漂亮。”   聂嘉言“嗯”了一声,回头看见林懿行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房间,就问他:“哥哥,你喜欢吗?”   林懿行回神,“还可以。”   钟少霆笑着带他们去参观了其他地方,包括为聂嘉言准备的卧室。   里面摆满了机器人和玩具,还有年轻男孩喜欢的人物模型和游戏机。   整个房间看上去年轻且富有朝气。   聂嘉言拿起飘窗上一个哆啦A梦的小玩偶,有些好笑地回头看钟少霆,“爸爸,我今年已经二十六了。”   钟少霆看着他泛笑的面容,有些恍惚地垂了垂眼,低声说:“我第一次见你,就看见沙发上放着这个。”   “我想,你可能会喜欢。”   聂嘉言的笑意微微淡了一些,也想起了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钟少霆像个高高在上的买家,而他只是一件意义上的货物。   “嘉言,我不是个好爸爸,但是我想,我能比你妈妈更爱你。”   钟少霆说这话的时候没有过分造作的惭悔情绪和眼泪,只是很平静地,在结案陈词。   聂嘉言接受这样的结束。   这笔发生在他、聂怡和钟少霆之间的糊涂账,这样了结是最好的。   吃完晚饭后,钟少霆陪着傅天星去洗碗。   聂嘉言不想在沙发上坐着,就拉着林懿行去了小阁楼。   落地窗前有一架天文望远镜,透过镜头,可以看到闪烁着星光的银河。   聂嘉言其实没有观星的爱好,就是觉得新鲜。   看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意识到林懿行今天的话好像很少。   不止是话,刚刚吃饭都没有给他剥螃蟹,他吃的全是钟少霆剥的。   越想越觉得奇怪,聂嘉言直起身,一转头,就捕捉到林懿行有些慌忙把手插进口袋的动作。   “哥哥,”聂嘉言皱了皱眉,“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林懿行动了动唇,还没说话,楼下就传来了钟少霆的声音——   “嘉言,带你哥哥下来吃水果。”   林懿行tian了tian唇,说:“先下去吧,待会儿再告诉你。”   聂嘉言皱了皱眉,到底还是乖乖跟着下楼了。   新鲜的雪梨桃子被削好皮切成一小块放在果盘,看上去十分整齐。   傅天星手里摆弄着一个相机,见聂嘉言下来了,就和他说:“你爸爸想跟你拍张照片。”   聂嘉言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到了沙发上。   钟少霆抬手搂住了他的肩膀,然后冲镜头笑了。   傅天星举起相机,像是演练了无数遍那样,按下了快门。   拍完以后傅天星把相机递给了钟少霆,然后询问林懿行是否愿意出去抽根烟。   林懿行点头,然后跟着他一起去了阳台。   聂嘉言不明所以,正想起身跟上去,钟少霆就问他:“喜欢这张照片吗?”   聂嘉言动作一顿,目光轻垂着落到了相机上。   照片里他和钟少霆很有爱,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钟少霆眼眸弯弯,笑起来时目光带着爱意和纵容。   聂嘉言看着,倏地感觉有什么重重敲了一下他的心门。   “咚”地一声,牵起了一个节点的记忆。   他想起了那张被他挑选出来作为钟少霆和林慎瑾合葬遗照的毕业照片。   一直以来,聂嘉言都以为钟少霆和林慎瑾纠缠不清的前半生是因为爱-欲。   直到看到这张照片,他才恍然醒悟,全错了。   “爸爸,”   尽量克制住颤抖的情绪,聂嘉言慢慢问:“当初给你和林慎瑾拍毕业照的......也是傅叔叔吗?”   “嗯。”   钟少霆知道他想问什么,叹息着低声说:“我和天星,本来就是一对。”   “因为接受了林家的资助,我上大学后就和林慎瑾一个宿舍。”   “但不知道怎么的,林慎瑾把我当成了他的所有物。”   “甚至在他对我做出比拥抱更加亲密的侵-犯之前,我完全不知道他喜欢我。”   “那时候我已经跟天星谈了三个月的恋爱,但是林慎瑾是个疯子,我不想天星受到任何伤害,所以我们的关系一直没公开。”   “林慎瑾总觉得我是直男所以不肯接受他,我也正好拿这个做借口。”   “可是我没有想过,他会偷我的**去找聂怡生下你。”   说实话,当时聂嘉言听到也觉得林慎瑾的做法好猛,但是现在他只觉得钟少霆可怜。   被迫生了个儿子。   在某种程度上,他们两个其实有种异曲同工的惨。   他不能选择成为谁的儿子,而钟少霆不能选择有没有儿子。   好在钟少霆很坚强,他说:“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要你对我改观,”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没有任何勉强你跟我父慈子孝的意思,因为我们之间的确存在二十多年的情感隔阂。”   “你有你自己的人生和生活,我不会强行把你剥离原有的轨迹融入我们。”   “不过人都是要有根的,我留一张你的照片挂在为你准备的卧室里。”   “以后和林懿行过不下去了,就回来看看爸爸,好吗?”   聂嘉言听出了钟少霆顾及他情绪的苦心,点了点头。   再去看站在阳台上的林懿行时,忽然就明白了。   “我想和我哥哥说些话。”聂嘉言说。   钟少霆说好,然后把傅天星喊了回来。   虽然这个季节不算冷,但是入夜之后,风还是有点大。   看见聂嘉言身影单薄地走出来,林懿行自然而然地上前把他抱在了怀里,然后用背挡着风。   “聊完了?”   张嘴吃下了聂嘉言塞过来的苹果块,林懿行心事重重,却又故作随意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进来这里?”   聂嘉言微微仰头,看见了他说话时轻轻滚动的喉结。   以前他们说话很喜欢绕弯,旁敲侧击地试探对方。   比如三年前林懿行明明想聂嘉言留下来,却又装出一副愧疚改过的样子,把他赶走。   而聂嘉言明明只希望他能说一句我后悔了,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但是他偏不这么做。   听了钟少霆的自我剖析后,聂嘉言好像明白了。   林懿行一直把自己代入了林慎瑾的角色。   他在害怕,怕被抛弃,也怕爱而不得。   “我没打算搬进来。”   抬头亲了一下林懿行微微冒着青色胡茬的下巴,聂嘉言说:“我们回湛城吧,那里才是我们的家。”   尽管那座城里发生过很多不好的事情,但是聂嘉言还是很想念和林懿行在那儿生活过的每一寸时光。   不管是无忧无虑的童年,还是情窦初开的少年。   林懿行的表情怔了怔,隔了片刻,才红着眼垂下睫毛,慢慢把藏在口袋里的那个小盒子拿了出来。   聂嘉言顺着他的动作低头,发现是一枚戒指。   银色的,点缀了一颗切割得很漂亮的小钻石。   “我原本打算今天和你求婚的,”   林懿行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儿委屈,“但是又怕你跟着你爸跑了。”   “聂嘉言,你收下我的戒指,也收下我这个人,”   特别老土的,林懿行跪了下来,目光虔诚又可怜巴巴,抓着聂嘉言细瘦的手腕轻轻晃了一下,“好不好?”   聂嘉言能不好吗,他可太想了。   蹲下来亲了亲林懿行又薄又凉的嘴巴,聂嘉言心酸得都快能榨汁了,“林懿行,你傻不傻?”   说着吻了一下那双水色漂亮微微泛红的眼眸,左右各亲一下。   “我不是钟少霆,也不会让你成为林慎瑾。”   在林懿行泪水颤抖的注视下,聂嘉言把戒指套上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   然后侧头去吻他,逐个字逐个字地告诉他:“因为我爱你,”   “爱了很多年,一直没变过。”   聂嘉言从来没有越来越爱这个概念,因为打从一开始,他给林懿行的爱就是满的。   爱和欲会被其他情绪所掩盖,就像大雪覆盖屋顶,大雨淹没丛林。   但是太阳升起之后,雪化了屋顶会露出来,雨蒸发了植物会继续生长。   而他爱林懿行,哪怕被掩盖得再深,他还是爱。   【作者有话说】:   喜欢请投票票支持呀~谢谢 正文正式完结啦,撒花撒花!!!!!   番外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写,可能有感触就写吧,毕竟我拖了好多篇文的番外了。   《奔丧》最开始写不下去的原因,是因为没什么人看,而且有车不能开,所以宁愿花心思去写其他的。   但是后来很多留言的小宝贝都鼓励我写完(不管是催更的还是觉得被鸽失望的,我都把这些当做鼓励了哈),所以我就写完啦。   结局我还是挺满意的,因为我有用心哈哈哈哈哈。   怕你们有不好的误会,我还是明说哈,虽然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在意,钟爸爸没跟林慎瑾做过,放心。   另外指路新作品《我靠美貌征服鬼王》和《教授,你认错O了》,喜欢就去收藏吧。   另外,我还是比较喜欢聒噪的读者,就是看完巴拉巴拉和我讨论的,所以不要压抑你们天性,我有时候也挺怕写出来没人看,没信心。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http://www.qisuwang.com